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很凉，云想衣却没有回帐的意思。

    楼听寒静静的站在云想衣身边，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他懂。

    感受到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云想衣低低的开口，“谢谢。”

    即便只有两个字，但楼听寒明白云想衣在谢什么。

    当时小桃已经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他当机立断送了小桃一程，一是不想小桃那么痛苦的死，二也是希望，如果小桃是死在自己手上而非死在病痛上，或许云想衣的自责也会少一些。

    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小桃的死，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她的病。

    揽着人肩膀让人在自己怀里，楼听寒语气依旧淡淡的，“我们成亲吧。”

    云想衣靠在他怀里没动，半晌才开口，“你这是为了安慰我吗？”

    楼听寒轻轻笑了笑，“是，也不是。”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学医，救人，就好像这是我天生就应该做的。但是没有人告诉我，如果我救不了病人，我该怎么办？我也是个普通人，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神医，总有一些病人是大夫救不了的，可我就是不甘心，我总是想，是不是如果我医术再好一些，结果就会不一样了。”

    “甚至有些时候，我在想我可能不是一个称职的大夫，我受不了束手无策的感觉，这样的承受力，我究竟配不配做一个大夫？”

    将怀里人搂的更紧，楼听寒低声道：“你当然是个称职的大夫，如果对病人的生死漠不关心，哪个病人敢把自己的命交到那样的大夫手里呢？”

    “衣衣，治病救人是大夫的本事，但在乎病人的生死，愿意为他们去提高自己的医术，这才是大夫的良知，你是个好大夫。”

    “你说的对，这世上没有神医，但你能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治病人，你就是那些病人的神。”

    ……

    将熟睡的云想衣抱回营帐安顿好，出来便遇到了叶留止。

    楼听寒轻轻拱手，“王叔。”

    “丫头睡了？”

    “睡了。”

    说完，楼听寒轻轻叹了口气。

    叶留止举了举手里的酒坛晃了晃，酒液撞击在酒坛内壁的声音清脆好听。

    “喝酒去？”

    “王叔身体还没好，不宜饮酒。”

    “啧，你怎么跟丫头学坏了呢？少喝点不打紧。”

    楼听寒勾了勾唇，“明日若是衣衣与王叔生气，我可不会帮王叔说话。”

    一瞬间叶留止便垂头丧气起来，却还是不死心的道：“许久没喝酒了，最近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通融下？”

    楼听寒笑着摇头，“那不如王叔进去问问衣衣？”

    “啧，得得得，不喝不喝，出去走走总行吧？”

    淡笑的点了点头，楼听寒与叶留止并肩出了营地。

    寻了处巨石，两人坐下。

    叶留止开口道：“丫头还好吧？”

    摇了摇头，楼听寒坦诚的道：“不太好。”

    轻叹一口气，叶留止道：“丫头心地善良，必然受不住病人死在自己眼前的。”

    楼听寒未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留止问道：“你跟丫头，怎么样了？”

    微微颔首，楼听寒难得有些惆怅，“她或许，对我的感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哪样？”

    叶留止有些懵。

    “或许我对她，和她对我，并不是一种感情。”

    “……”

    叶留止摸了摸上唇的小胡子，一脸意外的看着神色暗淡的楼听寒。

    “你的意思是说？她对你，并不是儿女之情？”

    点了点头，楼听寒苦笑道：“或许是我会错了意，现在我倒是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

    深深地叹了口气，楼听寒自嘲的笑笑，“她不想嫁给我。”

    “啪”，手中的酒坛碎了一地，叶留止惊愕过后看了看自己脚边因为惊愕而脱手碎了一地的酒坛，心道，得，这回彻底没得喝了。

    缓了缓神，叶留止道：“她拒绝你了？”

    “没有。”

    “那……”

    “她也没答应。”

    “……”

    “小子，”叶留止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楼听寒的肩膀，“反正丫头也没拒绝你，大不了你再努努力嘛，况且这婚姻之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这功夫自怨自艾，还不如先搞定你未来的岳父大人。”

    楼听寒噎了噎，感觉有点头疼，云珩虽说先前对他一直不错，只是似乎……他并不希望自己跟他女儿有什么瓜葛……

    感觉希望更渺茫了……

    “行了行了，你也别想这么多了，关于九命郎君，你怎么想？”

    敛了敛心神，楼听寒道：“想让他帮忙不一定非要让他入朝为官。”

    “你的意思是？”

    “江湖中人高来高去自在习惯了，必然不愿受官场诸多规矩制约，倒不如像当年我姑父和左大侠一样，只是帮忙，不入官场。”

    “可我们跟慕昭白的关系，可比不上我姐夫跟左大侠的关系。”

    楼听寒淡淡一笑，“但最初我姑父与陛下等人，也没有交情。”

    “那不是当年沈大哥看上你姑……”

    顿了顿，叶留止皱眉道：“你别想让素素用美人计，这事别把她拉下水。”

    楼听寒失笑道：“谁说要用美人计了，当年也是我姑父先帮忙，后来才跟我姑姑走到一起的。”

    “行行行，那你说怎么办？”

    “我发现王叔只要与我在一起，却是从来不愿动脑的。”

    “有你动脑就行了，快说。”

    见叶留止已经开始关心这些事情，知道他这是已经渐渐好转，楼听寒也略略放下一点心来，于是开口道：“明日王叔与我一同去见一次慕少侠，用侠王和听风馆的身份。”

    叶留止了然，不用逍遥王和贤王的身份，便不代表朝廷用侠王和听风馆少馆主的身份，便代表了江湖。

    与江湖人办事，用朝廷身份是会拉远彼此的距离，以江湖身份去，反倒没了那些距离。

    想通这节，叶留止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楼听寒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今日女帝与慕昭白谈完之后他便想到的，江湖中人，到底是对朝廷有着天然的排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