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没说话。

    不过宋方能感觉到，他并没有消失。

    如果丹有实体，此时应该是坐在宋方对面，两颊气鼓鼓的，故意把目光瞥向一边不去看宋方的吧。

    对了，我找到你的身体了，要不要了解一下？

    宋方敲了敲自己的脑壳，问道。

    在将地球释放到宇宙中时，宋方检查了地球上的情况，将一些含有太多污染物的泥土、海水和空气替代出去，换上了他从副本中拷贝而来的数据。

    人也被他这样大致地筛选了一遍，不过对人的筛选是为了不要让太多人都挤在一个地方，以免引起物资短缺。地球被他整好了，这样要是再发生饥荒，那是躺在粮堆上饿死，实在让人接受不能。最终系统里没有被存储的人了。

    除了丹之外。

    准确地说，那是丹的身体，而不是丹自己。宋方可以简单粗暴地将他实体化，但接下来是丹的意识自动回到躯体中，还是可以以后再回去，还是只要丹的躯体离开系统，丹就无法再进去了，彻底退化成一个没有实体的人工智能，宋方都不清楚，只好先将躯体保持为数据化状态，留在系统中。

    不过对于丹的意识还是否存在，宋方花了点时间才找到答案。他一开始能确定的只有领航系统的沙盒被破坏了。但对于丹是否消失，如果没有那么他在哪里，则是随着他对系统了解的加深才慢慢研究出来的。

    没办法，虽然系统给了他超级管理员的权限，却没有给他一本详细的说明书。宋方需要靠自己摸索来逐渐熟悉这个复杂的系统。

    这也是宋方需要丹的原因。从某种意义上讲，丹就是那本说明书。

    那么，你想知道什么？

    时隔很久，丹终于肯说话了，语气中依然透露出一股不情愿。

    这个啊，暂时还没想好。宋方大言不惭地说，说明书不就是那么一回事么？实现备在手边，要用的时候再翻。

    丹气得一扭头，就往系统数据空间的深处去了。

    哎呀，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宋方笑着将丹哄了回来。你别说，没有你在我脑子里叽叽喳喳，我还真挺孤单的。

    丹重重地哼了一声，嘟囔一句你知道就好。

    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那不闹了，这身体你准备怎么处理？宋方问丹。

    扔了吧。

    扔了？

    是啊，因为已经没用了嘛。丹说道，那个躯壳本来就只是我的临时硬件而已。我真正该呆的位置就是系统里，就是你的脑子里。

    那好吧，我先给你留着躯壳吧，说不定你哪天就用上了。宋方说。

    不过宋先生，你应该早就察觉到我还在了吧？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遇到什么事了吗？

    丹这样问道。

    宋方：并没有遇到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具体事件。一来我的确最近才确定你没有消失。二来大环境发生了变化，万邦直接与我接触，我能在万邦前给自己挣得一些利益，全靠领航系统。所以不管怎样，能提升我对领航系统了解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与万邦的交易？

    丹问道，啊，不，我只是一个人呆久了，有点无聊而已。你可千万不要以为我对你的事情感兴趣。哼！

    是是是，你不感兴趣。

    宋方顺着丹的毛来，然后扼要地跟丹描述了一下在丹“消失”后他的经历，以及与凯瑟琳和洛马之间的交易。

    丹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听得很认真，一些没弄明白的地方还会打断宋方，问他细节。

    好了，现在我知道你在搞什么大事业了。丹说，所以呢？这里头有什么问题么？

    乍看上去确实没什么问题。

    宋方给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拄着下巴，这样即使房间里有摄像头，监控他的人也只会以为他是在发呆而已。

    我只是有些隐隐地感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宋方继续说道，就比如说吧，分子传输器络会被宇宙扩张力扯碎，所以需要搬运星球。这乍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可地球自转一天需要的时间，一个世纪也就增加一到二毫秒，宇宙的扩张也不会比这快多少吧。

    如果宇宙之间的扩张力真的那么强，那不等地球上进化出草履虫，恐怕地球就已经冲出太阳系了吧？

    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宋远山先生就是因为发现了宇宙扩张力，才创造了领航系统，创造了我。

    丹说道，听上去有些自豪。

    所以宋方有点不舍得打击他，不过没办法，该说的还得说：可你忘了，宋远山前辈对你的道歉了？

    丹一下子噤声了。

    宋远山生命最后的影像对丹打击很大。从某种程度上讲，那相当于通盘否认了丹存在的意义。可宋远山对自己到底搞错了什么，并没有明说，至少宋方觉得自己没搞明白他的点。

    我也搞不懂。你太难为我了。

    丹直接撂挑子了。

    好吧。宋方揉揉额角。那么换个思路。如果这背后真有什么猫腻儿，我们能做什么，预防最坏的结果发生？

    这得看你怎么定义最坏的结果了。丹说，我洗耳恭听。

    宋方的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人的脸来。

    有卡罗尔，史蒂夫，鸡哥姑且也算一个。

    另外还有瑞雯查尔斯等人。不过他们都在副本中，此生可能无缘再见了。

    别的不提，我还有我认识的人都能周全吧。宋方说。

    丹哈了一声。卡罗尔小姐我就管不了了。不过保护瑞雯等人的话，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说来听听？

    你挂了，系统就无法启用了，没人能进入副本了。

    “”

    宋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不是，我要挂了，你还能活着？

    不能。丹直白地说道，但你是在问我有什么办法，又不是在问我我到底能不能活，对吧。

    嗯，对。

    宋方想：丹自从突破了沙盘之后，怎么反倒有股子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气魄了。

    难道因为它那“将地球放到副本中”的目标已经无法实现，有点破罐子破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