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欺最近很闲，过去的两年时间，足够那些人独当一面。专心的刻着手中的木雕，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渐渐成形。然后，变成碎末，飘洒在一旁的梅花树下。

    秦国回绝了赵国和亲的请求。

    然后，不久后，两国开战了。

    夏子欺都已经开始安安静静的等死了，每天上上朝，骑骑马，遛遛弯儿，听到这个消息，直接愣在当场。

    看着桌子上被毁掉的红梅图。

    抽了抽嘴角，又抽了抽嘴角。

    无奈的放下了笔，赵陵钰疯了吧！

    莫名其妙的和亲，又莫名其妙的开战。

    赵国现在刚刚打完胜仗，不需要休养生息么？他认为，自己能够赢么？现在的赵国纵然强大，但是跟秦国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可赵陵钰又不像是什么笨蛋。

    唯一的可能，要么是一个脑残穿掉了，要么，就是有了什么强大的底牌。

    修长的手指磨着墨，不紧不慢，眉头无意识的皱起。

    秦臻两只手指点到少女的眉心，向外面缓缓展开。“喂，你怎么总是皱着眉头。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战场那边不用你担心的。赵国比我们弱多了，这次还是我皇兄带兵，我们肯定会赢的。”

    看着前面急切的收回手，眼神别扭却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夏子欺展露笑颜。“知道了。太子走了之后，你把那些不安分的人看紧一点，别让他们拖了后腿。”不安分的人，自然就是秦国剩下的那一众皇子。

    “知道了。就你爱瞎操心。”秦臻翻了个白眼儿。

    夏子欺拍了一下他的头：“没大没小。这幅画你帮我改一改，顺便两天后我检查。”

    秦臻看着画纸上凌冽的红梅被一道黑线划开。惨不忍睹。

    “知道了。怎么那么麻烦。”秦臻嘟囔，看着那双令人心动的眼睛，这人，除了瘦了一点，苍白了一点，该骑马骑马，该做什么做什么，真的，只能再活一年了么？

    “明天皇兄会出发，你会去送他么？”

    “不会。”夏子。

    秦臻咬了咬下唇，“你还在怪他么？”

    夏子欺奇怪，是真的奇怪。

    “怪谁？”

    系统看了看一直没有变化心情波动表，他又买了个新货，精确到了豪值，在这个世界呆了也快六年了吧，那是一个稳如泰山，颤都没有颤过。

    能让宿主怪，那大概是个奇迹。

    看着夏子欺奇怪的神色，秦臻怔愣：“怪皇兄当初在婚礼上……”

    “秦臻，你是不是傻？”夏子欺好笑的很，她的心思，从来就不在感情上，更何况，本就是一份装出来的感情。“不就是被人在婚礼上抛弃了么。值得我记挂这么多年？”

    “……那，你为什么不去送他？”秦臻此时的样子有些呆萌，夏子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从渐渐成熟的少年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

    “将士出征送行，不是我分内的事情。”夏子欺更加奇怪。“我与太子，不是朋友，也没有其他的关系。为什么要去送。不过，若是王上下旨的话，我当然会去。”

    看着夏子欺稍显冷漠的神情，秦臻想，别人耿耿于怀了数年的事情，或许，她从未在意。突然有些不甘心：“如果是我的话，你会去送我么。”

    看着夏子欺想要摸自己头的手，以为他又要打自己，立马站起，瞬间就比少女高了一头，看着少女愣住的样子，又怕她生气，用自己笨拙的方式开始安慰。

    “我好不容易聪明了一点，再打会重新变笨的。”

    夏子欺笑笑，踮起脚，把手放在了少年的头上，轻轻的摸了摸。

    “会的。我把你当弟弟。”

    秦臻的呆住，而后惊喜：“真的？”

    夏子欺：“真的。不骗你。”

    “所以跟皇兄比起来，你更喜欢我了？”

    夏子欺看着少年高兴的样子，将手拿下来背在身后，表示自己不介意让他更高兴一点。“整个秦王宫，整个秦国，最喜欢你了。”

    少年有一瞬间的无措，红了如玉的脸颊。

    夏子欺：“满意么？”

    “……还，还行吧。”慌张的卷起了桌子上的画，落荒而逃。

    秦臻摸了摸自己的脸，热的很，吐出一口气。

    弟弟么？

    是弟弟啊。

    最喜欢他。

    真是让人开心。

    系统看着一点儿波动都没有的指针，表示自己不能理解。但也没有去问，反正得不到答案。

    夏子欺松了一口气。大局已定，她的任务，应该快完成了。现在，安安静静的等死就好。

    秦珏看着身后送行的人，眼睛不断的扫视着，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那个身影。压下满心的愧疚和苦涩，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戚月看着的丈夫的动作，同样满心苦涩，伸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六年了，即便那个女子冷若冰霜，无情如斯，她还是没能把她从他心里赶出去，实在是让人无力的很。

    她看着急急忙忙往回赶的秦珏，她知道，他在赶着去看那个人。那个这六年，她一直躲着却又默默观察的人。

    “九弟。”戚月没有忍住，叫住了秦臻。“能否与我谈一谈。是关于她的。”

    秦臻皱眉，但还是答应了这个联系不多没什么太大感觉的嫂嫂。

    凉亭里，戚月神色复杂。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都，那么喜欢她。”

    “王上喜欢她，给她最大的支持，信任和荣耀，那是对你们这些皇子也没有的。”这不是一个王者该有的表现。

    “秦珏喜欢她，不断的为了楚国余民的安置而奔波，却从不对她表明心迹。”这是她从没有见过的卑微。

    “你也喜欢她，对任何人都张扬跋扈，喜怒无常，却唯独对她，从来没有发过脾气。”

    还有哥哥，哥哥看她的目光也不一样了，那是仰慕。还有父亲，父亲欣赏她赞叹她。

    她，很优秀，可是真的有那么好么？

    纵使她千般体贴，万般温柔，也抵不过她的优秀么？

    秦珏依旧不爱她，秦臻依旧和她很生疏，应该是怕那个人心里不舒服。

    秦臻沉默。

    “皇嫂，我不知道其他人为什么喜欢她。我喜欢她，是因为她的眼睛。那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一双眼睛。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不像父王，带着严厉和冰冷，不像母后，带着无奈和责怪，不像王兄，带着宠溺和防备，不像你们，带着惧怕和厌恶。”

    戚月此时已经完全呆住了，她从不知道，这个看似天真的皇子，会懂得这么多。

    “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她不把我当皇子，教我兵法，教我武功，教我骑马，教我国策，教我识人辨事。她像老师，像姐姐，又像朋友，跟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终于有了价值，我跟她发不出来脾气，只想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才对得起她。”

    “至于其他人，喜欢她，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绝世容颜，惊天之才，处事冷静，不偏不倚，不带私情。这样的人，纵然不是深爱，倾慕却是一定的。我大秦男儿，恐怕都是如此，甚至，有不少的女儿，也喜欢她。皇嫂应该看见了。”

    秦臻有些好笑，这人，男女通吃。

    前不久的宴会上，那些女子脉脉传情的舞蹈和曲子还历历在目。

    戚月一愣，理所应当？

    “我要回去熬药了，皇嫂慢走。”

    秦臻慢慢跑走，赶着回去给夏子欺熬药。

    戚月叹气，倾慕啊。

    奇怪的感情。

    倾慕却又得不到，便会根植于心。

    曾经有得到的机会却生生放手，便不可根除，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