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章

作品:《余罪:我的刑侦笔记

    话大了,不过还是有可信度的,否则标哥这白痴相能当警察,而且还是警官,在蔺晨新眼里就无法解释了。一念至此,他请着鼠标道:“成交,说话算数啊。”

    “那当然,打击犯罪,人人有责,你有这个理想是好事……咱们来好好讨论一下案情。你确定我这样的也有泡妞潜质?办不了案子,能泡到几个妞,也算啊。”鼠标来劲了,两人头碰头开始讨论了,余罪那边的事呢,直接扔过一边了。

    于是这屎壳郎一对,臭味相投的,半下午直接就溜了,那边忙碌起来,还真没把鼠标这瞅空就回家的惫懒货色当回事……

    去伪存真

    “请进。”

    被笃笃的敲门声惊醒,许平秋下意识地喊了声,旋即抬起头,于是看到了肖梦琪挺拔的身姿进了他的局长办。

    肖梦琪却是注意到了,老许正卸着老花镜,向她掩饰着已经退化的视力。

    一个风华正茂,一个英年将老,每每许平秋那种羡慕的眼光总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很久以后她才发现,那是羡慕她的年轻和朝气,是一位老人对于所有后进都有的眼光。

    “许局长。”

    “别客气,随便坐。”

    敬礼,坐下,许平秋又要起身倒水,肖梦琪抢着把活干了。放下手头的活,许平秋赞赏地看着她,没什么可说的了,一周的适应期还没过,倒已经办下了一宗连环诈骗案,怎么说也是劳苦功高,当然,得加上领导的惯常勉励,犯罪形势很严峻,你一定要转达给每一位同志,要再接再厉,再创新高……

    说着说着肖梦琪微微笑了,许平秋这才省得自己又无意识地开始八股了,赶紧刹车,笑笑自嘲道:“得了,我不废话了,找我要解决什么问题?”

    在刑侦上雷厉风行的作风依旧,许平秋向来是直来直去,肖梦琪想了想,还是从汇报开始,当然这也是许平秋最好奇最想了解的事,毕竟案情通报只是结果,而精彩的还是在过程中。肖梦琪的汇报集中在那两位“专家”身上,她本来对此就有保留意见,可偏偏那个“兽医”大放异彩,即便如此,毕竟两人一个是无业人员,一个还在服刑期间,要和他们一起商讨案情,这不管怎么说,总是让肖梦琪觉得难以接受。

    所以啊,肖梦琪担心之处就在于此:“……许局,这个事如果真传出去,怕是要成笑话了,而且啊,大部分案情都是不宜公布的,我担心让局外人知道,会生出其他事端。当然,这仅仅是担心,目前来看,两人对于案情的推进还是有效果的。”

    “那不就得了,这和刑侦上使用线人是一个道理,谁也不是神探,没有消息来源、没有懂行的人指路,再高明的警察也是聋子、瞎子,你不要有顾虑,放手去干。当然,工作中要注意保密,案情保密、处理方式保密……重症需用猛药啊,消灭某一个犯罪形式不可能,可我们必须尽可能地把它们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这是警察的职守。”许平秋道。

    “有您的尚方宝剑,我就放心了。”肖梦琪笑道。许平秋却察觉到她的脸色似有难色,于是又问着:“我觉得你的担心不光在那两位土专家身上?是不是还担心他们?”

    “有点,坦白地说,整个案子都是他们独立完成的,我是事后才知道的,即便我事后知道了,都有点怀疑那个过程,简直让我不敢相信,根本就不是警务程序能办的事。”肖梦琪惊愕地道,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面前同样坐着的也是一位土专家。

    “这……应该是两种观念的对碰吧,你们这类学院派出身的,看到案子首先想到的是危害,然后试图还原作案过程、寻找动机、进而抽丝剥茧找嫌疑人。”许平秋思忖着道,那帮子人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每个人身上都有其他人不具备的闪光点,他点评着道,“可他们不同,他们以前可能没有作为执法者的自觉,就现在也未必出于自愿,和大多数警察一样,工作之于他们就是个养家糊口的谋生手段。可和大多数警察又不一样的是,他们不墨守成规,不甘于平庸,同时不愿意照章办事,他们在做事时,首先是兴趣,次之是好奇,再次是挑战,只要三者同时具备,就会大放异彩,而现在啊,我看差不多了,他们兴趣够浓了。”许平秋笑着道。敦厚的男中音里,让肖梦琪隐隐地觉得,一切都不是自己选择的,而是在跟着这位前辈的思路一步一步走向深入,不管是那拨当年被扔在羊城特训的学员,还是她这位满身镀金的高级警官,都在这位老者的指挥棒下,扮演着不同却又必需的角色。

    “我……可能根本指挥不动他们。”肖梦琪终于憋出来了。

    许平秋一笑,这才是真正的心结所在,他劝慰着:“那是你考虑得太多了,什么形象、什么方式、什么别人的看法、什么潜在的影响等等,其实就是抓几个骗子,震慑一下类似的犯罪分子,你觉得有必要考虑那么多吗?”这是在委婉地教肖梦琪工作方法,可肖梦琪面露难色,不时咬着下嘴唇。老许知道那帮人难管教到什么程度,他好奇地问:“是不是根本就没人听你的,顶多事后给你打个招呼?”

    肖梦琪尴尬地点点头。

    “哈哈……脱了这身官衣,刑警身上都有几分匪性啊,谁对、谁强、谁的手腕多,谁可能就在小团体里说了算,你指挥不动他们,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认可你,这个我真帮不上忙。”许平秋委婉地道,观察着肖梦琪的脸色,或许他也有激将的成分,又补充道,“不一定非要指挥得动他们,想赢得别人的尊敬可不一定得靠警衔,我当队员的时候,就敢和支队长拍桌子骂娘,一样的,我现在这么高的警衔,背后骂我的照样能拉两大卡车,这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融入他们中间,和他们想的一样,如何想尽一切办法解开这些骗局,而不是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事……”

    肖梦琪若有所思地抬头时,正看到了许平秋严肃而深沉的目光,她听出这话里的潜台词,是对处理类似案子的决心,或许这一次,真是她考虑得太多了……

    “我们其实没有必要考虑这么多,正因为我考虑得多,考虑到了他们可能的作案手法,可能在千里之外,所以我们侦破根本无法成行……所有的考虑全放下,不要想着去抓什么嫌疑人……从头来。”余罪站在案件摘要的案板前,要开始和众人讨论了。

    汪慎修和骆家龙匆匆赶来,熊剑飞给大家倒了杯水,迫不及待地坐下了。在坐下时,他又起身给卞双林续了一杯,这个细节让余罪笑了,看来熊剑飞对这个老骗子的看法也在慢慢改观。

    案发情况一目了然,通过短信、网络广告联系到了有“赃车”的卖家,然后卖家给买家一个很诱惑的价格,加上一个貌似安全的交易方式,再然后被诳到无人的地方,屏蔽通信,接着骗子就去诳买家的同伴,骗他打款……一等款到,立即消失。

    “我没有什么发现啊,和大多数电信诈骗差不多,异地作案,金额也不大,即便是同一伙作案,我们也没法查下去。”骆家龙道。

    “不,有区别的,这和不同的美女之间一样,咱们看都馋人,但在兽医眼中,就是不同名器的差别了。”余罪简单举例道,众人一笑,略过了。

    “确实没有啊,要有不至于你能发现,我们发现不了吧?”汪慎修看着案板道,他狐疑地问着,“难道在骗子指出的不同交易地点上?”

    “这个没有可查性,我就即便在国外,一点电子地图,也能给别人一个地名……”汪慎修道。

    熊剑飞吃不住劲了,直催着:“你别装逼,有话说,有屁放,快把老子憋死了。”

    众人又是一笑,余罪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我就先从地名上的问题开始,没错,随便一部智能手机或者电脑,都可以给出这些地名……开化路的辖区,发案地石马村口、大岩、上庄、下庄、南寨、北寨、虎峪河桥、西山商厦、五道岔口、圪梁崖路口……问题就在这些地名上。”

    “可以查到啊,随便一看就指得出来,无非是告诉买家一个地名,让他去傻等而已。”骆家龙翻查着手机,一亮电子地图,现在的智能机太方便了。

    余罪没吭声,笑眯眯看着熊剑飞道:“熊哥,我说一句话,你跟着学:粉红凤凰飞,学啊。”

    熊剑飞学了一句,语焉不清,余罪又改口了,标准的粤语腔:“冚家铲、扑领母、叼你老母、扑街仔。”

    “你骂人?”熊剑飞瞪眼了。

    “我明白了。”汪慎修一拍大腿,兴奋地道,“口音,骗子他未必就凭空指了这么一个地名,而且这个圪梁崖的发音,纯粹是五原的地方口音,就不是五原人,他最起码对这儿有了解,否则能说到让别人听懂的程度都难……比如熊哥你,你说冚家铲、扑领母,你这发音怎么发也不会标准。”

    “哎对呀……这儿这儿,五道岔口、五岔口、五岔咱们都知道是同一个地方,可地图标示只有一个五道口的名字,骗子不会来过五原踩点吧?”骆家龙也惊醒了,挑出忽视的问题了。

    “不可能来过吧?他就知道一定能骗到钱,万一骗不到,不连路费也搭进去了?”熊剑飞不信地道。

    “顺便,有可能是副业。”汪慎修提醒道,“就像收破烂的,副业是多少偷点就像贼,偶尔也客串抢一回……你保不齐有些低收入的高危人群,他业余时间去坑蒙拐骗点嘛,每年只要民工一欠薪,刑事案件发案率就刷刷上升,生活所迫嘛。”

    “那怎么抓,就凭口音?”熊剑飞反问。

    得,汪慎修哑巴了,骆家龙沉思了,片刻又看向余罪,余罪笑了笑道:“根据第一个问题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嫌疑人对五原市有一定的了解,有可能来过五原市,否则以南方人的拗舌,他和满嘴土话的五原人,是无法建立交流的,这不和骗你打款短信一样,而是需要长时间的对话交流,这是先决条件之一……接下来,我发现第二个疑点是:为什么案发都在开化路刑警队的辖区,而其他区只是零星地出现过?”

    “那还不简单,都知道这儿有一个二手车交易市场,正好验证他们有黑车的假话啊。”熊剑飞道。

    “对,这是最直观、最合理,也是唯一的解释……可问题是,你怎么把消息传给对便宜黑车有需求的客户,而且还这么准,这么多人恰恰就上当?”余罪问。

    “群发短信啊,现在土制短信炮多得是。”熊剑飞道。

    “其他广告方式也有,网上交易的、传单式的,都有可能。”汪慎修道。

    “按概率来算了,哪怕一万人里面有一个人上当,他们都赚了,电信诈骗都是这种广种薄收的手法,仨月不开张,开张吃仨月。”骆家龙道。

    “错了,让你们当骗子,得把你们赔死,算笔账。”余罪手叉在胸前,信步走着道,“一条短信一毛钱,批量发送,一条低至四分五厘左右,如果对全市八百多万人口进行覆盖,谁能告诉我,最低成本是多少?”

    “三十六万左右。”骆家龙心算道。

    “对,还得加上短信群发设备的投资,如果代发,还需要刻意掩饰自己和真实身份等等,又是一笔投资……这账不划算啊,开化路刑警队虽然发案二十一起,总额还不到三十六万啊?!”余罪问道。

    咦?好像确实不对啊,骗子不至于做这种赔本生意啊?

    可这样的成本必须得支出啊,骗子又没有开通信公司,怎么做这个虚假广告,也去不掉这个成本啊?

    “成本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另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是针对性诈骗,比如这种广告,到大部分有车一族、有防范意识的人手机上,肯定是一笑而过啊……要想成功率高,肯定是让那些囊中羞涩,又有车辆需要的买家看到最好……这两个问题貌似无解,让普通人做都是成本高,而且成功率低……可奇怪的是,偏偏有人做成了,而且成功率相当高,在开化路这一带,两个月已经成功实施二十三起诈骗了。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呢?”余罪保持着极度的戏谑问着。

    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骆家龙似乎想起什么来了,就要脱口而出了。

    余罪对着他做鬼脸,往外憋,不料熊剑飞给紧张气氛刺激得啊欠来了一个,喷了余罪一脸。熊剑飞愤愤地,一点歉意也无地道:“真是屁话,知道是怎么做的,这案子不就破了吗?”

    “那件系列骗色的案子,还不就是兽医灵光一现给破的吗?只要我们和他们的思维契合,那破绽就好找了。”余罪抹着脸道。

    “不会是……有准确信息来源吧?”汪慎修愕然道,那样的话,可把刑警队给当傻逼蒙惨了。

    “应该就是这个途径了,在二手市场里要能收集到这种信息,然后再用于针对性诈骗,那可就事半功倍了,而且投资也少,根本不用大批量发短信。”骆家龙愕然道,他想起了扮公检法诈骗的案例,其实骗子并不高明,屡屡成功的诀窍在于:有银行的内鬼给通风报信,直接告诉你存款大户是哪些人。

    “这么简单?”熊剑飞听愣了。

    “这应该就是骗子的风格,用最简单的手法,做一件最复杂的事。”余罪道。

    “二手车市场可有十几家经营户,具体哪家,是谁,可就不好筛了。”骆家龙已经考虑到后续了,但凡案子你只要把可能性变成合理性,那就值得一试了,而现在这种可能性在他看来,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了。

    如果在这里有消息来源,那就简单到令人发指了。

    “好办,接下来开工……老骆、汉奸,咱们去联系人。狗熊,你通知一下你们队里的人,抓紧时间,每人申请十个手机号码,我马上要用,我也用最简单的办法,把这个信息掮客刨出来。”余罪道。几人忽地起身,兴奋劲上来了,呼啦声出门时,余罪停了下脚步,屋里还有一位呢,卞双林一言不发地听着,听完后,脸上是一种你无法形容的微笑,像释然?或者像尴尬?无从定义。

    余罪请教道:“卞师傅,谢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