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接受一个残忍的事实。

    他儿子疯了。

    类似于精神分裂的症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变得严重起来，不再愿意出门，会躲在房间里自言自语。

    “所以，他的死因是？”

    白奕开口问道。

    虽然许言跟他强调过，他们说话通常比较含蓄，太过直接容易引起人们的不满。

    还好，柯余还沉浸在害怕痛苦的情绪里，并没有理会白奕的直接。

    “自杀。”

    柯余说，人是自杀的。

    在一次又一次的争吵与打骂后，在某个寂静无人的夜晚，他儿子选择从顶楼跳了下去。

    “可是……他明明说要好好学习的，为什么会突然自杀呢？”

    柯余抱着头，满脸是想不通的疑惑。

    “那你呢？”

    白奕拖着脑袋问道。

    他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表，已经超过了他平时睡觉的时间，自然生物钟的困倦，让他想要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

    “什么？”

    柯余一脸疑惑。

    白奕收回目光，看着他说道：“那你是自杀，还是他杀呢？”

    开裂的头颅悬挂于头，身上多出骨骼断裂的症状，灵魂被黑色的气息缠绕，说明生前背负着罪孽，柯余一愣，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样子，突然沉默下来。

    “根据地狱审判第三百二十四条，至亲杀人，处以极刑，要被埋进地狱里，承受烈火上百年的焚烧。”白奕伸了个懒腰，缓缓站起身来，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我退休了，你要是还苦恼的话，可以去找旧世纪，那边应该有送走亡灵的全套服务。”

    “不对，不是我！”

    柯余突然抬起头来，他拍着桌，灵力震得面前的杯子碎了一地，连一直发呆的破刃都转过头来，看了一眼这里的状况。

    “那呢？不是你儿子的话，那你杀了谁？”

    这份气息，身为鬼王的白奕不会认错。

    柯余一下子不说话了。

    “他是杀了人才死的，加上他和他儿子，白奕，死亡三人，属于较大的命案了。”

    许言在他脑海里说道。

    “我又不是警察，不关我的事，千言语打烊了，你该离开了。”

    白奕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柯余颤抖着抬起头，那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求求你，帮帮我吧，我儿子不会无缘无故自杀的，求求你，帮我查查真相。”

    死亡，白奕见得实在太多了，多到人命在他的眼里，就算是工作内容里的一个数字，又有多少人需要审判，又有多少人会消失，又有多少人能够往生。

    他可以同情人类，可以拯救人间，也只是为了维护两个世界的存在。

    他是规则，从不干预。

    所以他才不能理解许言的正义。

    “对不起，我……”

    白奕还没说完。

    便听见另一道声音从他的嘴里出现：

    “好，我帮你查。”

    柯余欣喜地露出笑容，在那张面目狰狞的脸上，显得有些可怕。

    “没必要。”

    白奕小声低喃。

    “什么？”

    白奕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困了，想睡觉。”

    “好好好，我马上消失。”

    说完，柯余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慢慢消失在店里。

    只有许言，才会这样无条件地帮忙，就像当初程雨星事件，自己都要死要活了，还要去帮忙一样。

    麻烦。

    白奕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时间不早了，破刃也站起身来，准备收拾收拾，关店。

    头一沾枕头，白奕就直接睡着了，睡的特别香，奇怪的是，他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几乎不能熬夜。

    白奕是开心地睡着了，许言可就难受了，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现在就是个意识灵体，不需要所谓的睡眠，一整晚，都是漫长而又痛苦的。

    可能是今天碰到了唐糖，想到了过去，白奕睡的香甜，他的脑子就觉得越发清醒，柯余的话在他的记忆里不断回放，就像录音机，开启了自动循环模式。

    “精神分裂……家庭原因……自杀……”

    许言总觉得，这件事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突然，有诡异的画面闪过。

    又来了！

    白奕只是轻轻地皱了皱眉，似乎有什么在扰乱他的梦香，许言可就遭了殃，他觉得脑袋一阵刺痛。

    奇怪的记忆又来了。

    自从在复活时看见了那些过去的记忆，每次白奕做梦时，他就能再次看见那些，古老的祭坛上，带着面具的人类，被绑着分两道身影，以及泥沼中挣脱而出的少女。

    金黄色的瞳孔。

    在凝视他。

    有时候，许言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是个历史的看客，还是身处其中。

    众人朝着祭坛跪拜，祈求神能够听见自己的期盼。

    有血液从天空滴落。

    许言每次抬起头，都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而且，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显得越来越清晰。

    有什么东西，正向自己走来。

    “是诅咒吗？”

    许言也不明白。

    他能感受这具身体的状态，心跳平稳，呼吸顺畅，说明白奕并没有遭受这段记忆的影响。

    “还真是不幸啊。”

    没能好好体验普通的人生。

    只能注定在追逐正义的路上死去。

    不过那又如何呢？

    他一直都活在生与死的夹缝里，从来都没挣脱出来，那跟狗屎一样的命运，就像十八流编剧写出来的废纸，扔在垃圾桶里都不会再多看一眼。

    不过，在他那本该死去的年纪，他靠着白奕活了下来，一路成长，变成了自己想要活成的样子，这一次，他本该在战斗中英勇牺牲，可又一次被人拽了回来。

    就算是假面的阴谋，就算是为了白奕的复活，那他也是赚了，沾了点小光。

    白奕力量在他手里。

    之前的他，就像一个不受控制的狂暴战士，只懂得清除眼前的一切障碍。

    但现在，在白奕主灵魂的压制下，他反倒像个运筹帷幄的军师，指点着白奕的行动。

    不过，白奕可不是个听话的人，在百分之九十的情况下，他俩的意见都达不到统一。

    两人的相处就跟水遇上火，

    不是蒸发，就是熄灭。

    每一个好结果。

    “让我们迎接更好的明天，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