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四面楚歌

    西边的刘邦，东边的韩信，都被项羽打败！

    刘邦、韩信都躲进了壁垒深堑之中，项羽，又进入了困局！

    项羽原以为消灭了刘邦，汉军就会群龙无首，就会树倒猢狲散！

    现在刘邦又躲进了壁垒深堑，再与刘邦交战，消灭刘邦就更加困难了！

    项羽之前已与英布达成协议，认为从东南突围较有把握！

    项羽以为，从东南方向突围，英布只要坐视不理，刘贾、卢绾两人统帅的几万人马，奈何不了他！

    现在东边又来了韩信的三十万大军，尽管韩信的三十万大军被自己打败了，藏了来了！一旦自己与刘贾、卢绾等人开战，韩信就会从侧面出击刘邦也会从山沟里爬出来，追击自己。这样战场范围缩小了，自己腾挪空间也缩小了，自己明显处于不利状态！

    项羽思来想去，决定从东面突围！

    项羽以为，先消灭韩信，消灭了韩信，等于消灭了刘邦的主力！

    项羽还意识到，自己全力对付韩信，刘邦会袖手旁观！刘邦乐于自己与韩信拼消耗！这在刘邦看来，是天大的利好！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刘邦看着自己与韩信相争，他取渔人之利！

    项羽带着项庄、项声、项它等将领合力围剿韩信部。韩信与项羽初战，就让部队溃不成军。韩信知道自己不是项羽的对手，要与项羽在战争中争雄，自己肯定是狗熊！

    韩信也学刘邦，打不赢就躲！

    韩信躲起来了，项羽找不到对手，十分着急！

    这时，还有一个人更着急！

    这个人就是项伯！

    项伯不是替侄儿项羽着急，而是替刘邦着急！

    项伯担心刘邦不了解项羽的实力，而慌促进攻，导致失败！

    项伯找来一个家奴，对这个家奴说：“你到汉军营帐走一趟，替我把这封书信交给张良！”

    家奴好怕，颤巍巍地对项伯说：“项王知道我做内奸，会杀了我！”

    项伯说：“什么内奸？我是给你指一条生路。你不见项王已经是无路可走了，你呆在我这里还有什么指望？你现在去帮汉王，及早为自己安排退路，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家奴不敢再说，接过项伯的书信就出门了。

    项羽听到急促的敲门声，连忙开门！进来的是项庄，后面还跟着一个不认识的。

    项羽疑惑地问：“天还没亮，你来干什么？”

    项庄愤怒地说：“这是叔公那老东西的家奴，叔公让这家奴去给张良送信，他不愿意做内奸，就把信送给了我！”

    项羽接过项庄递过来的信，拆开一看，只有两个字：“小心”。项羽问：“你凭什么说这是项伯写的信？”

    项庄说：“从笔迹看。我对照了项伯的笔迹，再说，项伯的字特别好识别。”

    项羽也相信是项伯的字迹，不安地问：“项伯为什么要写这两个字给张良？”

    项庄说：“很简单！现在刘邦与韩信都被我们打败，项伯提醒张良小心，就是告诉张良，说我们实力还很强，不要掉以轻心！”

    项羽说：“项伯为什么三番五次地帮刘邦，坑我们呢？难道我们有亏欠他的地方吗？”

    项庄说：“当年项伯犯杀人罪，张良救了他的命，报恩嘛！”

    项羽说：“为了报张良一人之恩，就置整个项氏家族于死地？”

    项庄说：“我们顾不了这些，项王怎么处置项伯？”

    项羽说：“他是我的叔父，你的叔公，我们能把他怎样？”

    项庄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说：“项王下不了手，就让我去送这老东西去西天吧！”

    项羽说：“罢！他是我们的长辈，以后防着他就是！”

    项庄说：“鸿门宴的教训还不深刻吗？当年，要不是项伯，我早就结果了刘邦，还会有今天如此落魄的状况吗？”

    项羽说：“不提过去了！这都是命，人无法左右命！天不予人，又何奈焉？”

    项庄说：“侄儿不敬！当年范曾说项王竖子不足与谋，我今天终于明白了！”

    项羽听了，并不生气，流着泪说：“事已至此，说他何益？”

    项庄气冲冲地走了！

    项羽陪伴虞姬走出了营帐！

    项羽知道，长期这样僵持着，自己没有时间与对手拼消耗。从自身来看，八万大军要吃要喝。自己没有了后方，没有了后勤保障，也没有了援兵。

    而在刘邦看来，刘邦就是想与项羽这样长期耗着，把项羽拖死。

    刘邦有广阔的后方基地，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兵员补充。另外，刘邦还在不断调集各路诸侯人马，不断压缩项羽的战略空间。

    项羽像一头发怒的老虎，被众人赶到了平原，而回山的路又被猎手堵死了。现在项羽流落在一览无余的平原上，置身于各路猎手的刀剑之下！

    韩信被项羽打败后，虽然不敢再与项羽交战。但韩信一刻也没有闲着。韩信在琢磨，想用一种不战而胜的手段，击溃项羽八万大军。

    韩信想起来了！

    刘邦进汉中时，士兵逃亡严重。刘邦那时，山东籍士兵居多，他们不愿出关，他们想留在老家。所以刘邦一路出关，士兵一路逃亡。刘邦每天都要处死大量的逃亡士兵，但士兵们仍然不顾一切的逃亡。这是一股什么力量，为了逃亡，连死都不怕呢？韩信认识到，这是乡愁！刻骨铭心的乡愁！至死不忘的乡愁！韩信立刻意识到，唤醒楚军的乡愁！

    唤醒楚军的乡愁，就是不战而屈项羽之兵的最好手段！

    韩信琢磨，用什么方法唤醒楚军的乡愁呢？

    韩信为这事想了好几天！

    一天傍晚，韩信在夕阳下散步，远处传来了凄婉的楚调，勾起了韩信对老家的怀念。

    韩信立刻意识到，乡音，就是与生俱来的乡愁！民谣，就是刻骨铭心的乡愁！

    韩信立刻着手准备！

    韩信知道，在他的部队有很多楚地的士兵。韩信把这些士兵集中起来，又找来当地民间艺人，请民间艺人教唱楚地民谣。而这些楚地士兵学唱楚地民谣又感同身受，歌声如泣如诉，催人泪下！

    项羽困在垓下，想不出破敌之策，有时为了派遣自己的不安与忧愁，便到虞姬帐中饮酒，借酒浇愁。

    虞姬劝导项羽说：“现在东、西两边的敌人躲起来了，项王就干脆不理他们，直接从东南突围，闯过刘贾、卢绾的防区。这虽然冒险，但有主动权，不至于被困在垓下一筹莫展。”

    项羽喝下一口酒，对虞姬说：“我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只有动起来才有机会！”

    虞姬说：“既然项王有这方面的考虑，就应该马上行动，拖下去，对项王不利。”

    项羽说：“这几天，我让项庄、项声等去筹粮了，筹到了粮食，我们就出发！”

    虞姬不声不响地举杯，陪项羽喝了一杯酒！

    项羽说：“没有军粮，仓促开拔，军心不稳！”

    虞姬说：“项王考虑周密，我不便多言！”

    项羽几杯酒下肚，便有些恍惚，倒在虞姬怀中睡着了！

    窗外，一轮明月，悬在空中。此时是初冬季节，一切爱动的物种都藏了起来，只有干枯了的野草，在微风吹拂下，瑟瑟发抖！

    虞姬望着躺在自己怀中的项王，三十几岁，正是精神焕发、血气方刚的时候，却秃顶了，不多的几根头发变白了，而且干枯得如冬天里的野草。

    虞姬抚摸着项王的头发，禁不住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落在项王的脸上。

    项羽微微睁开眼睛，仰望这虞姬，百感交集！

    窗外，起风了，夜深人静时，只要有一点动静，都十分刺耳！

    项羽站起来，陪着虞姬踱步！

    虞姬停下来，侧耳细听！

    虞姬隐约听到一些歌声！

    项羽也听到了！

    歌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开始是一个人的声音，慢慢变成一群人的声音！

    这是从东边传来的吴语乡歌。

    “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

    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怆！

    最苦戍边兮日夜彷徨，

    披坚执锐兮骨立沙岗。

    离家十年兮父母生别，

    妻子何堪兮独守空房。

    虽有腴田兮孰与之守，

    领家酒热兮孰与之尝？”

    靡靡之音，细声软语，婉转凄凉，歌声彻夜不断，项羽彻夜未眠。

    刘邦知道韩信用楚地歌声，唤起乡愁，瓦解楚军斗志，也如法炮制。

    刘邦让陈平召集汉军中的楚地士兵，教他们唱楚地民谣。晚上，夜深人静，让士兵们齐声唱和！

    项羽在军营巡逻，先是闻听到了从东边传来的吴语乡调，后又听到从西边传来的苏北小调。

    当此永夜兮追思反省，

    急早散楚兮免死殊方。

    我歌岂诞兮天遣告汝，

    汝其知命兮勿谓渺茫。

    汉王有德兮降军不杀，

    哀告归情兮放汝翱翔。

    勿守空营兮粮道已绝，

    指日擒羽兮玉石俱伤。”

    歌声传遍了军营，士兵们恐慌不安！

    第三天晚上，南边传来了江淮俚曲！

    白发倚门兮望穿秋水，

    稚子忆念兮泪断肝肠！

    胡马嘶风兮尚知恋土，

    人生客久兮宁忘故乡？

    一旦交兵兮蹈刀而死，

    骨肉为泥兮衰草蒿梁。

    魂魄悠悠兮不知所倚，

    壮志寥寥兮付之墟荒。”

    这是驻扎在江淮一带的刘贾、卢绾等人所为。士兵们听到这熟悉的乡音，愁人的乡调，离愁别恨，萦绕心头！

    军营躁动，有不少士兵晚上三三两两结伴逃亡。

    张良更绝！

    张良用十几张大牛皮，做成一个偌大的飞行器，下面吊着一个竹篮。张良坐在里面随着飞行器升空。飞行器在空中飘飘悠悠，张良坐在竹篮里歌唱：

    大楚威武兮震慑四方。

    大楚精英兮千古名扬。

    大楚美眉兮柔情断肠。

    大楚山河兮我的故乡。

    想我父母兮安知忧伤。

    思我妻儿兮反侧彷徨。

    征战八年兮何处是疆？

    放下戈矛兮寻找爹娘。

    歌声在天空飘荡，从东传到西从南传到北。哀婉的曲调，凄婉的歌喉，凄惨的歌文，揪心的怨恨，惆怅的乡愁，把楚军搅得愁肠百结！

    十里楚军营房，数万楚军将士，哭爹喊娘，笼罩在悲哀之中！

    项庄过来了！

    项声过来了！

    项它过来了！

    项伯也过来了！

    大家都愁眉不展，如丧考妣！

    项羽说：“事已至此，我也无心再战，你们就此各奔东西吧！士兵们愿意跟你们走的，你们带走！不愿意跟你们走的，要回家的，让他们回家！”

    一夜之间，军营里空荡荡的，最后八万将士只剩下八百士兵！

    项羽对留下来的八百士兵说：“你们回家吧！”

    八百士兵齐声说：“我们无家可归，军营就是我们的家！项王到哪里？我们就跟随到哪里！誓死保卫项王！”

    项羽哽咽，无法言语，用手势往下压了压，让这八百士兵不要再往下说！

    项羽等到士兵们安静下来，说：“今天白天，我们还在这里休整一天。晚上，我带大家突围！”

    项羽说完这几句话，走进了虞姬营帐。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霸王别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