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上)

作品:《天马行歌

    秦基业见敢斗神色匆忙,有话要说,便先开口道:

    “不必担心那两个贪吃鬼,至多被私刑惩治一番罢了。”

    敢斗不解,道:“俺不知道师傅知道什么,俺恰才可是亲眼目睹他两人落进箱子里头,给两个力大如牛的强人劫了去也!”

    翻雨对敢斗笑道:“我也曾亲眼见着了,所以秦师傅便知道你知道的事儿了。”

    敢斗不明就里,在几人脸上左看右看,愣想看出点名堂来。

    “你确定是他二人?”秦基业问翻雨。

    “都跟了大半天了,看见一人持横刀,一人拿陌刀,准是刀婴和赤火无误,再说了,除却师傅你,还有谁像他二人那般力拔山兮气盖世。”翻雨说。

    “果然不出大哥所料,杨国忠老谋深算,根本无需窦抱真通风报信,早就令他二人盯来了。”绝地跟着说。

    一旁的敢斗张大了嘴巴,插嘴道:“这不会也是师傅一手设计好的吧?”

    秦基业笑道:“这个结果其实跟你也有点关系:你用口技弄出千军万马的声响,导致老窦心慌意乱,写信给国相大人,让增派刀婴、赤火来确保去尘的绝对安全,这样,师傅顿然想起杨国忠说过刀婴、赤火总在他的外围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提前掌控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意外情形,故此,师傅意识到作为杨家最后的孑遗,杨国忠多半已经派来刀婴、赤火,只是远远跟在外缘,力保不再发生封牧给强人所杀的那种惨剧。没想到宝卷、封驭对那几个箱子也如此好奇,师傅正好可以叫……”

    逾辉在一旁笑着说:“你师傅叫我给呆胖子拿把无所不能开的七窍玲珑钥,让他开了木箱,有好东西也分我一点吃着用着。”

    敢斗听着听着,更好奇了,问道:“师傅的意思是,师傅仅仅用了那两个表兄弟,就把刀婴、赤火从暗处弄到了明处?”

    “师傅倒希望那两个武士照旧移动在我外围别显身,怕只怕宝卷、封驭开了木箱,他俩不得不抓捕,结果以为给我发现了,不得不从暗处走到明处来。”

    敢斗随即摇头晃脑,啧啧叹道:“师傅事事料事如神,赛张良赛孔明,不当皇帝的军师可惜了。”

    绝地却用两把短剑敲击他脑袋,说:“你的秦师傅若去当皇帝的军师爷,你们几个少年就没人护送了,去不成江南了。”

    “不是还有你们?”敢斗打趣说。

    “不然,”绝地道,“你的秦师傅到哪我五兄妹到哪。”

    敢斗却摇头道:“不,师傅若是去当帝师,那我刘金斗当然不去江南了,不如跟着师傅去混个沾污不生的小将当当,或许以后也能图形凌烟阁,成为我大唐中兴的大功臣呢!”

    “那你的秦娥不就是给你撇下了?”翻雨笑嘻嘻揭他的短。

    “这个嘛……对,我先娶了她,把她安顿好了再提刀出征去!”

    秦基业与绝地等曳落河都笑了。

    秦基业却说:“如此,则你不该学厨艺,该学武艺,不然你怎么当上中兴我大唐的白袍小将。”

    敢斗笑道:“俺说过要穿白袍上阵了?”

    “你说了,”翻雨笑着说,“那白袍还是你的新娘秦娥给你做的呢。”

    敢斗眨巴眼睛,点了点头。

    秦基业笑了:“得了敢斗,你也就嘴巴功夫厉害,弄来过千军万马此外,也就用石子打过王不换的马,帮了师傅一把。”

    “至少勇气可嘉吧?”敢斗说,“至于武艺,只要师傅肯教,我刘金斗敢说你敢教,我就敢学得比你还厉害,不信看看洛阳王侯楼的伙计,不知给我取代了多少个!”

    秦基业点头说:“这个师傅相信。师傅还是为你从长计议吧,眼前这些天,还是赶路最最重要。”

    走着走着,便又到了傍晚,人困马乏。窦抱真驰马到得秦基业跟前,说:

    “天色晚矣,该夜宿了,不如再找一家馆驿。”

    秦基业不想这么早便停滞不前,仰头看了看天色道:“是有点晚了,可月亮煞是明亮。不妨再走一程,等实在晚了,找一片树林子,车当榻不就能睡了?”

    窦抱真道:“还是住馆驿吧,就在前头,就快到了。睡得好些,吃得也好些,明日不是能多走点。”

    秦基业正色说:“这几十号人马,馆驿如何供应得起!”

    说了,便策马前行而去。

    翻雨骑着白云雀,跑近秦基业身边,问道:

    “这个窦抱真为何又要住馆驿,莫非新来的那两个在里头候着?”

    秦基业笑道:“想必老窦也没料到杨国忠有如此手段,还惦记着他那封传信,想尽量延宕时间,等宰相新派的援手赶上来罢了。”

    翻雨不解:“大哥,恕妹子愚钝,既然刀婴、赤火与窦抱真都是杨国忠的人,他几人又在一条船上,为何二人来了不直接想法子联络窦抱真,非得偷偷摸摸跟在后头,还劫走宝卷和封驭呢?”

    秦基业并未看翻雨,反而看着眼跟前鹣鲽情深的两匹白马,抬手抚摸着白龙雀的马鬃,叹息一声,说:

    “我大唐的此等权衡之术,小妹还是不懂得为好。”

    翻雨明白了,便不再问,反而回头望着窦抱真。

    窦抱真气闷胸堵,这里走,那里荡,一个劲煽风点火,要众人饿了累了便使劲叫喊出来。不少人都说:

    “累还可以,就是肚皮真又饿了。”

    秦基业听得众人抱怨饿坏了,便又叫丹歌、秦娥和敢斗散发糗粮与蜜水了。众人再也忍不住了,纷纷扔了胡饼,喝光蜜水,即便小厮丫鬟也都如此。秦基业晓得众怒难犯,便张望四周道:

    “这旮旯前不着村,后不巴店,天又晚了,如何弄得到好东西吃?不如就地宿了营,随便吃些,好吃好喝的明日再说。”

    窦抱真埋怨说:“小人说住馆驿,如今走过了头,折返回去师傅又不答应,再往前走,又得几十里地再碰见一家,如何是好?!”

    去尘正好在边上,自告奋勇道:“师傅,我倒有个办法,能叫众人好好吃上一顿哩。”

    秦基业望着他笑了:“你能叫我等众人美美吃上一顿?”

    去尘认真说:“我能:我爹不仅给我补充了人,也给我补充了物。大都是吃的,那几辆车里装的便是。再不吃,怕是要捂坏了哩!”

    秦基业望了一眼车去尘行列里另几辆车子上堆放的东西,道:“既如此,还不尽快拿出来!”

    去尘便叫来夜里愈加显得黑咕隆咚的猪瘦、羊肥,兴奋说:“今日就看你俩手段了!”

    两个少年厨子点了头,便去忙了。

    不多久,猪瘦和羊肥慌慌张张跑回来了,禀报说:“不好了,装食材的那只大箱子不见了,公子的小厮丫鬟竟没人弄得清楚是怎么丢失,怕是通天飞贼窃去了!”

    紧跟着,宝卷的新进小厮鱼二和朵儿也急急忙忙跑来,大喊说:

    “大事不好了!我俩的公子都不见了!”

    这二人都听了各自公子的吩咐,一路上不敢叨扰,直到停车歇息了才敢去敲门,一敲就发现不对劲儿了。最为惊慌的自然是朵儿,都吓哭了,对秦基业道:

    “师傅,我家大公子遭强人杀了,这回二公子又遭强人劫了,若是他回不来,小人干脆现在就死吧,免得给长安的封大人捉住了凌迟处死!”

    窦抱真更是指着秦基业鼻子骂了:“秦绩,相爷果然错信了你,你哪,半点都不值当信赖!现在幸好损失的是一箱食物和另两个公子,若给捉去的是我家王孙,你有几个脑袋拿来顶罪?!速速去捉拿强人,免得下来回抓我家公子!”

    去尘见窦抱真如此大动肝火,不禁乐了,笑嘻嘻道:“老窦,没想到你还挺忠心的嘛!不就丢了两个人一箱吃的,有甚好急的。原本那么多人,秦师傅顾不过来也属正常,现下人少了,秦师傅不就更能专心护着我一个人了?”

    秦基业并不搭理他,对几个曳落河道:“绝地,东面超影,西面腾雾,南面逾辉,北面。我和翻雨在此处留守。”

    几个曳落河分头去寻人了。剩余的人则原地等着。

    片刻后,前头的薄霭中有两人健步而来,一人一头提着大木箱。窦抱真一眼看见木箱,惊喜道:

    “找回来了!”

    再定睛一看,那二人不是别人,正是刀婴和赤火,顿时一愣。刀婴、赤火眨眼间就到了秦基业跟前,把箱子丢在了地上,只听箱子里头传来“哎呦”的叫唤声。秦峨与另几个少年闻声而来,随后,其余人也纷纷凑过来看热闹。刀婴刚掀开箱子盖头,一阵阵好闻的腌肉味瞬间四溢开来,令人垂延欲滴。

    刀婴对秦基业道:“秦师傅可是在找这个?”

    秦基业瞅了一眼箱子,见宝卷和封驭正被绳子绑着,嘴里塞了帕子,挨个挤在里头,坐在大块大块的腌肉上头。赤火不等秦基业走近,一手一个将两人揪了出来,丢在了地上,说:

    “对不住了秦师傅,谢宝卷和封驭意欲偷取我家公子的美食,给我二人人赃俱获了带回去,按杨府家规处置了一番,现在给你平安送回来了。”

    秦基业一看,果然,两人身上有好几道被树枝鞭打过的伤痕,宝卷与封驭支吾着连连摇头,眼泪都要憋出来了。

    刀婴接着说:“秦师傅,此番幸亏我二人及时发现,若是强人来了,你们若也这般后知后觉,可还有这两个活宝贝?”

    赤火附和道:“看来光靠秦师傅与那几个曳落河,不足以护卫我家公子。”

    秦基业并不辩驳:“既如此,那秦某人谢过相爷派二位前来替我分忧。”

    窦抱真难以置信,问二人道:“相爷可收到老奴书信了?!到底是相爷,调兵遣将如此神速?!”

    刀婴、赤火对视一眼,一起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