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双定定看着楚修寒好一会在他的心都快到了嗓子眼时才听到温柔的女声。

    “臣妾相信皇上。但是臣妾还想问一句皇上，若臣妾真的是她们口中的那个女子皇上又会怎么对臣妾？”

    不放过楚修寒一丁点的神色变幻她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让楚修寒十分狼狈。

    “朕…”他也不知道会怎样对陆无双，明明是他深爱的女人可辅国公府的血流的太多了若她真是凌绾兮，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她。

    难道一杯毒酒赐死吗？不他舍不得可若是不赐死他们之间将会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样的灭门之仇放在谁的身上都不会当做没有发生过。

    “朕不知道。”许久后楚修寒才幽幽开口但他还是很肯定的说道：

    “但是朕一定舍不得让你死也见不得你伤心落泪，或许你还是朕的贵妃，还是朕最心爱的女人。”

    陆无双微微抿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他的神情告诉她这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他是认真的。

    “臣妾记住了。”心底升起那股莫名的情绪让她觉得十分烦躁眼下还有一个陆无忧在旁边虎视眈眈她找了个理由就带着人回到九宸宫。

    屏退了所有伺候的人，就连碧珠红珠也没有留下，她静静看着已经恢复镇静的陆无忧发出一声叹息。

    “说说吧暴露了本宫，太后会给你什么好处？是扶持二皇子登基让你做个王妃，还是直接让楚修宜当皇帝你为皇后？”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压在了陆无忧的心上，让她不甘心的对上那副漫不经心的那张脸，充满恨意道：

    “你不配知道！”

    微挑眉角，陆无双靠在椅背上，打量了陆无忧半晌。

    “你恨我。”除了这一点她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让陆无忧和太后联手。

    “升米恩斗米仇，本宫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是将你的心养大了，还是说一开始你出现在本宫的面前就是个阴谋？”

    她想起来碧珠的回话，陆无忧一共见过太后两回，仅仅是这两回并不足以让她们达成联盟，那么就是更早之前。

    突然她想起了陆无忧回京后每个月都会进宫几次，会不会那几次都是为了和太后联系，那她们又是怎么联系的。

    “你原本就是太后的人。”

    一想到这点，原本还有些漫不经心的她神色极为冷冽，身子也坐直了。

    “是又如何？可惜了这番精心的算计，不过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没有将你送上黄泉路，实在心有不甘。”

    她轻蔑的看着陆无双，就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又如何？从小国公府的人都宠爱这个嫡姐，而她明明是二房唯一的女儿却永远得不到任何人的重视，所有的好东西都是陆无双的，她只能捡那些被挑剩下的玩意。

    再长大一点，人人皆说国公府的大小姐聪慧过人又生得倾城之貌，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问鼎后位也是顺理成章。而她无人问津，就算学业再好也得不到一句夸赞。

    这么久了，陆无双被她欺瞒，她背着做了不少的事都没有发觉，什么聪慧过人？还不是草包一个？

    “怎么？被我耍了团团转多年，不甘心了？”

    轻蔑，挑衅，讥讽，种种神色汇聚在一起，反而让陆无双冷静了。

    “看来你还是安在国公府的棋子，二叔不会背叛国公府的荣耀，那么就是你那位姨娘？本宫记得她被送到庄子上没多久就死了，你就是接替她的人，当年那封通敌叛国的信件也是你放去书房的。”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直到这时她才惊觉，原来造成国公府灭亡的凶手里还有她的堂妹。这些年她一直想不通，书房可是守卫最严密的地方，里头摆放着不少行军布阵的策略，还有对敌国研究的资料，这样的地方，除了祖父他们，也就唯有他们这些孩子每日晚间去书房边上的侧间翻看书籍，那个时候，守在门口的亲兵是不会阻拦的。

    “是又如何？他们都该死，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国公府最优秀的孩子，他们放弃我是他们做的最错的一件事！”

    对着陆无双嘶吼，那双眼睛冒着火光，恨意十足。

    “所以你就害死了你所有的亲人，当年救你或许是我做错了，我不出手你也过上人上人的日子，不过，你真的确定吗？我将你带上马车的时候，你还在跟人抢救济的米粥呢。”

    说到这陆无双发出一声嘲讽的笑意，国公府倒了，太后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至于这个棋子也没了作用。救她出天牢，或许是为了保证她在天牢里不会乱说话，但是只要出来了，她的命就不是她的了。

    “太后那样警惕凉薄的人，竟然会用大棋子生的小棋子？不过当初，若是没有我，这会你早就是一堆白骨，死在了太后的屠刀下，你不是应该感谢我？”

    陆无忧何尝不知这是实情，当年她从暂居的院子里逃出来不就是因为听到了有人想要杀她。可是自从回京，陆无双这样的宠爱和身份让她滋生了压抑多年的妒忌，她这才又找上了太后，只为了给陆无双致命一击。

    可惜这一击还是失败了。

    “所以，你想怎么对付我。”无所畏惧的看着陆无双，她知道陆无双这个人，最重亲情，否则当年不会连她一个没什么交集的庶女都救了，她坚信陆无双绝对不会杀了她。

    “送你去一个该去的地方。”陆无双微微勾唇，笑得灿烂。

    “该去的地方？”陆无忧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你所犯的错死百次都不为过，所以，你要死，还要死在辅国公的牌位前，在列祖列宗的跟前忏悔后以死谢罪，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陆无忧脸色大变，没想到她竟然真的下手了。

    原本陆无双就没打算留着陆无忧这条命，之所以带回来只是想问清楚这整件事，可是现在事情明朗，造成覆灭的竟然是流着国公府血脉的亲人，这让她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她恨太后，恨皇后，恨楚修寒，也恨他们背后的人，可这些她能理解为了权利争斗而相互陷害，所以她的报复是折磨他们，让他们渐渐变得一无所有，看着所有靠着诡计得来的权势一点一点的消失。

    可对陆无忧，她不能原谅，不能容忍，她恨不得用那最残忍的凌迟之刑亲自动手，让陆无忧也尝尝她多年的蚀骨之痛。

    “你想杀了我！”

    看着陆无双毫不费力就能掌握着生杀大权，而她为了拼得一个至高的荣耀竟然落得如斯境地，她恨命运不公，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落在陆无双的头上。

    “你做出这样的事难道不该死？还是你以为本宫会顾念手足之情饶了你？将你带回来只是想问个清楚，可是本宫既然都想明白了，留着你又有何用？难道还让你在日后再反咬本宫一口吗？”

    她不惧怕楚修寒得知她的身份，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她绝对容忍不了背叛，尤其是背叛了她的信仰，她的执念。

    “红珠！”朝着门口唤了一声，碧珠匆匆进殿，努力忽视着陆无忧，忍耐着想要当场对她拳打脚踢的冲动。

    “你护送二小姐回府，告诉母亲，家法处置，一定要让她在列祖列宗前忏悔，让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何为生恩养恩，何为人。”

    红珠微微偏头，对上陆无双那双充满杀意的眸子，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奴婢明白了，奴婢一定会看着二小姐真心忏悔后再回宫向娘娘复命。”

    红珠会武，由她送陆无忧回府她还是很放心的，可终究害怕路上出了意外，于是向楚修寒说了一声，借了一队禁卫军将人押送了回去。

    陆府，禁卫军被管家客客气气的请到了迎客厅喝茶，陆无忧被红珠带去了后院，与陆夫人说了宫里发生的事后，陆夫人的脸上明显可见的震惊和愤怒。

    “小姐的意思，是怎么处置她？”她看着陆无忧的眼神恨不得杀了她，却还是按捺住听着红珠继续说。

    将陆无双的意思转达了一遍，陆夫人点点头，三人进了卧房，陆夫人在油灯处转动了一下，很快一道暗门浮现在眼前。

    陆无忧震惊地看着这一切，她住在陆府一年多，可以说每一处她都探寻过，可是从来不知原来所谓的密室竟然就在陆夫人的卧房里。

    心惊肉跳被红珠按着往下走，没一会就到了一个亮堂堂的地方。她伸手捂住一时间没从黑暗适应的双眼，却被一把推到了地上，跪倒在蒲团上。

    吃痛的闷哼一声，她缓缓抬起头，可这一眼就让她几乎魂飞魄散。

    她的眼前是辅国公府嫡系的牌位，更有早就分家而在当年被牵连的分家的人。她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可红珠和陆夫人却死死按住她的身子，让她跪在蒲团上，一下又一下的让她朝着牌位磕头。

    “二小姐，这是你应该受的，因为你，国公府死了多少人？还有那些跟着老国公爷和国公爷征战的将军们，国公府的姻亲故旧，那一条条人命，都是你害死的。二小姐每每入梦，都不会觉得害怕吗？”

    从前陆无忧不惧，可面对这么多牌位，她只觉得此处实在阴冷的可怕，好像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看着她，仇视她，让她偿命。

    “不，不是的，不是我…”

    当年她还小，并不明白太后想要她做什么，只是知道她如果答应了，她的生母将不会成为她的拖累，她未来会换个身份入宫成为楚修寒的贵妃，她太渴望权利和被万人瞩目，所以她问都没问就答应了。

    可是之后，太后的人只是偶尔吩咐一两句，可她因为不受重视所以收效甚微，可就是唯一一次做成的，就造成了国公府满门被灭。

    这些年她不是不害怕，可怕的并不是所谓的冤魂索命，而是太后会不会查到她还活着，想要杀她灭口。

    从前的不害怕不代表现在，几百个牌位放在眼前，那一个一个的名字都深刻在她的脑海里，她的心里。

    “不是我，是太后，太后要杀你们，我只是放了一封信，我什么都不知道！”双手不断挥舞着，想要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但红珠不会让她如意，她的身子依旧被死死按在蒲团上，甚至红珠还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正面面对上老国公的牌位。

    老国公的威严十足，就算到现在陆无忧也不会忘记，猛的一对上，让她瞪大了双眼，不停地大喊大叫。

    “看来二小姐是不会忏悔了。”红珠有些可惜，撇撇嘴道：“虽说我说了要让娘娘看到二小姐的忏悔，不过宫门也快关了，今儿不回去娘娘会担心的。”

    嘴上说得无奈，可还是拿出了一柄匕首。锋利的匕首，顶端寒光四射，红珠冷笑一声，将匕首直接贯穿了陆无忧的心脏。

    大喊大叫声骤然停止，陆无忧不可置信的望着自个的胸前，一滴一滴的鲜血不断的流淌而出，她惊恐的摇着头，想要喊叫却发现自个已经发不出声音。

    她感觉到了生命的流逝，周遭一片寂静，只有鲜血滴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此时她才是真的恐惧，因为陆无双是真的做到杀了她。

    临死前，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她的父亲也会抱着她出去玩，逢年过节所有的家人聚在一起，她的东西也没有少，还有那个温柔的嫡母，平和的大伯一家，更有比她小上几岁的小侄子咧着嘴对她笑。

    这一刻她才清楚的记得，她所谓不重视她的亲人其实对她都很好很好，而她所做的一切将这样的幸福远远埋葬了。

    半个时辰后，陆无忧永远的闭上了眼，死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红珠冷冷瞧着她，冷笑道：“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那么多条人命，不挫骨扬灰都是主子的仁慈。”

    对于如何处置陆无忧，明面上至少要给楚修寒一个说法。

    “一会我让个丫头扮成她，将她送到城外的庵堂里头，过些时日等风声过了，再告诉外人陆家二小姐暴毙。”

    陆夫人想了想，还是决定用这个法子来掩饰，红珠没有意见，应了一声后，看着陆夫人找了个和陆无忧身形相似的丫鬟换上了衣服带着纱帽上了马车，这才回宫复命。

    在红珠处理陆无忧时，陆无双也跪在佛前一遍一遍的念着心经。

    今日她才得知那场让她人生颠覆大事的真相，她的心情很不平静，唯有跪在佛前念着佛经，才能让她舒缓心中的戾气。

    太后，原本想让她在馨德宫里慢慢度过最后的日子，可她实在忍不住了，只要一想到当年太后竟然利用了一个几岁的孩子造成了这一切的悲剧，不得不赞叹太后的眼光毒辣，精准，看准了陆无忧那不甘寂寞，野心勃勃的内心。

    现在太后被幽禁馨德宫，甚至防卫更甚，她不能在楚修寒的眼皮子底下去杀了太后，这会让她暴露了自己。

    可就这么放任她也做不到，尽管太后只剩下几个月的命，她一定要做些什么，发泄心中的戾气，不然她一定会疯的。

    “来人！”经文是念不进去了，碧珠闻言进殿，她冷冷吩咐：“太后不是想要活着？她服下的药可有延长的法子？让她多活一段日子。”

    碧珠想了想，有些犹豫道：“倒是有个古方，可那是书上记载的，到底有没有用奴婢也不知道。”

    “尽管试一试，延长不了也没什么，只是少了些被痛苦折磨的日子罢了。”

    碧珠一顿，轻声应下。

    “之前给静嫔的香料不是还剩一些？给太后送过去吧。她杀了那么多人，也不知会看到些什么人日日找她冤魂索命。”

    说完陆无双又闭上眼不断默念着，碧珠悄然退下后她才睁开双眼，定定的看着那尊佛像。

    “祖父，父亲母亲，哥哥嫂嫂，你们放心，那些陷害过国公府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一个人。太后既然是造成国公府覆灭的罪魁，我一定要让她日日夜夜都为你们忏悔，为她所做的孽付出应得的代价。”

    纪国公府早就消亡了，太后一个孤家寡人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可她还是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至少让她最后的日子里每每看见辅国公府的人，都要担惊受怕，心绪不宁，没日没夜的受尽折磨，直到心力交瘁，不甘心的闭上眼。

    第二天，馨德宫就摆上了被换掉的香料和茶水，同时，楚修寒一道圣旨，将二皇子贬为庶人，除皇家玉碟，永世不得回京。

    原本二皇子的后盾就没有了，还在宫里头也会被拜高踩低的奴才欺辱，可好歹也是个皇子，等成年后开府建牙也是个王爷的身份。

    可现在突然将他贬为庶人，一点先兆也没有，再加上之前朝堂上频频提起的立太子一事，无缘无故贬斥一个皇子，不少大臣联名上奏，请楚修寒明示二皇子之过。

    而楚修寒可没有解释的意思，那些带头上奏的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后，二皇子脱掉了皇子的身份，直接被送到了城外的皇庄上软禁。

    原本他是想直接除了二皇子以绝后患，可转念一想，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儿子，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其他的人成为太后的傀儡，这才决定饶了二皇子的性命，但这辈子都将与皇室无缘。

    同时下达的还有第二道圣旨，楚修寒决定调整后宫的位份，在贵妃之上再加尊衔，定为皇贵妃，并将陆无双晋至皇贵妃，位同皇后，一切用度皆以皇后的标准。

    若非陆无双不愿为后，楚修寒都会直接将她送上皇后的宝座，他不勉强，却又想给陆无双至高的荣耀才做了如今的决定。

    不是皇后却胜似皇后，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后妃有此殊荣。

    于是宫外又流传起了陆无双各种魅惑圣心，独宠后宫的流言蜚语，但有一点，之前那些将流言编成戏曲歌谣的人都被抓进了大牢，就算现在再有传言，老百姓们也不敢大肆宣传，生怕自个步了那些人的后尘，只是在私底下将陆无双妖妃的名头给坐实了。

    陆无双对这样的殊荣也有很深的触动，她知道这是楚修寒在向她弥补当日怀疑她的愧疚，所以她欣然接受，内心却因为楚修寒越来越大张旗鼓的告诉世人她的宠爱而震撼。

    她不是没有怀疑楚修寒对她是捧杀，可这个念头只不过出现了一瞬就被她抹去，现在她望着眼前熟睡的帝王，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又涌出来。

    “到底你对我有什么样的期待？真的值得你这样做吗？”

    她望着前方喃喃自语，却没有发现楚修寒的眼珠子动了动，显然听清了她的话。

    楚修寒的内心也不平静，他不明白为何陆无双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他不敢深究，生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

    这一夜，二人虽然相依而卧，却又各有各的心思，没有一人能真正睡得安稳。

    几日后，馨德宫的侍卫去向楚修寒禀报，说起里面软禁着的太后娘娘，最近如同发狂了一样不断的砸着殿内的摆设，更是时不时的大呼小叫，口口声声称宫内有鬼。

    楚修寒不屑的冷笑，馨德宫若是有鬼还能住上这么久？只怕是他那位好母后不甘寂寞又想闹出点动静来。

    “不必理会，馨德宫太后住了十年，要是有鬼为何从前不出现？她喜欢砸，你们就把东西都给朕搬走，那些大件的摆设，朕看她怎么砸！”

    侍卫一个激灵，不敢相信这番话竟然出自楚修寒的口。他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之前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啊？

    “没听见朕的话？”看着呆愣在原地的侍卫，楚修寒不耐烦的皱起眉，“以后太后的事情不必来报朕，你们自行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