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君竹听了高梁的话，愣怔了一下，但很快回回过神来，“市局已经派人过来了，他们接手了田野的看守工作。我过来这里，是想再问问王德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看来市局的动作还挺快，是老李打了电话吧！

    高梁也不点破，而是告诉他：“我们中队的李永秋和刘思宇在今天上午刚刚给王德金做了笔录，还没来得及交给您，就出了点意外。不过，我听他们说，王德金已经出院了。”

    毛君竹的神色有些失望，“是啊，我也是刚刚听说他出院了。本来正想去他家，结果就碰见了你们……你们这是怎么搞的？”

    李乐峰办完手续过来，看见李永秋已经躺在了治疗床上，而高梁也有护士在给包扎，松了一口气。他正巧听到毛君竹最后的问题，于是替他们回答了，“我们偶然间发现了王成安的踪迹，就临时实施了抓捕行动，我的这两位兄弟在抓捕过程中受了点伤。”

    “王成安？你们发现了王成安？”毛君竹的神色非常激动，“他的人现在在哪里？需不需要我们支援？”

    李乐峰看了一眼电话，抬头告诉他：“不需要了。这人我们已经抓住了，市局这阵子应该已经派人过来接手了，现在应该是在回市里的路上。”

    毛俊竹的脸色有些勉强，“那就好，那就好！”

    高梁这时候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毛大队，这案子到现在总算是见着亮了，咱们也可以松了一口气！”

    毛君竹擦了擦额上的汗，“是啊，忙活了一个来月，终于算是有了些希望。不过，我听说现场上还有第五个人。那个人咱们还没找到，现在还不敢放松！”

    高梁笑了，“五个人，到了三个，还怕他跑了不成？王成安一到案，这第五个人恐怕就呼之欲出了！”

    “所以我才想找王德金问个清楚，当时他为什么没有把这第五个人的情况告诉我们？”毛君竹的表情十分愤怒，像是被王德金欺骗了一样。

    “您倒不用着急。当时的情况混乱，王德金记得有些错误也很正常。”高粱轻巧地劝着他，“现在市里的专家已经到现场，准备重新勘验，到时候或许还有什么新的发现。”

    李乐峰带着队介入到这起案件之后，矿场办公大楼的二楼就在王青琪的建议下封锁起来，为的就是随时随地能够再做勘验现场。

    毛君竹听到这里，不免唉声叹气，“是啊，我们的技术中队水平的确有限，到时候还得看市局的专家工作情况！”

    高梁听到这里，和李乐峰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这时候医生从急诊室出来了，高梁赶忙迎了上去，“医生，里面的警察同志怎么样了？”

    医生看了一眼他，“你就是李永秋的同事？”

    高梁点了点头，“就是我们送他过来的，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

    高梁吓得倒退了几步，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李乐峰看他没出息的样子，赶紧上前一步顶替过他的位置，“医生，您别着急，慢慢说。我们的同事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清醒过来？有没有生命危险？”

    医生还在摇头，“那位警察同志没什么大碍。就是后脑破了，但是没有伤到颅骨还有些脑震荡。今天在医院休息一晚上观察一下，如果没有大碍，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高梁缓过神来，心里暗暗骂道：“那你摇什么头？吓死老子了！”

    李乐峰瞟了一眼，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鼻子里冷哼一声：“没出息！”

    高梁三步两步冲进急诊室，看见护士正要推着李永秋转到住院部。他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永秋，你没事吧？你好没好点？想不想呕吐？……不想吐……那你饿了吗？想吃啥？哥现在就去给你买！”

    李永秋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他那张大脸，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与此同时，在那座小木屋里，陈利明、刘思宇、黎麦、赵鸿四个人，好不容易制服住了王成安，将他五花大绑，扔在屋子的角落。

    四个人看着木屋里的情况，简直叹为观止。各种各样的长管猎枪、自制手枪、手榴弹和粘土炸弹……这么一座小小的木屋，甚至可以装备一个火力连。

    陈利明蹲下身子，看着王成安这个人。

    王成安年纪不算小，看起来也得有四十多岁，椭圆脸，身边看起来有点儿瘦弱，并不是那种很精干的样子。

    可是，他们知道这个人有多狡猾！

    就在刚才，王成安被他们制服以后，他竟然用手中的草棍打开了手铐，当胸给了赵鸿一拳。如果不是陈利明及时地飞起一脚，把他踢倒，他已经把绑在脚上的皮带都解开了。

    王成安也看着陈利明，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小子，你这毛还没长齐呢，老子考公安的时候，你应该还在家吃奶吧？”

    陈利明摆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咱俩上下也不过差个十多岁。你考公安局的时候，我也十多岁了，还不至于在家吃奶。”

    王成安被他说得一愣。没想到自己的嘲讽和侮辱竟然对这个厚脸皮的警察毫无作用，于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陈利明盘腿席地坐在地上，敲了敲地面的红砖，“别不说话，咱再唠几句。你这满屋子的长枪短炮手榴弹敲，我们算是看全乎了，一会儿会有同事把这些东西拿走扣押。接下来，咱们得唠唠，钱哪儿去了？”

    王成安抬眼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又闭上眼睛蜷缩在角落里，似乎在养神，

    陈利明也不着急，“你不说也行，咱们掰扯掰扯。你这件事啊，跟钱已经没啥关系了。抢劫、杀人、爆炸，哪一条都够死刑的。钱退回来，你带的那帮小兄弟，或许还能有一条活路钱不退回来，他们得陪着你一起死。”

    王成安哈哈大笑，“我的那帮小兄弟还有活路？你在逗我吗？你们之所以能找到我，应该就是那帮小兄弟出卖的吧？他们在生我的气，没把钱分给他们，于是就把你们给引来了！”

    “嗯，你说的没错！”陈利明认认真真地肯定了他的话。

    王成安更加生气了。眼前这个警察不光脸皮厚，而且不按章法出牌，和自己以前见过的警察都不太一样。

    刘思宇有些憋不住要笑了。他知道陈利明这是用上了审讯时常用的技巧，就是想化解王成安的对抗情绪，让他一拳拳打在棉花上。可是这个对话实在太好笑了，他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陈利明不管王成安是怎么想的，他依然执着于那个问题，“钱哪去了？那么一大笔钱，你肯定不会随时带在身上，要么化零为整送出去了，要么就是交给了现场的第五个人！”

    王成安听到“现场的第五个人”，表情非常惊讶，抬眼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陈利明表情有些微妙，“你都说你的小兄弟能出卖你了，难不成他们不出卖第五个人？”

    “那他们有没有说第五个人是谁？”王成安的神色很紧张。

    陈利明拿手杵着下巴，歪着头看着他，“看来这第五个人身份很特别呀！你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人是谁？”

    王成安发现陈利明在套他的话，又把嘴巴闭严了。浑身上下五花大绑，着实难受，他这下子干脆侧卧在地上，似乎睡着了。

    “利明，你们在不在里边？”是杜志春的声音。

    赵鸿迎了出去，“杜哥，我们在这儿！”

    杜志春带着二中队前来支援。

    他们进到木屋里，看见这满屋子的武器，也是吓了一跳，“好家伙，这人是干什么的？倒卖军火的吗？”

    陈利明笑了，“有很多都是自制的武器。你们搜查的时候小心点儿，千万别走了火。这些东西都不符合安全规定！”

    杜志春拿起一把枪看了看，“的确！那你带着人先走吧，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也是麻烦！”

    陈利明站起身来，晃了晃手上的电话，“行，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得把他带回去了，黎局长已经催着老李了。”

    他和刘思宇一人拽着一边把缩成一团的王成安抬了起来，扔进了开来的警车上，

    临行前，杜志春也多问了一嘴，“他有没有说钱在哪？”

    陈利明摇了摇头，“没说，但是跑不了！这几个人都在咱们手里，开口说话是迟早的事儿！”

    杜志春笑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陈利明他们四个人带着王成安一路开车，回到了站前分局刑警大队的审讯室。

    他们几个把王成安押到了搜查室里，从头到脚搜查得十分仔细。

    这个王成安果然是个老江湖，在他的裤兜里找到了一把弹簧匕首，鞋帮里藏着刀片……整个人搜查完毕，卸下来的武器也不下十几件。

    陈利明把他铐在审讯椅上，让黎麦和刘思宇先回去休息，自己和赵鸿审讯。

    可是因为袁刚林的审讯已经持续了一晚上，刘思宇着实心疼他们俩，于是要求参与审讯。

    陈利明看了看赵鸿，看了看刘思宇，也觉得赵鸿是小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刘思宇是自己的老搭档，就告诉赵鸿先去休息，而自己和刘思宇完成这次审讯。

    王成安看着他们几个商量着谁去休息，谁来工作，突然苦笑一声，“你们几个毛头小子，还知道互相体谅。我这一辈子就没遇到死心塌地的人！”

    陈利明看他已经老半天没说话了，本来想晾着他，可没想到他竟主动开口，说的却是与案情无关的话。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没把他们当成自己人，却想他们对你死心塌地，这怎么可能？”陈利明把桌面上的笔录倒扣过来，刘思宇当时就会意，接下来的话可能暂时不需要记笔录。

    王成安看着陈利明，苦笑变成冷笑，“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像你们这种小青年，从小到大一帆风顺，想当警察就能当警察，根本不知道像我们这样苦苦挣扎、苦苦努力的人为了一点目标，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陈利明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其实我知道。你知道吗？今天对你打枪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当年你考公安局时的主考官，他非常的欣赏你！而且据我所知，后来公安局领导想尽一切办法把你安排到行业公安，都被你拒绝了。当年欣赏你的人，今天对你开枪，可见你是有多令他们失望！”

    王成安抬眼看了看他，“失望？我也很失望！我当年成绩是最优的，体能是最好的，可是公布录取的却是个什么人？那人，我可见过，肥头大耳，怎么可能考得过我？”

    陈利明给他倒了一杯水，“喝口水，消消气，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就说你们对那几个保安公平吗？还有门卫……总共八条人命，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王成安不说话了。

    陈利明没有介意他的无礼，“我还知道，你即使不去实施这次抢劫，你的人生已经很成功了。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把这么多人命搭进去？”

    王成安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笑，“你说对了！我的原意也不是冲着这些钱，我就是想让矿场的领导看一看，你们不需要我，那么矿场的安保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用别人的命来证明自己的价值？”陈利明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我突然觉得你当年的主考官，其实看走了眼。像你这种人，的确没有办法成为一名警察，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敬畏生命！”

    王成安哈哈大笑，“这种大道理不用给我讲，我不吃这一套！”

    陈利明冷静地看着他，“那讲你吃的一套……第五个人到底是况场的安保人员，还是当地的警察？”

    王成安的表情似乎被击中了一样，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