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曦看着一直擦拭眼泪的反射狐，眼眸微沉，虎牙轻咬，没有说话。

    他和蠢蛋小生才认识几天，居然就已经要好到这种地步吗？蠢蛋小生，你说你要他，那又把我的话……置于何地？

    她好不容易相信一次人类，结果他此时正和她曾经失望透顶的妖怪站在一边。

    珺曦轻吐了一口气，她内心依旧波澜不惊，因为她是珺曦，所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改变她的心。啊，当然，御猫一族的覆灭是她一生的痛，一生，走上复仇的唯一理由。

    “蠢蛋小生……”珺曦的眼神冷然，“你最好知道你在做什么。”

    “嗯，我知道的。”许落生笑着，这只死猫怕是又在闹别扭了吧，唉，果然是傲娇的笨猫啊。

    “放心吧，也要你的啦。”许落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沾染了血腥气味的凉风，嘴角的弧度不减。

    “因为他是朋友，你是家人啊……”

    他缓缓睁开眼睛，笑容微微扩大，倒映在眼中的夜空溢满了温暖，“也是爱人哦。”

    那笑容，让珺曦一愣，在这种环境下，那个笑容，和平日里一样安静平淡，如同微暖的阳光。

    “我能……抛弃任何一方吗？反射狐是我的朋友，白炽也是，所以，还是放过他吧。我无大碍。他不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而已。”

    珺曦面上变回毫无表情，只不过眼中却是充满了担忧与怒火，“你的右手……”

    “哈哈，咳咳……”许落生突然笑了两声，呼吸一下子乱掉让他咳嗽了几声，“我说了，并无大碍，它会好的……”

    许落生还未说完，沉默已久的银月突然开口，神色挣扎，“对……对不起，你的右手腕永远也不会恢复了……啊！”

    银月刚刚站起来，话刚刚说完，还在几米外的珺曦瞬间到了他的面前，白雨的刀柄一下子杵在他的肚子上。用力之狠，肋骨断掉的声音清晰可闻，血沫也从银月嘴中喷出。

    “咳……”银月抱着自己的肚子跪在地上，然后翻了个身，侧躺着。他的肚子今天招谁惹谁了，老是被这么来上一击。

    白雨的寒气无孔不入，连刀柄都能有不少的寒气，这让银月可难受极了。冷汗不停地落下来，嘴唇哆嗦，甚至有些发紫，满是寒气的腹部搅乱了全身，妖气不仅少得可怜，而且就算有也根本使不上半分。

    反射狐下意识抬步，却又收了回去。珺曦只要是不杀他，他便是万幸。

    尽管答应了小猫崽子，可是珺曦要做的事他都是拦不住的，所以，他只能尽力保证银月的生命安全。

    活了一千七百多年的他，是真的拿九百多年的珺曦没办法。但是，既然答应了小猫崽子，他就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珺曦……”许落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论记仇，珺曦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

    而且，报仇的时候不仅十分嚣张，还要十倍地还回来。他怕银月就这么废掉。

    他的手他心里其实有数，恐怕是……真的恢复不了了。右手腕的骨头全都碎掉，妖气被完全粉碎，筋脉也堵塞，就算是以后这右手腕能正常使用，但这上面，再也不能凝聚妖气了。

    也就是说……再也握不了黑炎了。啊，算了，不是还有左手吗？

    珺曦没有管许落生的呼唤，冷冷地盯着银月，眸中全是阴暗和杀戮，这让银月连呼吸都没办法好好办到，颤抖着坐在地上。

    那种，明明就是单纯带有杀意的眼神，但是黑暗阴冷无比，就像是慵懒的死神，从地狱的深渊突然出来了，告诉你，随时……都能让你彻底死亡。偏还生不出半分反抗的心思，只知道畏惧。

    完全只知阳光的，不惧黑暗。

    本就堕入黑暗深渊的，不惧黑暗。

    可是，既沾染了黑暗，又触摸过光明的人，会畏惧一切。哦不，或者该说，他们畏惧着自己本该畏惧的一切。

    无论绝对的光明还是绝对黑暗。因为，前者他们觉得太过耀眼，后者……他们觉得看不见未来。

    这个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第三种人。

    珺曦没逃过，许落生也没有逃过，其实这样，他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平凡最普通的人和妖怪，哪里存在那么多的世界救世主，哪里来的那么多代表了光明的人。

    银月，他也是和普通人完完全全一样的，他也畏惧，畏惧很多东西。

    现在，他畏惧珺曦眼中那深不可测的黑暗。

    “你用了什么？”白雨的刀锋轻轻一侧，森然的冷芒反射到珺曦的办张脸上，渗入了眼底，寒冷无比。

    “我用了辜……辜起打造的武器，那能让人妖的一切完全受限。”银月悄悄吞了口口水。

    “所以还能让人妖的妖气都完全被阻断？”珺曦眯眼，神色越来越危险。

    呵，辜起，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

    啧，珺曦不屑地撇嘴，紧咬的虎牙露出，满是不耐与烦躁。

    辜起，什么垃圾。

    不就是给神仙当走狗的妖怪吗？可惜本王当年没杀了他。

    “这些材料全都是那个妖仙给我的，也是他帮我找到辜起，不然我也不可能有这本事。”

    “你本事可大着的……”珺曦冷笑，“探龙小队的副队长。”

    “空有一个名头，”银月苦笑，“可是，有谁愿意理会身为羽族的我，恐怕我是队长，他们不愿意理我……”

    “你最好能清楚你做了什么事。”珺曦打断他的话，和这种妖怪说话真是麻烦，“是哪个妖仙叫你来的？”

    银月见珺曦不愿理自己，心里苦涩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因为他至始至终都未告诉我名字，而且一只都戴着面具。”

    “面具？”珺曦握刀的手微紧，眸色阴沉。

    “是的，金色和黑色的面具，而且只见过他一面，后来都没找到过他。”

    “墨殇……”珺曦眯眼，喃喃自语着。

    “啊？”

    “不关你的事。”珺曦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冷漠地转身，朝许落生走去。

    “难道真的是羽族那么不招人待见吗……”银月神色悲哀。

    “不，”反射狐也是有些失望地看着他，“是你……不那么招人待见。要爷说啊，你的自信，因为你的出生，所以从来都没有，就这样吧……”

    反射狐拍拍身上的灰尘，轻佻地笑了笑。

    “装作有自信的样子吧，戴好……你的面具吧，这样浑浑噩噩过一生罢了。”

    “别再给爷，和小猫崽子找麻烦了，知道吗？爷忙着呢，哪来那么多时间管你这种小妖怪？小猫崽子是被你打得手腕废掉的，你最好……别再靠近他一步。”

    说罢，他也朝许落生走去。

    不管许落生身旁珺曦。

    银月却神色有些呆滞，喃喃着：“我，一直觉得出生卑微……吗……”

    双拳慢慢紧握，声音颤抖：“是……是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