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离抬眼直视颜灵归的双眼，收了功力，似笑非笑的看着颜灵归。

    “我若是好男色，你以为你跑得了？”

    “我……我这说笑的。”

    将离起身低头俯视着颜灵归，屋里无烛火，只有外面的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让将离狐狸一样的眸子明明灭灭，情绪看不清楚。

    在颜灵归以为他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却直接转身离开了。

    微微蹙眉，对将离这个人，他是一直看不明白的。

    他游离于世俗之外，又像个游戏人间的妖物。

    长叹一声准备休息，却听另一边秦兰舟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也不知道他的目的？”

    颜灵归被吓了一跳，稳了稳差点蹦出来的心脏才开口。

    “小将军在装睡啊。”

    秦兰舟没有否认。

    颜灵归轻声笑了笑，安慰道：“不管怎么说，他总不会害你。”

    半晌没听到秦兰舟说话，颜灵归轻声问，“小将军，你睡了？”

    “没。”

    秦兰舟声音里带了些沙哑。

    察觉到他情绪不对，颜灵归问道：“怎么了？”

    半晌，秦兰舟低低的开口。

    “颜大哥，我梦到防风护卫了。”

    “……”

    颜灵归闭了闭眼，他似乎还能听到那石臼闭合的巨大声音，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防风最后的决绝的声音，“保护小将军！”

    他与防风相识不过数日，本只是欣赏他独步天下的轻功，却如何料到，正是这轻功，换了自己和小将军活命……

    “他为了少馆主交代的任务，死得其所。”

    这一句话，颜灵归说的仿若叹息。

    一夜无话，两人均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清晨，得知凌尺素和楼听寒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云珩便与秦流风、沈苍梧、沈云飏带了兵马出城。

    有些事，迟早要做了断。

    两军相遇，叶孤鸿冷笑，“云珩，终于不缩在城里了？”

    知道叶孤鸿是仗着药人浑身是毒，有恃无恐，云珩倒也不在意，只高坐马上回讽。

    “看来王爷对于回京受审还真是迫不及待。”

    “是朝廷无缘无故对本王大兵压境，难道本王还要逆来顺受不成？”

    云珩凤目眯了眯，今次让秦流风以练兵为由对东莱大兵压境，本就是师出无名，这也是为何即便叶孤鸿反抗，朝廷也没有采取过激手段，只是在绕水城与叶孤鸿僵持。

    正当两方沉默，突然一声清朗的声音自城头传来。

    “王爷与冥府私通谋反的证据皆在此，朝廷出兵擒拿反王，怎能是无缘无故？”

    云珩心里一惊，抬头看去却是一人闲适的坐在城头，手中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城墙上掠阵的众人，除了凌修，闻人同泽几个武功奇高的，剩下的人皆是一惊，完全不知那坐在城头的人是何时出现的。

    叶留止目光一闪，半晌才开口。天天看kxs

    “防风！”

    防风冲着城墙上众人一拱手，而后对着城下的云珩等人道：“云将军，雍亲王谋反证据确凿。”

    初见到防风时，云珩心里也是一惊，所有人都知道楼听寒急火攻心被寒毒反噬在鬼门关走一圈，是因为防风的死。

    却哪知这人好端端的拿着叶孤鸿谋反的证据，稳稳的坐在城头。

    若不是看到这人衣衫上大片的血痕和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众人甚至以为这不过是防风的一个玩笑，一场梦。

    勾唇笑了笑，再看向叶孤鸿时，云珩眼中的桀骜更甚，熟悉他的人自然知道，这一次，他才是认真了。

    “看来，王爷这次必须得逆来顺受了。”

    话落，手一扬，训练有素的麒麟卫和燕朝兵马立刻得令，掩杀而去。

    城墙上闻人同泽伸手扶了防风一把，防风这才得以跳下城头。

    方一落地，防风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闻人同泽忙把他扶起来。

    “快，先回营让衣丫头给你看看伤。”

    防风体力不支，整个人都在发抖。

    闻人同泽下意识抬手碰了碰防风的额头，只觉得指上温度滚烫。

    微微睁大的双眼中，是防风倒下的身影……

    云想衣正与凌尺素两个闲话，却听闻人同泽在帐外的声音。

    “衣丫头，救人！”

    云想衣吓了一跳，赶紧撩开帐帘，就见闻人同泽身后跟着一个士兵，那士兵背上还背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血人被放在床上，看清那人的脸时，云想衣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蹦出来了。

    “防……防风？”

    见云想衣明显被惊住，闻人同泽赶紧伸手拍了她肩膀一下。

    “衣丫头，先救人！”

    反应过来，云想衣迅速用匕首划开防风的衣襟查看伤势，只是那拿着匕首的手都在抖，明明是一把吹毛利刃的利器，却半晌没能划开早被无数兵器划破的布料。

    闻人同泽轻轻按住云想衣的手腕，温言安慰着。

    “衣丫头，稳住了。”

    云想衣深呼吸几口气，可手不抖了，眼泪却止不住掉了下来。

    自认识防风，她便十分欣赏，又至后来大事小情的相处，云想衣早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时候把身边这些人当成了朋友。

    初闻防风死讯，颜灵归和秦兰舟尚在死亡线徘徊，楼听寒也遭受重创几度昏厥，她是唯一的大夫，只能治病救人，甚至不能有半点难过的情绪。

    等她好不容易接受了防风甚至没能给她救治机会就死了这件事，偏偏这人又满身鲜血的回来了，她怎么可能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擦了擦眼泪，咬牙稳住手划开防风的衣衫，看到一处处划开皮肉、深可见骨的已经发炎的伤口，也不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先给防风喂下了麻药，而后云想衣开始小心翼翼的清理伤口。

    那些已经冻伤和腐烂的地方只能用刀把坏死的肉割掉。

    不算热的营帐里，云想衣一边给防风处理伤口，一边却已是满头的汗。

    闻人同泽在一边看着，额上也已经见了汗。

    他不是没经历过生死，甚至他自己也曾几次徘徊在生死之间，可如今看着防风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他还是觉得心疼。

    说到底，防风也不过是跟楼听寒差不多大的孩子，这些伤口，得多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