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嬷嬷睡得本来就不深，听到动静忙起来，连衣服都没披就起身走到方雨汐面前，“娘娘，您没事儿吧？”

    方雨汐撑着身体坐起来，“娘，我是您的女儿，您以后别叫我娘娘，若是被有心人听到，会惹来麻烦的。”既然出宫了，离开了那个地方，她就再也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辛嬷嬷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情急之下忘了掩饰身份。

    “我知道了，你现在怎么样了？”辛嬷嬷关切道。

    “我没事，就是想到了孩子。”男人她可以毫不留恋，但是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说不牵挂是假的，这是她离开的第二个晚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哭闹，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想到孩子，方雨汐彻底没了睡意。

    回想自从孩子生下来之后几乎从来没离开过她，而现在一离开就差不多再也不见面，方雨汐的眼角隐隐有泪光划过，她真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呢。

    以后秦游恨她也好，怨她也好，她都接受。

    感觉到她的辗转反侧，辛嬷嬷斟酌着开口，“……你早点睡吧，身子还没好呢，熬夜会伤身的。”

    她实在不知道叫方雨汐什么，她一直都谨记自己的身份，她是下人，那就该恪守自己的身份，绝不能越线，哪怕是主子让她越线，她也做不到。

    “我知道了，您也休息吧。”方雨汐不在动。

    辛嬷嬷说的对，她现在的首要目标是把身体养好，至于孩子，他身边有的是照顾他的人，秦浩哲也不会不管的，她既然已经离开了，又是何苦呢。

    深吸一口气，方雨汐平复了心情和情绪，又过了许久，她总算睡了过去。

    宫中，自从知道方雨汐离开之后，秦浩哲就暂停了上朝，每日陪着秦游呆在宫殿里，那里也不去。

    秦游习惯了待在他身边，也没有察觉什么不对，每天吃吃喝喝玩玩，一点都不伤心。

    秦浩哲就坐在他身边看着，看着他吃了睡睡了吃，并没有因为母亲的离开而伤怀。这一刻，秦浩哲忽然有点羡慕秦游，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不懂，不懂他的母亲不要他了，不懂以后这深宫中，他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皇上，您歇息吧，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受不了的。”内侍在一边劝。

    “她不要我了，不要我了。”秦浩哲苦笑一声，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是他错了，一直以来他以为是方雨汐离不开他，可现在她走的那么决绝，才发现原来是他自己离不开方雨汐。

    内侍不明所以，可看着秦浩哲痛苦难受的样子，他又做不到坐视不理，忐忑道：“皇上，您可是皇上啊，不管她在哪儿，把

    她找回来就好了。”

    听到这话，秦浩哲苦笑一声，她铁了心要离开，他是找不回来的，就算找回来了又如何，她的心已经不在了。

    正说着话，耳边忽然传来秦游含糊不清的哭声，“娘……娘……”

    秦浩哲回头看去，就见秦游闭着眼睛双手到处乱抓，嘴里不断的喊着‘娘’。

    看到这一幕，秦浩哲忽然红了眼圈，只是他不愿让内侍看到他的脆弱，强压住汹涌而出的难受，平静道：“你下去吧。”

    内侍不敢停留，应了一声恭敬的退下。

    打发走了内侍，秦浩哲走到秦游身边将他抱在怀里，贴在心口的位置苦涩道：“儿子，以后咱们父子俩就相依为命了，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之后，我们就能去找你娘了。”

    这个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忽然就像是遇到了易燃物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是啊，他为什么不能离开呢？

    这皇位已经成了阻碍他幸福和未来的绊脚石，他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呢？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瞬间落地生根，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秦浩哲再也没有了睡意，连孩子都顾不上，叫来伺候他的嬷嬷交出去，自己急急忙忙的冲出了宫殿。

    然而走到外面，天空忽然响起一道惊雷，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秦浩哲猝不及防，被雨淋了一身。

    此时并不算冷，只是深夜的雨还是让他生理性的颤栗了一下。

    一边的侍卫见状，立刻取了雨伞上前给他遮住，“皇上，雨太大，您快回宫吧。”

    秦浩哲没动，他平静道：“退下。”

    侍卫有点为难，他的职责就是保护皇上，可现在皇上让他退下，他都不知道该不该退。

    “退下！”秦浩哲没了耐心，语气严厉。

    侍卫不敢在停留，忙退了下去。

    秦浩哲就这么站在大雨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变小，他终于提起僵硬的双腿回到了屋檐之下。

    大家早就准备好了热水也衣服，他一进来，宫女们就七手脚要去帮他。

    但秦浩哲只是挥手然她们退下，自己脱下衣服，将冰冷的身体浸泡在热水中。

    寒冷和温暖两相抵消，秦浩哲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开始认真的想，到底要怎么，才能让方雨汐回心转意，要怎么才能让她原谅自己。

    同一时间，方府。

    自从方正送方爹和方母离开京城，整个方家就只剩下李皖一个主子。

    此时她坐在房间里，神色忧愁的看着窗外。

    秦浩哲没隐瞒方雨汐被大火烧死的事，实际上他那个时候满心惶恐，根本忘了

    这件事，等他回过神，消息早就传出去了。

    他想在阻止已经为时已晚。

    是以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方雨汐被大火烧死了，只留下一个不到一周岁的皇子。

    一时间，又有人心动了。

    但只是少部分人，大部分人都被秦济楚收拾怕了，不该在动歪心思。

    难过的只有方雨汐的亲人，留在京城的方奇夫妻和李皖。

    一大早方奇就带着鹿菲赶到了方府找到李皖道：“大嫂，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方奇满脸憔悴，可见一夜没睡好，鹿菲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她长得美，哪怕形容憔悴，也依然是美丽的。

    他们谁也没想过，方雨汐竟然会葬身于大火，而且那天的大火实在太过蹊跷，更重要的是那天皇上还处置了苏绿衣，由此可见，这件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关系，只是无论如何，她都是皇上的妃子，和雨汐是一样的身份，他们根本奈何不了他。

    “你们先回去吧，我进宫去见皇上。”于公于私，她都要进宫一趟，雨汐还没出嫁的时候，时常在她身边调和，让她更加快速的融入方家，现在她走了，她的身后事，李皖一定不会寒酸了她。

    李皖调整了好了情绪，刚走到宫门口，她还没递上帖子，皇上身边的公公忽然一边的马车里跳下来，走动她身边恭敬道：“方夫人，皇上在等您呢，您快随小的来。”

    李皖眉头微蹙，什么都没说跟了上去。

    大约两炷香之后，李皖在一片废墟的外面见到了身穿白衣的秦浩哲，他目光定定的看着那一片废墟，眼前自动浮现当初他和方雨汐在这里的画面。

    她真是决绝啊，把他们一起生活的地方毁了个一干二净，哪怕他想怀念她，也只能在记忆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拉回了秦浩哲的思绪，他整理好情绪转身看向李皖，“你来了。”

    “妾身拜见皇上。”李皖规规矩矩的行礼，得了他的许可这才起身，“皇上，不知您召妾身来所谓何事？”

    “雨汐走了，你是她的娘家嫂子，朕想让你来和礼部商量一下，她的葬礼该如何办。”秦浩哲背着手，看起来落寞又寂静。

    李皖看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语调依然平静，“皇上，雨妃娘娘的死可与苏婕妤有关？皇上打算怎么处置苏婕妤？”

    她是方雨汐的娘家人，尽管他们都是靠着方雨汐和方糖汐在这京城扎根的，但她丝毫不畏惧，因为她知道，就算没有他们，方家的人也依然能在京城立足。

    秦浩哲没想到李皖会直接问他这个问题，沉默片刻才道：“是也不是。”此时他才明白，他小看了李皖

    。是啊，能被方糖汐看中的女子，又能差到哪儿去呢。

    只是之前她一直被方糖汐的光芒掩盖，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而已。

    “还请皇上解释一下，毕竟雨妃娘娘除了是您的皇妃，她还是方家的女儿，是妾身的小姑子，哪怕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为她讨一个说法。”李皖虽然温柔，但说出的话却一点都不软弱。

    秦浩哲却笑了，“若是她知道在她抛却一切离开之后，你们还为她讨公道，她是不是会舍不得你们，从而回来找我？”

    李皖，“……”

    皇上莫不是失心疯了，他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听不懂？

    “罢了。苏婕妤已经不是婕妤了，朕不会轻罚了她。你回去吧。”秦浩哲觉得有点累了，现在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好好想想他未来要做什么。

    李皖疑惑的看着他，忽然不知道秦浩哲到底想做什么。

    静默片刻，李皖没等到秦浩哲回答，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最后李皖是在内侍的提醒下才离开了这里，走出皇宫，李皖的心里都有点莫名其妙，她实在不明白，自己进宫这一躺到底是为什么。

    刚走出宫门，早已等候在这里的方奇和鹿菲立刻迎上来，焦急道：“嫂子，怎么样了？”

    李皖摇摇头，“我们回去再说吧。”

    方奇点头，忙让人搀扶着李皖上了马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