1432:夺桥,炸水路(二十三)【求月票】

作品:《退下,让朕来

    最新网址:www.xs.fo</p>倘若魏楼知晓对面心思,多半要冷笑。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会被困在过去走不出来。武国覆灭到如今百年光阴,即便还有熟人活着,也早就有了新人生新归途,武国只是他们漫长人生中的过客、泛黄的荣耀。

    魏楼叔侄走不出来是不想走出来吗?

    不想忘吗?

    是他们被即墨聪诓骗困在一地百余年。

    叔侄俩相依为命多年,侄子魏城只剩骷髅失了自由,魏楼就不可能对他撒手不管。即墨聪用谎言诓骗封印了魏城,同样也用魏城绊住了魏楼,断了二人开始新生的可能。

    真可谓是一箭双雕。

    武国是魏楼唯一能咀嚼回味的精神食粮。

    越是复盘,越是生气。

    因此将荒废这百余年酝酿出的仇恨都倾泻在了罪魁祸首头上,有生之年恨不得将众神会骨灰都扬了!魏楼如此,其他人可就未必。

    即便魏楼能找到他们,告诉他们故国覆灭真相,又有几人会抛下眼前,跟众神会拼个你死我活?他们不会,不仅不会还会清算魏楼——众神会不无辜,他魏楼就清白了?

    故而,这种担心完全没必要。

    魏楼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这些心思,心中有鬼的盟军统帅自然不知,他只觉如芒在背,脑中不断盘旋着魏楼会如何报复的念头——武国魏楼,众神会当年最头疼的武国重臣之一。因为魏楼有个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侄儿,也因为魏楼自身极其特殊的文士之道,堪称无解的逆天存在。

    要不是武国国主出身问题引起君臣离心,在道义方面彻底相悖,魏楼根本不可能被策反当了那把刀。众神会想解决武国,估计要用其他阴损手段。这也看得出魏楼份量。

    “即便知道又如何?”这话犹如惊雷劈开混沌夜空,让统帅脑中杂念退避大半,他抬头对上那人的视线,后者狞笑道,“丧家之犬就是丧家之犬,一次一败涂地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过是个该作古的老东西,也能让你如此惴惴不安?实在是惹人不齿!”

    魏楼的辉光在百余年前。

    如今是什么时代?

    这个时代早就没有老古董的位置。

    盟军统帅很想认可这话,振奋军心,可当他视线垂落,余光扫到一身常服的众人,刚冒头的士气又啪一下熄灭了——武胆武者仗着能用武气化出武铠,稍微有点实力都瞧不上凡铁锻造的甲胄,后者又贵又沉又笨拙,防御性实用性都远不如武铠。因此他们上阵的时候都是一身轻便内衬常服,开战直接武铠加身。

    魏楼的文士之道颠覆文武,在辐射范围内的他们也无法幸免。这就导致他们身为武将却没有一个擐甲执兵,这场景多少有些滑稽。

    更滑稽的是他们还要临时派人去取盔甲。

    凡铁锻造的盔甲也有三五十斤,各部件又繁琐,需要士兵帮忙穿戴,累出一身汗。

    “……就无人能克制他的文士之道?”

    厚重铠甲勒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几人体力消耗极快,为了节省体力只能坐着。听着传信兵接二连三传来的坏消息,他们心中焦急不已。恨不得率兵杀出去却又有些畏惧。

    失去了武气,他们都没把握活着回来。

    唯一念头就是尽快破了魏楼的文士之道。

    回答他的是漫长沉默。

    魏楼的文士之道其实杀伤力不大,但胜在机制太逆天。想破解,要么杀了魏楼,要么己方也顺着节奏。文武颠倒,说白了限制的是文士武者,越底层的兵卒受影响越小。

    他们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中部盟军在这方面非常吃亏。

    这点从他们摇人摇来这么多隐世高手就看得出来,过于倚重这些高手,希望用高手的质量弥补底层士兵的不足。正常战场是奏效的,可偏偏冒出魏楼这么一个程咬金啊。

    除此之外,盟军是由中部大陆各国势力构成的,东拼西凑,各家出一部分兵马,且不说素质层次不齐,即便素质差距小,他们也很难融合一体。反观康国则是浑然一体。

    折冲府练兵都有统一章程。

    天南地北的兵混到一起也能迅速磨合。

    双方要是拼白刃,显然是康国更占便宜,更别说康国兵马还提前做了训练,丝滑配合魏楼的文士之道,优势自然能扩大不止一倍。

    “报——”

    前线战报一个比一个坏。

    统帅寒着脸:“还有一个办法。”

    几个参谋副将猛地打起精神。

    “拖,魏楼的文士之道坚持不了太久。”越是逆天的文士之道,限制条件就越多,这条规则放在哪里都是通行的。几人面面相觑,也只能如此。统帅下令全军改变作战策略,弃攻为守,收缩战线,将战线限制在石堡战壕附近,借助有利地形守住石堡要隘。

    不过——

    防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康国主力兵马在前线穷追猛打,后边儿还有一支奇兵拼了命捅,盟军陷入腹背受敌局面。不过,统帅这个决定也确实有点儿用。

    康国这边再想扩大战果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棠抹掉脸上的血,提剑站在敌军大纛之上——是的,虽然统帅没出阵,但统帅的纛旗出了,确实小幅度提振了军心,但没什么大用。中部盟军的大纛营很快被康国方面冲散,纛旗落入沈棠手中。她剑锋直指石堡方向,声音嘶哑:“能扔的都扔了,炸!”

    将作监的小玩意儿在这里用太合适了。

    爆炸声此起彼伏。

    顾池几个临时武将在敌阵杀得兴起,情绪亢奋让他们对陌生能力逐渐得心应手,特别是顾池,手中长剑挽出朵朵剑芒,途径处血雨纷飞。乍一看还真以为他是哪个小将。

    到最后,他甚至抢了不知谁的战马。

    纵身一跃翻上马背,双腿夹紧马肚子,单手持缰绳,一手挥剑:“随我撵过去!”

    附近武卒纷纷响应号令。

    “誓死追随将军。”

    石堡城墙上,几人面色如墨。

    内心惊慌与愤怒如沸腾岩浆灼烧肺腑,随时都有喷涌趋势,提心吊胆一整日,战场从白日厮杀到黄昏时分。战线崩溃了又修复,循环数次,每次都惊险得让人捏一把汗。

    万幸,他们拖延到丹府禁锢松懈。

    熟悉的武气在经脉中奔涌不息。

    能移山倒海的力量重新回到这具身体,他们险些热泪盈眶。为了找回一点点面子,争先出手。不过康国这边也有防备,憋屈许久的公羊永业跟罗三同时出手,拦下他们试图暗杀顾池等人的动作:“尔等当老夫是死的吗?”

    恰好此时,双方鸣金收兵。

    公羊永业扭头,不甘不愿返身回去。

    他白日以文心文士身份持刀杀敌,杀得双臂肿胀抬不起来,整个人活像是血水捞出来的,待武气充盈游走一个周天,什么疲累都消失无踪了:“你们怎么搞的,收兵?”

    现在收什么兵?

    公羊永业憋屈了这么久,正想找回场子。

    他嗓门贼大,脸上写满了忿忿不平。

    “你们倒是爽快了,威风了,老夫还憋着一肚子的火!”他气得拍着沈棠桌案,一点儿不客气,“有你们这样做事儿的?再给老夫一夜,老夫能活劈了这座破石堡——”

    沈棠道:“要先缓一缓。”

    文武颠倒之后,兵卒体力也会下降。

    继续强撑着打下去,己方损伤会扩大。

    再加上——

    沈棠望了一眼面色泛白的魏楼,后者丹府枯竭脱力,也需要时间缓和。铁索长桥已经拿下来,战线推到了石堡下。己方跟云策兵马会合,闭合战线,将盟军兵力围困住。

    公羊永业捶了一下桌子。

    嫌弃嘀咕:“年轻人才多久就说不行?”

    明明局势大好!

    沈棠不跟公羊永业计较他的无礼,反而耐心安抚,好说歹说可算将他劝好。今日打了个胜仗,不仅战线推进不少,还俘获好几条大鱼。剩下没俘获的也被沈棠持剑剐了。

    “那些人,能劝降劝降。”

    魏楼从静坐中醒过神:“要是不能呢?”

    沈棠手指夹着一枚信物丢出去:“杀!”

    这个字说得铿锵有力,杀气腾腾。

    魏楼:“这些人颇有份量——”

    他发现沈棠杀性似乎比高国之战强多了。

    她对高国战败文武可是三劝四劝,人家要是铁了心不肯归顺,她也愿意匀他们回归自由身,主打一个你情我愿。现在的态度却是识相的收,不识相就杀,一点儿不惯着。

    沈棠道:“再有份量有个屁用?”

    她知道这些俘虏能换取很大的利益。

    这对于被荀贞坑害赤字的穷鬼来说是莫大吸引力,但沈棠更清楚将他们放回去也是纵虎归山,回头还要费劲儿将他们再抓起来。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杀了清净。

    “我不喜欢不识相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他们跟中部分社利益牵扯多,我懒得玩什么养虎为患的戏码。”沈棠眉眼透着冷峻肃杀,垂眸时有几分神龛神灵的悲悯,眸光坚毅时又透着杀伐果断,“对这群人,宁可错杀一千,我也不想放过一个,免得重蹈覆辙。”

    魏楼:“……”

    他似被说中了痛脚,挪开了视线。

    当年武国也确实是掉以轻心,落入陷阱。

    魏楼叹气道:“嗯,全凭沈君做主。”

    沈棠问他:“你来日还能出战?”

    魏楼摇头道:“怕是不行。”

    文士之道有限制的,什么限制却不能说,他不是褚曜这些年轻人,被沈棠几句天花乱坠的情话就哄得交代底线。别说沈棠,便是当年先主也不知。他以为沈棠会恼,后者只是平静点头:“你今日也辛苦了,确实该休养一阵。难得打出今日这局面,要是这样大的优势还搞不死对面,全军上下都要好好写检讨了……”

    魏楼拱手:“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他只是在尽力弥补当年过错罢了。

    “主上——”

    云策满面喜气过来。

    一众武将单膝跪地抱拳,沈棠也提前一步收到云策那边的战况:“何必多礼?都起来,元谋今日可是辛苦了。怎么不见周口呢?”

    她亲手将云策扶起,眼底都是满意。

    云策有点儿洁癖,来之前简单收拾仪容,这会儿周身毫无血腥之气,反而有股沁人心脾的冰莲之香,谁瞧了不夸他一句俊俏儿郎?

    “周口尚有琐事未了,让末将先行过来给主上报喜。”云策侧身让士兵端上盘子。

    盘子上的东西盖着帕子。

    看形状就知道是谁的首级。

    首级还不是一颗,而是整整三颗。

    够资格让云策端上来的,首级主人的份量就不会太轻。沈棠逐一将帕子掀开,三张血肉模糊又死不瞑目的脸闯入眼帘。云策本想活捉三人,奈何魏楼的文士之道太霸道。

    这仨,其中一个被乱军踩踏重伤濒死,一个被云策活捉却不肯投降,还有一个是妖僧杀的。说起妖僧,云策命人将法师押送上来。

    “此人如何处置由主上定夺。”

    “别这么粗鲁,老衲自己能走。”

    沈棠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赢了公羊永业的人,听到后者还有心情抱怨兵卒粗鲁,心中猜到几分。她视线投向公羊永业,眼神询问。

    公羊永业拍掌大笑。

    “你居然没死?可算是落老子手上了!”

    法师灵活挣脱肩上桎梏,挺胸抬头,毫无阶下囚的狼狈姿态:“自有佛祖庇佑。”

    公羊永业嘴角抽了抽:“死鸭子嘴硬。”

    一堆泥塑的东西能有什么本事?

    与其说佛祖保佑不如说这老和尚底线灵活,他就不信对方骨头多硬,绝对有滑跪!

    法师不以为耻。

    天大地大哪有自己性命大?

    他也不怕公羊永业报复,自己确实在斗将中阻挠了康国,但彼时各为其主,自己全力以赴也是情理之中。后来看清局势,顺势倒戈,还替康国保住北啾,也算半个功臣。

    功过相抵,康国拿什么借口杀自己?

    当然,这个念头在看到一排首级的时候开始动摇了。除了云策献上的三颗首级,沈棠这边还有两颗首级,五颗首级都是法师前·临时同僚的。他不禁担心还有几个活着?

    公羊永业注意到他的视线和一闪而逝的呆滞,唇角溢出嗤笑:“现在知道怕了?”

    法师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似莲台上不忍杀生的慈悲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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