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双醒来已经是后半夜睁开双眼时直接坐直了身子，大声喊了一句“师兄”！

    守在床边的碧珠忙扶住她红珠忙去倒了一杯茶二人眼眶里含着泪水，一脸欣喜。

    “娘娘您可终于醒了，可吓坏奴婢了。”

    有些茫然的打量着眼前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是她自个的营帐。

    “师兄呢师兄他怎么样了？”紧紧抓住碧珠的手臂，急切的问道。

    碧珠脸色微凝一起来就问起姜无羡而不久前才得到的消息让她根本不敢说出来生怕刚刚才醒来还虚弱的陆无双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

    “你说话啊告诉我师兄怎么了？是不是出事了？”见碧珠久久不语陆无双的心跌入谷底，崩溃的大喊：“你快告诉我！”

    碧珠咬着唇，小声说着姜无羡已经毒发身亡可出她意料陆无双听完了竟然平静的让她不可思议可随即而来的让她感到无比惊慌。

    “娘娘娘娘…”碧珠和红珠对视一眼都对陆无双现在的模样感觉不安只能轻声的唤着她可她却毫无反应的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们宁愿看到一个歇斯底里大哭的陆无双，也不想看到她这样二人担忧的坐在床边看着她的眼眶渐渐发红，泪水不断的流下来却还是一动也不动。

    “娘娘，奴婢知道您难过，您不要憋着在心里，哭出声来会好受一些。”

    许是听到了碧珠的话，陆无双慢悠悠的抬起头，苦笑一声，幽幽道：

    “哭？我有什么资格哭？若不是我一意孤行，师兄就不会死，若是我没有来到这座宫城，师兄又怎么会为了保护我而丢了命。是我害死了他，我又有什么资格哭呢？”

    那漫天飞来的箭矢，一支一支的被击落在地上，她窝在姜无羡的怀里，这是她这一辈子离他最近的时候。那个怀抱是那么的温暖，令他无比安心。

    可偏偏是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竟是在躲避敌人的暗杀。她还记得，姜无羡告诉她不要怕，只要有他在，绝不会让她受一丁点的损伤。

    他确实做到了，他用自个的身躯为她撑起了最安全的天地，将后背露给了敌人。尽管他武功再高，可终究抵不过她的拖累。

    直到她们身下的马中了一箭，因为吃痛将二人甩下马背，可深受重伤的姜无羡还是紧紧护着她。

    而正巧这个时候，禁卫军到了，有禁卫军的加入，他们也安全了，此时她才惊觉姜无羡的背后的衣衫被鲜血浸透，她颤抖地看着手掌上的鲜血，害怕的低呼着。

    “师妹，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一阵轻咳过后，姜无羡疲惫的闭上双眼。

    “不，不，师兄你不会有事的，你看禁卫军来了，我们马上回营地，太医会治好你的。你不要睡，你不要睡好不好？”

    她哀求着，祈祷着，害怕着，姜无羡缓缓睁开眼握住她的手，轻笑。

    “有你关心我，我真的很知足，或许下辈子我们还能见面，到时候我一定不会像这辈子错过你，一定早早告诉你，我爱你。”

    说着他便吐出一口黑色的血，陆无双头脑一片混乱，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虚弱，心痛得令她无法呼吸。

    “不会的，师兄你会好的。只要你好了，我愿意跟你离开这里，我不报仇了，我们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过一辈子，我只要你好好的，你不要死好不好？你说过会保护我一辈子的，你不能食言。”

    泪水夺眶而出，这些话被姜无羡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里，露出了高兴的笑容。

    “你的话我记住了，我真的很高兴，真的！”

    能在死前听到心心念念的人儿这番话，他死而无憾。可惜他的伤太重了，他撑不到回营地了。

    带着足慰平生的笑容，姜无羡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每夜出现在他梦中的人，安然的闭上了双眼。

    陆无双颤抖着身子，不敢置信的不停低呼着他的名字，可姜无羡再也没有睁开眼。

    “不，不要！”

    痛彻心扉的大喊着，她死死捏着姜无羡的衣角，在崩溃中晕厥。

    是因为她才死的啊，一直埋在心里不敢说，不敢承认的爱意与眷恋，千里迢迢奔赴来京，就为了护她周全。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她？为什么要保护她，为什么，为什么！

    “娘娘，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大公子他…”碧珠急急劝道，可被陆无双嘶吼着打断。

    “不要叫我娘娘！若不是我要进宫，师兄怎么会死，该死的是我，早在七年前我就该死了！”

    崩溃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让她嚎啕大哭。

    十二年前，辅国公府。当时的大周并无战事，除了辅国公镇守在边疆，其他的主子们都呆在京城。

    那一日，玉琉子来到京城拜访旧友老国公，住在了府上。陆无双当时不过五六岁，看到玉琉子身边面如冠玉，有谪仙之态的姜无羡，只一眼便时时跟在他身后拉着他和哥哥们一起玩耍。

    而每每姜无羡看向她的眼神，都是那样的宠溺与温暖，让人不自觉的想亲近他，仿佛靠得越近越能拉近二人的距离。

    “小兮儿，可愿拜我为师？”

    那时的玉琉子似乎算出辅国公府的末路，想要保住好友的一点血脉。

    懵懵懂懂的陆无双只知道玉琉子要走了，还要带走那位好看的哥哥，想也没想的就应下了。

    当时她是高兴的，因为拜师后她和姜无羡就是师兄妹，可以经常在一起。

    那时候她太小了，并不知所谓的男女情爱，等到她所有的亲人都不存在于世，她一瞬间长大了，而懂得所谓男女之情，却是永远不能实现的梦想。

    她要报仇，可姜无羡是那样谪仙的一个人，根本不该沾染上红尘俗世，那些血腥阴暗的事就该由她来做。

    然而现在，她还是丢掉了心底最后一份干干净净的感情。

    “我要见他，带我过去。”

    抽噎的开口，可现在她双眼通红，一脸的悲痛，碧珠又怎会让她就这样过去。

    “大公子的身边被皇上安排满了侍卫，还有所有的太医，您要是过去，会被人怀疑的，您不能去啊！”

    可陆无双根本听不进劝阻，她的梦没有了，难道还不能去看一看吗？

    挣扎着下了地，连鞋袜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往门口小跑而去。碧珠见状直接跪下来，颤声道：

    “娘娘！”

    就算知道陆无双现在最不想听到这个称呼，可她还是要这么喊。

    “娘娘，您是皇上封的正一品贵妃，您现在过去只会让人怀疑您和大公子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纠葛。大公子护着您连命也没有了，您不能让他的一番苦心白费啊。想想您的亲人，您的仇恨，您这样过去只会让隐藏在暗中的黑手抓住机会将您打入地狱不得翻身，您还要为大公子报仇，您不能出事啊！”

    陆无双脚步一顿，红珠见状也跟着劝道：

    “是啊娘娘，想想那幕后黑手竟然狠心的杀害了大公子，娘娘您要为大公子报仇，绝不能让她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还逍遥在外。娘娘，奴婢恳求您暂忍悲痛，不要去见大公子。”

    或许仇恨让她清醒了几分，她转过头，脸上被痛苦覆盖，双眼满是血丝。

    “我竟是连他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吗？”

    踉踉跄跄的后退，跌坐在地上。

    “师兄如此待我，我却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这让他九泉之下如何安心？我又怎配为人。”

    她的双眼直直的盯着地面，没有丝毫的神采，仿佛将整个人从这个世界剥离，对于这个人世间没有丝毫的留恋。

    “娘娘，大公子深知你心，不会怪你的。”

    不会怪她又如何，她终究过不了自个心里这一关。

    碧珠红珠小心翼翼地扶着被抽空力气的她坐到了床榻上，见她不哭不闹，只是安安静静的流着眼泪，心里十分酸涩和对她的心疼，碧珠更是偏过头抹去眼角的泪水。

    “奴婢为您备水沐浴吧？”红珠轻声询问着，可陆无双没有反应，轻叹一声，还是出门让人抬了热水进来，顺道让人去通知了楚修寒。

    得到消息的楚修寒匆匆赶过来，陆无双刚好沐浴好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只是她的神色依旧麻木，见到楚修寒也没有一点的反应。

    “无双，你终于醒了，可把朕急坏了。”快步上前紧紧将陆无双拥入怀中，让他有种失而复得的后怕。

    可就算他紧紧抱着却还是无法抚慰心里的不安，何况陆无双竟是一语不发，他担忧的望着那张麻木的脸，厉眼一扫，问起了碧珠。

    “贵妃怎么了？”

    碧珠的心被吊起来，她期盼着陆无双不要露出任何破绽，不能被楚修寒发现任何不妥。

    “启禀皇上，娘娘这是吓坏了。方才醒的时候还哭了好一会。”

    这也顺便解释了为何陆无双现在双眼肿胀通红，楚修寒心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愧疚道：

    “都怪朕没有陪你一起去，才让你遭遇如此险境，都怪朕。”

    楚修寒是真的愧疚又痛苦，听到于敬回禀时他的心都是悬着的，他无法想象一个刚刚学会骑马的人是怎么躲避那不断飞向她的利箭，若是没有姜无羡，他是不是就见不到她了？

    “怎么能怪皇上呢。”陆无双幽幽开口，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冷意。

    “是臣妾要进树林的，那些杀手也不是皇上安排的。要只怪那背后之人，所以臣妾不会怪皇上的。”

    她不会怪他，只是恨他，恨他灭了辅国公府满门，恨他让姜无羡入宫，恨他夺走了她最宝贵的一切。

    “你放心，朕一定会找到幕后黑手，一定不会轻饶了他。”忽视了从心底涌出的怪异感，他轻声安抚着陆无双。

    “那皇上，国师怎么样了？当时臣妾被白虎按在爪下，是国师突然出现救了臣妾。还有一路回来时也极力保护，可惜臣妾被摔下马后就晕倒了，不知国师现在…”

    垂着眼眸小声问着，楚修寒不疑有他，救命之恩，问起姜无羡理所应当。

    “箭上有毒，虽说国师医术高超，对毒也颇有研究。可惜他重伤在身一直昏迷不醒，太医对毒束手无策，所以国师去了…”

    楚修寒叹息着，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僵硬，生怕她哪里不舒服了或是听了这个消息又觉得害怕了，赶紧轻声哄着。

    “所以，国师因为救了臣妾死了是吗？”颤抖着问着，楚修寒沉默的点点头，换来陆无双眼眶通红，声音哽咽。

    “无双…”楚修寒担忧的唤着，十分担忧。

    “皇上，那臣妾可不可以去见见国师最后一面，他到底是因为臣妾才会变成这样，臣妾想送他一程。”

    说来说去她还是想见姜无羡最后一面。碧珠红珠的心怦怦跳着，一脸慌乱的看着陆无双，生怕楚修寒同意了她的要求。

    可最终在陆无双哀求的眼神里，楚修寒还是心软同意了，得了陆无双一个苦涩又心痛的笑容。

    一刻钟后，几人来到了姜无羡的营帐。因为想将他带回京厚葬，所以这几日为了保证他的尸身不腐坏，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大堆的冰块堆在了他的身边。

    只是看到了一片衣角，陆无双就忍不住想要扑过去，碧珠发现了她情绪不对，在她身后死死拉住她的衣袖不让她妄动。

    紧咬牙关，双手死死攥成拳，指甲抠进了肉里，一片血肉模糊，用这样的疼痛，忍住她就快破蛹而出的冲动。

    “对不起…”

    走到棺边，看着熟悉的容颜，她多想再让姜无羡用那双温柔宠溺的目光再看看她，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忍不住掩面哭泣，楚修寒拥着她轻轻拍着背安抚着，虽然他不想陆无双为了其他人而哭泣，可姜无羡不同，最终还是压住心底的妒忌，微不可见的叹息一声。

    “皇上，一定不能让国师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您一定要抓到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