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 6

作品:《男友收割机

    军训的日子一开始或许是有些难熬,但过了三天下来,似乎让人也就差不多习惯了这种模式了,最起码对于一开始就忍不住露出愁苦表情的大一生们来说,他们现在的表情大多已经渐渐趋于麻木,更有向几位教官们表情发展的趋势。

    中途休息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有形象的没形象的,此刻都没有人太过在意,毕竟又热又累,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再去注意其他的。

    新生们和已经有些熟悉的教官有一句没一句的插科打诨,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发展成了起哄唱歌,每个班互相大声回应过去,年轻人朝气蓬勃的声音在足球场的上空回荡着,年轻的教官们褪下了训练时的严肃,面露无奈之余,又有止不住的笑意。

    毕竟这就是年轻人的活力,让人很容易就被感染和打动,是头顶烈阳也无法比拟的,这个年龄的炙热盛放。

    全郗就坐在班级中央,军绿色的帽檐为他遮了一些日头,他本是微微垂着头休息,听到了这动静,还是抬起头来看了看,弄明白怎么回事以后,就撞上了一双琥珀色的眼。

    苏薄坐在教官旁边,仿佛只是不经意的扫过,很快便转开了视线。

    太快,让人来不及看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兴许是那天全郗的态度说明了什么,所以苏薄这段时间并未对全郗继续表现出什么更多的关注。

    他就像一个非常恪守本分的好学长,顶着一张绝佳的脸撩拨着别人的一池春水,虽然在军训过程中对于他们严格的监督,却也笑着给予了学弟学妹们足够的提点和帮助,像是这炎热的天气中一股清流。

    所以军训三天过去,苏薄在对于学弟学妹们心目中的地位又上了一个百分点。

    但也有少数的例外,全郗无疑就是这种例外中的一员。他也并不是单单就对于苏薄有什么意见,只是对外界的一切事物,一直以来全郗都是挺一视同仁的平静。

    教官们被学生们攒动,最后也跟着唱了歌,铿锵有力的军歌从他们口中唱出,听的人忍不住微微挺直了肩膀。

    全郗揉了揉耳垂,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日子和曾经有什么不同。

    那是和他死气沉沉的过去不同的,饱满的活力,从身边的这群人身上,从这样一次简单的军训里,四面八方,无时无刻的朝他涌来。好像带着一种异常执着的力量,要破开他被生活早就打磨的异常坚硬的躯壳,注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唇,一抹极淡的笑意在全郗唇角划过。

    那么快,都让苏薄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中午结束的时候,大家都要赶去食堂吃午饭,人群三三两两的在一起,并不拥挤。

    全郗走的比较慢,秦雨和王浩在他旁边,三个人时不时的聊几句,全郗偶尔点点头说几句,大多数时候却安静而沉默。

    秦雨不知道说什么,手也跟着在比划了好几下,笑容满面的脸上带着汗珠,王浩只是翻了个白眼,大约又是对他的话感到无语,全郗抬眼看着他们,脸上没有笑意,脸部线条却显得很柔和。

    他身形单薄修长,手插在迷彩服的兜里,细碎的发丝被压在帽檐下,露出一点白皙的耳廓,平时看上去总是习惯了一个人的样子,现在身边多了两个身影,总还是有点不同。

    苏薄看着从窗下走过的三个身影,便想起了之前每一次看到的全郗的样子。

    眼里开始翻涌着某种深沉又复杂的色彩。

    中午休息的时间大家都回了宿舍,全郗也不例外,他还顺便洗了冷水澡,出来的时候就爬到上铺,放松的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闭上眼睛,隐约感觉到有点模糊的睡意。

    渐渐被睡意拉入梦中,却又是那些无法摆脱过往的画面。

    毒品,死亡,血红,鸣笛声。

    疯狂的面孔,惊恐的声音。

    红色的液体,带着湿热的温度,顺着自己的脖颈滑落,在面前急速的干涸。

    从幼时开始便无法摆脱的梦魇,扎根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哪怕换了一个世界也无法摆脱。

    重新睁开眼,全郗无声的呼出一口浊气,脸色却至始至终都很平静。

    因为早已习惯。

    下午科大的新生军训出了一阵小骚动。

    主要原因是有人晕倒了。

    其实这几天也有陆陆续续的人中暑晕倒,但这次不大一样,只因为晕过去的人,是近来新生中最为出名的存在。

    苏薄背着身后的人,步伐走的急,脸上一惯的笑容没了,只有紧皱的眉带出一个严肃的表情。

    那人失去意识的趴在自己的肩头,微弱的呼吸带着一丝炙热,苏薄只觉得肩头的那块地方也跟着变得炙热起来,隔着衣衫也要烧到他的皮肤一般。

    将人放到医务室的床上,苏薄看着校医在那里给人降温,站在那里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

    不紧不慢的校医这时回头看他,忍不住笑:“别紧张,只是暂时休克而已,这孩子平时营养不大行啊。”

    苏薄点点头,却是没有接话,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微微绷着。

    等校医走开,苏薄就拉上床帘隔绝其他在休息的学生的视线,他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拖着下巴静静的看着全郗。

    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就在空气中一点点弥漫,苏薄静静的看着全郗的睡脸,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点点描绘到他的下巴,继续下滑是微凸的喉结,白皙的脖颈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从什么时候开始,目光似乎已经无法在轻易从这个人身上转移了?

    这样想着,最后的最后,苏薄的眼神定在了那薄薄的,带着淡红的两片唇上。

    目光有一瞬的迷离。

    全郗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橙红色的光线穿进窗户,铺满了他的整个视线,眨了眨眼,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在校医室。

    手掌上有温热的重力,他转过眼去,苏薄正慢慢睁开眼抬起头,然后把压在他手上的手收回来,轻轻笑道:“醒了?没事了吧?”

    他的声音很轻,窗纱被轻风吹起来那样的温和。探过来的手干燥而温暖,应着关切的眼眸,让全郗微微僵硬了。

    这场景好像和全郗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合,却是多了一个会在他床边问他的人和声音。

    白色空寂的病房,流入身体冰凉的药液。纷飞卷起的窗帘投下模糊的灰色影子,冰冷的记忆里的这些渐渐被眼前的画面所覆盖。

    天色已经暗下来。

    苏薄送全郗回宿舍的路上,两个人都很安静,不再像前几次那样故意说些话来看全郗不一样的反应,一路上的苏薄也很沉默。

    直到走到宿舍楼下,他才停下脚步开口:“全郗。”

    他一路上把这两个字含在舌尖,这时候吐出来,好像舌头都有些麻。

    全郗没走,站在那里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下,眼神幽深而静谧。宿舍楼门口的灯光映在他身上,给他染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明明并不会给人过于明亮的感觉,更准确来说只像黑夜里的一点光,却还是硬生生的灼了人的眼。

    苏薄收回目光,笑意浅浅,不知是温柔还是习惯:“好好休息。”

    他摆了摆手,转身先走了。

    也听到了身后那人一句:“谢谢”。

    声音平静清亮,依旧砸进人心里的力度很重。

    心里的感觉好像又变得不太一样,像闷热盛夏里突然砸落而下的一场雨。

    而他,是那个避无可避被淋了一身的人。

    走出不远,苏薄停下脚步,看着前面靠在路边树上挑着眉,一脸意味深长詹奕。

    半晌,詹奕笑了,苏薄看着他,也笑了。

    苏薄问:“怎么?”

    詹奕笑着摇了摇头,越笑越夸张,抖着肩膀,一脸难以抑制的样子。

    苏薄过去不轻不重踹了他的膝盖一脚,语带笑意:“克制点儿。”

    这怎么克制?好不容易发现油盐不进的苏大神的小心思,他詹奕感觉自己简直愉悦的要上天了。

    “别瞎猜。”

    詹奕摊手:“诶,我猜什么了?苏大神你别心虚冤枉我啊?”

    苏薄拍了拍他的肩膀:“吴教授的期末课题作业。”说完就走。

    詹奕立马老实,追上去讨扰:“别,别!使不得,我安静,我啥也不知道,诶,苏薄!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招谁惹谁了?难不成感觉敏锐是他的错?

    詹奕表示自己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