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城头，典云瞪大眼睛，又下意识揉了揉，远处一队队林邑兵马趾高气昂地经过九德城下，似在作挑衅之态，丝毫不把九德城守军放在眼里，典云非但不气，反而心头涌起欣喜、惊讶。

    “将军，真被您说中了，范伽急得屁股着火一样走了！”蒲侗笑道。

    “徐将军，这这是您的杰作？”回过神来的典云好奇问道，为何林邑大军如此匆忙撤军，虽然几日攻城折损不少，可是仍有一战之力，观其望不到尾的辎重粮队，更加没有丝毫缺衣少粮的迹象。

    究竟是怎么回事？

    徐回笑而不答，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朝着南边林邑望去，交代几句注意戒备，且不可松懈大意，先不说城外留有一支林邑骑兵监视，单是自九真郡押运俘虏、物资的林邑大军后队怕是不下两千人。

    出城追击？徐回呵呵一笑，说不定范伽如此匆忙撤军，甚至夸大伪装撤军动静，便是为了引九德守军出城追击，然后再来一个回马枪，直接顺手夺回九德城。

    某些时候，徐回认为“不走路就不会摔倒”是有一定道理的，尤其是自己大腿不够粗壮，道路又崎岖坑洼，乖乖缩在城墙背后不失为保命之策。

    怂，不可怕，但是要怂得有价值！

    林邑大王子范伽率领大军撤出几十里，初时行军速度并不快，直到探骑汇报九德守军没有出城追击的迹象，他才交代将领撤退和接应后队事务，然后便脱离大部队，仅仅率领几百人马先行回国，甚至过南陵县而不入，一路南下。

    没办法，范伽刚刚收到搵罗夫传来的消息，不知何人造谣，说是前线大军被交州大族陆氏兵马击溃，连大王子都受伤被俘，小道消息愈演愈烈，有板有眼，甚至传到南边扶南国，引得扶南国派人前来“关心”询问。

    按理来说，区区流言蜚语算不得什么，终究手里有刀的范伽才是老大，朝堂内外仍是大王子一派说了算，特别是搵罗夫，知道目前稳定为重，不给前方大王子添乱。

    可是，发现别人背后也有刀的时候，搵罗夫不得不警惕起来，甚至猜测最坏的打算，尽管无法抓住真凭实据，多方打探也只有蛛丝马迹，可是蛛丝马迹已经透露着一个无比危险的信号王城林邑浦似乎有人意图谋乱。

    码头仓库的大批无主军械，城门将军失足落水，贵族高官走动频繁搵罗夫嗅到一股阴谋的气味，却也只能扣押封存军械物资，重新换上本派武官接替城门将军，对于林邑王城的贵族高官走动无能为力，难不成还能明令禁止各家走亲访友？

    若是大王子范伽呵斥暗责，或许贵族高官低调一二，可惜如今大王子正在前方率军作战，泥腿子出身的搵罗夫又不被贵族高官放在眼里，因此搵罗夫只能把国内情况汇报给大王子，希望大王子尽快回到王城主持大局。

    本来大王子范伽对于围攻九德城便陷入焦急状态，心中郁闷，两头进攻，八千大军悉数投入，甚至抽调部分后队兵马加入攻城之战，范伽本人一度身先士卒以鼓舞士气，硬生生凿开缺口，几十勇士跃上北门城头。

    在那节城墙即将失守之时，最后一支预备队，百余护南军卒投进城头战场，仿若饥肠淋漓的猛虎出笼，寒冷刀光闪烁，腥热鲜血飞溅，连劈带推地将林邑人杀下城头，挡住林邑攻城最强一击。

    原本，押运后队撤出九真郡，大部骑兵便不必防备交州大族陆氏兵马的追击威胁，范伽手中可用兵马增加，可是他自己也清楚麾下骑兵对付土寨村堡垒尚且可以，进攻拥有高大城墙的坚城却是以己短击敌长，最多是化作下马骑兵参与到攻城战，否则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林邑骑兵或许不是范伽最为精锐的部队，却肯定是投入心血最多的部队，耗费无数钱粮、物资、心血才能在南洋地区组建这么一支成建制骑兵，若是简单将其当作攻城炮灰，实在大材小用。

    何况，哪怕把所有骑兵都投入，也不见得能够攻破九德城，此时范伽不敢确定城内究竟有多少兵马，三千，还是四千，或者更多可却是知晓自家伤亡多么惨重。

    持续几天的进攻，西城、北门两头作战，付出三千兵马的伤亡，远远超过范伽的预期，更关键的是牺牲和战果完全不成比例，哪怕开战之初他便做好了牺牲伤亡的准备，可是统计上来的伤亡数字仍旧令他大为心惊。

    从南陵县打到九真郡，全部伤亡人数也不到三千，准确来说约是三千的一半，可是就这么几天的工夫，范伽统率的大军缩水约五分之一。要知道，范伽出征北上时，全军兵力也不过一万五千出头。

    范伽知道不能这么打下去，假如这么打下去，恐怕再付出三千伤亡也攻不下九德城，就算要打，至少筹备攻城器械和从国内抽调更多兵马，那么胜算才能大上几分，否则怕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可是，他又不甘心如此放弃，如此灰头土脸回去，说不定国内某些人暗地里怎么嘲笑自己，那颗骄傲的心脏也会难以接受。

    直到接到搵罗夫密报，范伽终于下定决心，传令停止攻城，各部准备撤离，不过撤离时故意挑衅或漏出破绽，引诱城内守军出城追击，进行最后一次夺取九德城的努力。

    可惜，九德城守军没有上当！

    范伽也没有时间再耽误下去，他知道国内不少贵族高官对他颇为不满，也了解搵罗夫的能力、性子，可是涉及到国内有人私募兵马，牵扯到贵族高官，不仅仅是个烫手山芋，更是浑身长刺的棘手东西，搵罗夫还真是处理不了。

    必须要趁着乱象未成之前扑灭，否则一旦林邑国内动荡，后果不堪设想，北边的大齐就是最好的例子。

    “典将军，别看了，远去的又不是美人。”徐回调侃道，“真要看，也是往北看，你的奏报呈上去，掐掐时间，合浦郡、交趾郡也该要给个回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