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血战特大制毒工厂(4)

作品:《余罪:我的刑侦笔记

    “切,他敢抢这货,找死咧,车上好几个炸子。听我电话啊,绕几圈,没事再下货。”李冬阳不屑地说。

    众人分工明确,杨铁城带了一个,乘着一辆微卡走了,借工头的车。李冬阳分配着,他乘着面包车在前面走,那辆重卡在后边跟着。

    一辆变三辆,次第出了洗选煤厂,很快拉开了距离,一南一北,走的路线都不尽相同。

    这个简单的变化把监视和分析的搞得手忙脚乱,直到双方建立联系时才省悟了:

    不是一次交易,而是两场交易几乎在同时进行……

    交易果真像九处所说,他们一直在绕。绕了二十公里高速,下高速,然后再绕回来,卖方有尾追试探,买方也有前哨在观察。

    时间指向十八时三十分,绕了近两个小时,居然还没开始交易。又一拨买家由北而来,捕捉到这一信息后,指挥部里几位兴奋得心快跳出胸腔来了……

    整十八时,一辆牌号为晋00007的大越野驶进了市公安局招待所的院子,懂点儿国情的都知道这种车号的车不能拦,何况又漆着白蓝颜色,车里一准儿就不是普通的人。

    后院的仓库,严格地讲不是仓库,二层简易的房间门口守着督察处的人。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凡是犯错被督察提留回来的人,都给关在类似地方写检查,问题轻的住几天可能出去,问题重的可能从这里出去就被移交检察院或者直接铐上送走了。

    对了,关在市局下属的招待所,一般都是问题相当严重的。

    市局动用了十二位督察,上下都守着,可没有人敢拦这辆车,等里面的人下车时,吓了众督察一跳,居然是崔彦达厅长来了,随行了一个司机和省厅保密处的秦处长。市局督察处带头的这人紧张兮兮地下了楼,对着崔厅敬礼:“崔厅您好,我们正在执行任务。”

    “好,小伙子真精神……叫什么?”崔彦达关切地问。

    “张帆,市局督察处科长。”张督察兴奋地又敬了一个礼。

    “那张科长,给我开个后门,我想见见那位堕落的警察……而且我想劝劝他,坦白从宽,您看呢?”崔彦达和蔼地说。

    别说见了,就算他抬抬手放这人,都没人敢说“不”字。张帆又敬礼道:“请。”

    “他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了吗?”崔彦达好奇地问。“没有,什么也没说。”张帆道。

    “那痛悔了没有?没哭?”

    “没有。”

    “悔罪表现总该有点儿吧?”

    “还真没有。”

    “看看,我党的方针是治病救人,可偏偏有些人怙恶不悛哪,哎……”

    崔厅叹着气,好惋惜的样子,到门口时,他回头神神秘秘地告诉张帆:“保密啊,别让其他人知道,同意吗?”

    “是!”张帆敬礼道。

    “那好,把门关了,把他们的手机都收起来交给秦处长,包括你的。”崔彦达笑道,闭上了门。张帆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司机就关门了,秦处长把手伸出来,他悻悻然地交出了手机。

    屋里亮着灯,余罪在伏案写着什么,不对……崔厅长上前时才发现,这家伙是做了写的姿势,其实在不住地点着头打盹。

    崔厅长拍拍肩膀,那位惊醒了,直道:“不要捣乱,老子正写坦白书呢!想不想让老子交代了?”

    说着回头,一看笑吟吟的来人,余罪一抹口水,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敬礼:“崔厅您好!”

    “哦,瞧瞧这条件反射,从警几年了?”崔彦达拍拍肩膀,余罪答着:“三年。”

    “嗯,坐……不必敬礼了,从这儿出去的,大部分都当不成警察了。”崔彦达摆摆手,让余罪坐下。

    余罪嘴歪了下,笑了,正襟坐好。在绝对的、能主宰你生死的权威面前,那股子凛然的气势还是有的,他直视着,崔厅同样审视着他。在这个时候能瞌睡的,看样子神经不是一般的大条。他想起了,两年多前那个冒险的计划,就是把面前的这个人送进了深牢大狱,他不知道余罪是怎么活下来的,但他知道能活下来、能挺着胸膛走出那种地方的人,应该是涅槃重生了。

    哪怕涅槃成一个坏人!可偏偏这个人又不像坏人,是坏人的克星。

    面前这个成了什么样的人呢?“623”大案追到了毒枭,在羊头崖当乡警就抓到了大牲畜盗窃案的主犯,还有最近的灭门案,能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手段抓到凶手……似乎面前这个人让他非常好奇,崔彦达审视得饶有兴致。

    “你……难道不准备开口求我?”崔彦达憋不住了,直接问。

    “我蹲过大狱,没什么可怕的。”余罪道。

    “哦,明白了,你准备再去蹲一次?”崔彦达好奇地问。

    “大部分执法者,或多或少都有过违法的行为,绝大部分蹲一次都不冤枉。”余罪道。

    “你这是在为自己辩解。”崔彦达笑了,解释着,“执法者,首先必须遵从程序的合法,来求结果的合法,这就是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它们从来不是相悖的。真不知道你这样连起码法理都不懂的人,是怎么混进警察队伍的?”

    “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不是警察了……而且我拭目以待,看一看这次是什么样的正义结果。”余罪嘴歪了歪,像在嗤笑。

    崔彦达也笑了,他明白为什么许平秋特别推崇此人了,那狡黠的眼光像邻家娃娃一样,不会让你感到厌恶。看这个话题僵住了,老厅长笑容一转道:“这点儿可能你是对的,从罪犯人渣堆里出来的人,应该更了解他们……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接这件事吗?坦白告诉你,这个计划我知道,但我当时很怀疑有人甘愿这么做,因为抹黑了的事可不容易洗白,何况谁能证明你是真黑还是假黑。”

    “我没想那么多,因为此案牵涉到一个我喜欢的女人,我很愤怒,我恨那些毒贩,也恨我们自己人不辨是非。”余罪道,舒了一口气补充着,“刚开始是这样,开始后我也没有想很多,或者那时候我看到了很多漏洞,因为在收黑钱的时候,截流一部分很正常,我们穷得没房本没老婆本,谁都想多捞点儿……不过随着我接触的深入,我发现又有点儿变了……”

    “变成什么了?”崔彦达问。

    “愤怒,一种咬牙切齿的愤怒。戒毒所里那些倾家荡产、如狼如虎,一个个已经成了行尸走肉的人,还有那些仍然在扩大市场、把正常人变成瘾君子的毒贩,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那些普通人只能任他们摧残,任他们盘剥……很多事都能让人有杀人的冲动了。”余罪道,两眼如星如水,非常平静地说。

    “没错,这就是警察存在的意义,我们不仅在维护着和平,某种意义上我们还在维护着一个公平一个弱者不被欺凌的公平。”崔彦达道,他看着余罪,颇有感触地说,“你一直在一线,比我更懂得怎样当警察,我不懂,我没有亲手抓过坏蛋,很多时候,我也不太分得清好人坏人……问你一句,我还能相信你吗?”

    “能。”余罪道。

    “为什么?”崔彦达问。

    “因为接触过黑暗的人,比任何人都向往光明。”余罪道。

    “说得好。”崔彦达厅长慢慢地从身上掏出佩枪,放在桌子上,看着余罪。余罪笑了,反问:“您不是说我根本连法理也不懂吗?怎么,又要用我了?”

    “因为有些人法理可逃,天理难容。”崔彦达道,把枪往余罪身边推了推道,“这是第一任厅长的配枪,老五四,你知道公安战线第一个厅长的下场吗?”

    “不知道。”余罪道。

    “他被批斗迫害致死了,是砸烂公检法时候的事,没有人为那事负责……可就在那个时候,他都没有拔出枪向迫害他的人开枪,这是一把善良之枪,从来没有人开过,我们的佩戴也仅仅是一个象征。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崔彦达问。

    “我会毫不犹豫地扣响枪,杀了那些施暴的人。”余罪嘴角斜着。

    “那还等什么?如果在善良和正义之间选择,我和你一样,都会选择后者,哪怕程序是错误的。仁慈可不是警察的风格……车在楼下,行动即将打响,难道你准备半途而废?”崔彦达道。

    余罪不吭声了,拿起枪,插在腰里,大踏步地出门,“噔噔噔”下了楼。那些督察有点儿蒙了,不知道该不该拦,这时候秦处长说话了:“来来来,都进来……”把在场所有的督察都招进禁闭室,“嘭”地锁上了门,里面还关着个司机监视他们,生怕谁身上还有没交出来的通信工具。

    伫立车前的余罪心里泛起了微微的感动。秦处长拿着东西一扔,余罪知道那是自己的东西,他接到手里,向楼上的两位敬礼,上车,呼啸着疾驰而去。

    “这小子够野啊,崔厅,信得过他吗?禁毒这一行可是人心叵测。”秦处长笑道。

    “接触过黑暗的人,比任何人都向往光明。”

    崔彦达笑着,随口引用了余罪一句话,他觉得这话很好,更觉得能够坦然面对的人值得信赖,哪怕他有过错举……

    席卷狂沙

    “集合……”

    特警总队空无一人的操场上,余罪扯着嗓子在喊,声音嘶哑,惊起了场外树上的昏鸦。

    最后一拨整装待发的特警装束的警员,从武器库的方向,没命地往车前跑,速度飞快,最起码余罪看出来了,鼠标这两周的魔鬼训练,最少也给拉下去了十斤膘。

    “怎么回事?怎么是你?”

    “什么任务?”

    “余儿,这是开谁的车?”

    鼠标、豆包、狗熊和孙羿几人站在车前集合时愣住了,知道有终极任务,可没有想到终极任务的领队是余罪,各人的脸上都有不信之色。

    “任务编码,0913……代号毒刺,全体立正。”

    余罪吼着,众人一听对上号了,不敢怠慢,齐齐立正、报数,这数日的强化训练效果相当明显。余罪看着个个握着微冲、别着手枪和战术刺刀,以及一身迷彩的装束,他清了清嗓子道:

    “这是一个突袭,突袭的是贩毒团伙的老巢,在哪儿、对方有多少人、有什么装备……老子现在一概不清楚。”

    哥几人都咧嘴笑了,就这水平还当领队。

    “别笑,我记得咱们刚进警校的时候,啥也不会,也不懂,高年级的、体大的、工大的,都欺负咱们新生,当时我组织和他们火拼,我记得除了狗熊,你们都害怕,还记得吗?”余罪道。

    “记得!”众人吼道。

    这却是让本届警校生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火拼最终在狗熊、牲口和余罪的带领下干起来了,一群警校生持着皮带从本校打到外校,从低年级打到高年级,从几人的队伍打到几十人的队伍,一夜名扬。这兄弟感情,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打出来的。

    “记得就好,不管对方有多少人和枪,我今天都要把它端了。数数咱们的所作所为,就没干过几件好事,可今天这一件绝对是看看你们这德性,没钱没房没妞,谁能瞧得起,可今天以后,谁也不敢小瞧咱了再想想咱们的将来,能有什么出息?挂个一毛二的肩章,被人吆来喝去,迟早会被累死、忙死、憋屈死……可今天以后不会了,哪怕你还穿着一毛二的警服,处长厅长见了你也要敬礼,这种拼命换来的尊重,无可替代……一句话,不敢去的滚蛋。”

    余罪吼着,作为警察最了解兄弟的心情,不是没有血性,而是被压抑得不愿意再有也不是没有激情,而是被磨砺得已经麻木。他一个一个看过,老被人嘲笑的鼠标、显得有点儿另类的狗熊,还有一直混迹在最底层的豆包和孙羿,一刹那间,心底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被余罪的嘲讽刺激到了,迸发出来了。

    “怕个鸟,老子就等这一天呢!”熊剑飞道,握着枪,睥睨余罪道,“下命令吧,一会儿你躲我背后。”

    “从来没玩这么大过,这次貌似很过瘾啊。”孙羿摸着枪,兴奋了。“别看我,我从来不是拖后腿的。”豆包笑了,于是都看向鼠标了。

    鼠标狐疑地瞅瞅,笑了:“别吓唬我,一人五个弹夹,打个排射,多少人也不够当靶子啊……真危险?”

    “上车。”余罪一摆头,孙羿飞快地奔向驾驶位置,豆包取笑道:“标哥,你要光荣了,妹子我替你睡啊。我还是处男呢。”

    “有这想法,小心一会儿老子在你背后打黑枪……嗨,你们有什么没交代的赶紧交代啊,特别是银行卡密码、保险受益人什么的,一定别忘了我啊。老规矩,我在你们后头压阵。”鼠标嘚瑟着,最后被狗熊一把揪进了车里。

    众人即便心里有点儿紧张,也不会显露半点儿,一种莫名的激动袭来,热血涌着,就像被憋久了的火山,要在今天,要在今夜,全部地迸发出来。

    车飙出了训练场,驶进了薄暮冥冥的夜色中……

    禁毒局岗哨林立的大院已经戒严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办公楼。

    整个指挥部像一根绷紧的弦,只能听到噼噼啪啪的击键声。就连支援组的各位,对于京城来的同行也抱以钦佩的眼神,十几个小时,五位支撑指挥系统的警员不眠不休,连喝水也减少了,居然一次都没有上厕所。

    是啊,谁都怕错失了关键的信息。

    警务天网、犯罪信息库、办公网、户籍系统……全系统大平台支撑的效力一旦发挥出来效果惊人,仅凭捕捉到的面部特征以及陕省提供的碎片信息,支撑系统的警员在短时间内已经锁定了大部分嫌疑人的信息。

    陕省露头的前三位,田树盛、刘大卫和郭杰,都是“两劳分子”。

    十八时左右,他们和藏在暗处的人接过头,另来的窦兵、牛志鹏和陈彪等四人也纳入了监控的眼线。

    十九时左右,五原的卖家杨铁城和北方来的买家接头,对方程超、薛文理等三人,居然是活动在京城一带的涉毒人员,而桃园公馆的那位吴沛龙,貌似是交易双方的中间人,这一点儿,更让专案组确信了桃园公馆是此次交易的幕后线索。

    也许地图上是一个手指的距离,也许在通信上是一秒钟的时间,可真正在实地却有着无法想象的困难。两拨交易的人很警觉,游荡了三个多小时都没有交易,着实害苦了扮成清障人员、扮成高速环卫和扮成高速交警的人。他们在不断地变换着追踪和盯梢方式,已经疲惫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