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知道，牛大壮几乎要以为这里是个烂尾楼的废弃工地。

    两扇巨大的金属大门是紧闭的，还落了锁，里里外外都看不到来往的行人。

    牛大壮下车看了看手表，这时候才四点刚过，离放工还早，就算打了场群架，散开后也应该继续回去工作才对，可从门外的缝隙望进去，除了到处的手脚架和施工机械之外，一个活着的生物都没有。

    “怎么回事？”牛大壮问，“不是说只抓了十几个人带头的人吗，怎么里面这么安静，剩下的工人呢？”

    周传宗正在裤袋里面摸钥匙，闻言一边去前面开锁一边说：“是承柱那小子的主意，说是现在人心不稳，放任他们在外面说不定会出事，就让他们全都回宿舍里面休息，等您过来处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里面灰尘漫天的景色。

    牛大壮猝不及防之下被熏得咳了两声，跟着周传宗往值班室的地方走去，边走边问：“那些工人愿意？没有惹事吗？”

    “刚开始有，但承柱说保证会想办法把那些被抓的工友弄回来，然后休息的时间工资照算，公司还管水果之后就都听话了。”周传宗摸摸脑袋，“说起来还是承柱有办法，这些家伙也不容易，都是怕了。”

    牛大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牛承柱升起了一丝好奇。

    对于杏花沟这个传说中和自己同族同宗的牛家，牛大壮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当初说是为了逃避什么，才从很远的地方来到杏花沟定居的。

    那时候的牛承柱还是个小娃娃，跟牛大壮理所当然也就没有任何交集，后来长大之后牛承柱的脾气日渐乖张，不止是牛大壮家，几乎跟杏花沟所有的人家都没有交往了。

    如果不是这次牛承柱撞枪口，估计牛大壮还是会跟以前一样，连这个人的长相都记不起来。

    但既然牛承柱也是在杏花沟长大的，怎么会对处理这种问题这么熟练？

    就连周传宗这样的混子到县城之后也是两眼一抹黑，干啥啥心虚，可偏偏牛承柱没有任何的适应期，从牛大壮手里接过活的第一天就干得利利索索，他管理的那几个工地，虽然说油水不多，公司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自从他接手之后再没听说出过什么事。

    再看看自己当做得力助手的周传宗这边，几乎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本来公司看在也没闹出大乱子的份上给自己一个面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可这才过了多久，说出大乱子就出大乱子。

    看这样子，要不是牛承柱在场，周传宗恐怕早就已经六神无主，工地也早就闹成一团了。

    牛大壮默默在心里把周传宗和牛承柱的位置掉了个个儿，看来自己把牛承柱从杏花沟提溜出来没有错，这确实是个可以用的人，而且价值远远大于当个大手。

    只要他对自己足

    够忠心，恐怕发挥的作用会比周传宗大上很多。

    而周传宗，恐怕比起管理，这家伙还是更适合留在自己身边干些跟暴力相关的活计。

    想着想着，两人很快就在值班室的门口看到了正在抽烟的牛承柱。

    工地的值班室其实也就是间小小的板房，里面放着些柜子桌椅什么的，还安了空调和小电视，给平时值夜班的工人解闷。

    牛承柱现在正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工装，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坐在外面，橘黄色的安全帽被懒懒地挂在脖子后面，露出一脑袋的碎毛，周围烟雾缭绕，地上到处散落着烟头，看来已经吸了不止一包。

    快一个月不见，牛承柱已经几乎跟城里的工头没什么区别了。

    “承柱！”周传宗大声喊道，“牛哥来了！”

    牛承柱手里一抖，吸了一半的香烟掉在地上也没心思去管，赶紧站起来转过身，还收拾了一下衣服，把安全帽端端正正地扣在脑袋上，直挺挺地跟牛大壮打招呼：“牛哥！”

    看来虽然过了这么久，这种对自己的忌惮已经深入他骨髓了嘛，瞧这反应，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但牛承柱紧张之下下意识的反应，还是让牛大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都是农村人，这反应怎么反正就是说不出的奇怪，就好像跟周传宗不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一样。

    刚刚牛承柱一声洪亮的招呼，都差点把牛大壮直接喊立正。

    “这么紧张干什么，坐坐坐，都坐。”牛大壮笑眯眯地指着屋外早就摆好的三把椅子，率先坐下道，“来，承柱，说说今天的事吧，传宗路上已经把大概的情况跟我说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出于对身份差距的强调，牛大壮已经把对两人的称呼从“大哥”改成了直呼其名。

    当然，这一开始是周传宗强烈要求的，说是这么叫反而舒坦点，牛承柱虽然没表示赞成，但也没有反对，牛大壮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就顺理成章地改口了。

    过了这么久，在面对牛大壮的时候牛承柱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他不自在地摸着膝盖上的衣服，拳头握紧又松开，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语气也十分镇定：

    “我跟传宗的想法一样，这次的事应该不是偶然，那个女警察我刚刚跟附近的人打听过了，确实是这几天突然调过来的，叫什么叶琳，好像是从县局里下放到派出所当片警的，听说以前好像是刑警队的，做事非常雷厉风行而且不讲情面，一调过来就抓了好几个以前跟派出所关系不错的小混混，硬是拘留了十几天才给放人。”

    “这么快就把人查清楚了，承柱，你不简单呐。”牛大壮笑笑，见牛承柱脸色有点僵硬，又摆摆手说，“别紧张，你做事这么积极我高兴都来不及，还查到了什么，都一起说了吧。”

    “就这么多，时间太紧，查不到太多有用的。”牛承柱挺了挺脊背，又说，“牛哥，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抓进去的那几个兄弟弄出来，不然恐怕会影响军心，对您的威望也不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