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可不就是那飞奔向火的飞蛾吗？

    若是明哲保，他当日就不会的卧。若是稍存理智，他从中出来后就应该立刻返回东晋。

    可他却进去了，可他却留下了

    明明知道这样不对，明明知道这样会带来杀生之祸。可一想到她或许有难，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新婚未过三日，殿中染着的犹是大红的蜡烛，一滴滴红泪坠，如同她要杀他时候滴下的滴滴鲜血。

    苏龙看了一眼自己尚未愈合的手掌，心中低低叹息着，可主却是恨他的，那眼眸之中的恨意骗不了人。

    她他进宫，他便来了。明知道不合礼数，明知道可能会就此丧命。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就答应了下来。

    若是两月之前，他还可以说自己全然出自一片忠心。可如今呢？苏龙的唇角起一抹苦笑来，这话也只能骗骗别人的了，若要骗自己，却是骗不过去的。

    他竟是爱上了，爱上了的皇后。

    爱得如此痴，愿以命相。想到自己的职责，想到这次来到真正的使命，苏龙只觉得一颗心被生生劈成了两半。

    他不能如此，于于理都不能如此

    可眼前的凤灵柔远山样眉黛轻蹙，似是承载了一的愁。他的心便有一点点的软了下来，只要能让她展颜，能令她喜，那到底还有什么是他所不能放弃的呢？

    苏龙只觉得一颗心左右摇摆着，一时间想到了在东晋皇宫之中，凤戾天对他的信任的嘱托，那一番君臣之间的秘谈。一时间又想到了她云鬓散乱，比朝霞的那个清晨她所展现出的魅。

    她的冷清，她的慵懒，她的孤傲，她的固执甚至她的偏颇

    一幕幕在心中辗转交叠，无数个她在脑海中翻腾奔涌。可每一个都如此人，让人生生被了魂魄去。

    烛光映照之下，她的呼吸都温柔的如同日细雨。一张俏脸上泛起微微的桃来，让人瞧着便心生爱怜。只是这一殿的繁华似锦，四周高悬的大红喜字，都在时刻提醒着苏龙。

    她是皇后，的皇后

    在烛光下容如仙的凤灵柔缓缓睁开了双眼，眼转，更是平添了几分美。连烛光都摇曳，似是室皆醉。

    她吐出一口浊气，却正对上苏龙深款款的双眸。

    秀眉便是一，啥时候脸上的媚都换做了冰霜之。

    苏龙才自稳住了心神，抱拳一礼，转向着屏风后走去。只觉得步伐沉重，连脚步都带着几分踉跄之感。

    她恨他，可她到底为何如此的恨他呢？

    想不通，猜不通。却又在她的双眸中看到了凝聚着那样浓重的恨意，那锤心刺骨的痛楚。

    苏龙只觉得心中异常的沉重，半晌，才沙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主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吗？”

    他恭敬的隔着屏风，等待着凤灵柔的询问。

    凤灵柔却没有丝毫的心去感受苏龙的感，自觉得按照苏龙的指点，真气行走竟是好不懈怠，当下便说道：“暂时没有了，明日还是这个时候。你再来就是了。”

    苏龙下意识的抬头，却只看见眼前的屏风，大朵大朵的牡丹盛放其上，一只五彩斑斓的凤凰傲然立与丛间。再深邃的目光，也望不穿，望不穿着牡丹，这傲然彩凤。

    苏龙答应了一声，退出了殿外，清冷的风迎面一，才似是从梦中醒来，连忙加紧了脚步，出了宫。

    接下来的一个月，几乎可以说是风平浪静。凤灵柔如同没有察觉到诏书和凤印的事一般。只是每日便着样的折腾着珍贵人。

    可那样来去，却归根到底只有抄书一样。开始是弄丢了册子，后来丢了几次，实在说不过去了。就说珍贵人的字写的秀丽婉媚，要她替自己抄书。

    今儿一部南华经明儿一本道德经，就这样日日抄写着。却又不苛待珍贵人，一样的饮食饰都不曾少她分毫。

    众妃开始都是称怪不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忽而就发现珍贵人行事大方了好些，言谈文雅的好些，举止清倩了好些。

    众妃这才恍然大悟，皇后竟真真的是在导珍贵人了。

    虽是法子看起来孩子气了些，带着几分皮的意思，用心却是堪称苦，便是父母恩师，也不过如此了。

    不愧是

    这一举动虽不曾让她有威，却着实让众人都承认了她真是有一颗母仪天下的心。

    连珍贵人自己都醒悟了过来，趁着一日早上请安已毕，刻意慢了众人一步，频频回望凤灵柔。

    凤灵柔便出声让她留一留，她便立在了一旁，等着众人都出去了。竟是红着脸对着凤灵柔道谢。

    珍贵人低声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开始的时候我也一心只道是我冲撞了，不知道你要怎么对付我。可我日日小心提防着，却发现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凤灵柔含笑颔首，对着珍贵人说道：“六宫和睦是我的心愿，我对付你作甚？”

    珍贵人抬起头来，竟是难得的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来，低声说道：“我出不好，不似众人显赫，因此上多有明面上跟我气暗地里却瞧不起我的。我便想左了，发了兴子，索对着人人都是酸言冷语的。”

    凤灵柔听她说得恳切，招手叫她走到跟前来，就在自己旁坐了下来，对着她说道：“先敬罗裳后敬人，这也是常事。这些事，还是要自己想开些才是。”

    珍贵人红着脸点了点头，这才又说道：“我记下了，开始对您难免是真有几分怨气的，可后来却发现，您我抄录的只怕都是想让我瞧的？”

    凤灵柔见珍贵人如此说，也是一笑，温声说道：“自然，圣贤之言多瞧瞧难道不好吗？”

    珍贵人也是一笑，对着凤灵柔说道：“开始是使着子写，后来渐渐的竟看进去了，觉得那些话是极有道理的。心中竟是慢慢的就明白过来了”

    说着，竟是背诵了起来，“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众人之恶，故几于道”

    凤灵柔含笑倾听，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带着几分训诫的口吻对着珍贵人说道：“你能背出这段话来，看起来是用了心的。水能容纳万物、能滋养万物，这便是它的德行。”

    珍贵人竟是站起来，郑重的对着凤灵柔一礼。

    凤灵柔含笑伸出手去，亲手搀扶了她起来。

    珍贵人语气郑重的说道：“细细想来，竟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好生导过我，也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过。我先前瞧着娘娘年少，又想着您到底是从别来的，难保是存了什么心思的。如今我自己经历了一回儿，我才知道了，娘娘不愧为天下之母。”

    凤灵柔拉了她的手，温声说道：“我也是立志要做个称职的皇后的，日后在宫中，无论尊卑位份，总是要和睦才好。那些阴谋诡计的事，历朝历代都有，偏偏我不信人心都是坏的。”

    珍贵人用力一点头，对着凤灵柔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从入宫后，她便看得是冷眼，听得是嘲讽。然不是当面，可那些话也终究会传到她的耳中。

    此时听见凤灵柔这样说，心中不由得高兴了起来，难道真如眼前这位皇后所言，她竟是能料理出来一个和睦温暖的后宫不成？

    凤灵柔双眸的笃定让她不敢小觑，亲自领过她的手段跟让她不敢轻视了这位皇后的每一句话。

    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信任之感，若她真想，只怕，竟真的能成的吧？

    “如今呢，你也算读过几本书的了。”凤灵柔笑意清倩，含着暖意。对着珍贵人又说道：“只不过终究还是底子薄了些，我回头开了书单子给你，你且先对照着看看。若是没有的书，只管找了我这里的水袖来要。”

    珍贵人含笑说道：“是，一定抄录好了给娘娘送来。”

    凤灵柔摇了摇头，对着珍贵人说道：“你既然已经明白过来了，我可就不做这个恶人了。若是你喜抄，只管自己抄完了留下吧，千万莫要送过来了。”

    珍贵人闻言一怔，两个人却同时笑出了声来，一番倾谈之下，竟是亲近了许多。

    凤灵柔有对着珍贵人说道：“反倒是诗词歌赋之类的，不过是随意的点缀罢了，若是闲了，翻翻也未尝不可。真正要紧的是经书，人心中只有大道理在，只要心放正了。便是不会写诗作画也是无妨的，最怕是一概只求辞藻奢华，到头来成了绣枕头。”

    珍贵人蹲受，又与凤灵柔闲话了一会儿，才告退了出去。

    凤灵柔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微微松了口气。

    这会是他想看到的吧？六宫妃嫔亲如妹，若是他得胜还朝，会高兴吗？

    凤灵柔坐在凤椅上正想着，却听见殿外脚步纷乱，一个小宫跑了进来，对着她急道：“娘娘，不好了。”

    凤灵柔见那宫脚步匆忙，竟是连仪也不顾了，不由得眉头微微一蹙，低声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何必这个样子？”

    宫连忙顿住了脚步，深吸了口气，才又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到了凤灵柔面前，先是蹲一礼，这低声说道：“娘娘，乔贵嫔在凤藻宫外跪下了，口口声声说让娘娘给她做主呢。”

    凤灵柔了眉，开口问道：“是什么事？还是谁欺负了她？”

    那宫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乔贵嫔不说，只说是要娘娘答应了给她做主，她才进来亲自跟娘娘说。”

    原来是逼宫来了。

    凤灵柔脸上显出一丝冷笑来，她想要和睦后宫不错，可却没算让人欺负。这样跪在她的宫门口，若是她答应了，那以后是不是谁有事，都可以这样来找她？

    若是不答应，又难免显得不近人了。毕竟，人家都跪到门口了。

    眸子一转，主意上了心头。

    好，既然她敢来，她接招便是。

    缓缓坐了下来，心中思忖着，这件事还跟珍贵人的事不同，珍贵人并无坏心，不过因为有了怨气，所以是口中言语过于直接了，让人听着不舒服。

    而乔贵嫔这种做法，却是分明在逼她了。

    她是有菩萨的心肠，可她也是有雷霆手段的。凤灵柔的嘴角起一抹冷笑来，低声喃喃自语着说道：“菩萨低眉、刚怒目，总是佛法无边！”

    见凤灵柔只管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竟是一句话都不说了。瞧着她模样十分闲适，又不是为难着不知道怎么着的样子。

    宫等了半日，不见凤灵柔说话，忍不住又问道：“，现在怎么办呢？只怕等一会儿六宫都知道消息了，会过来看这这可就不好看了。”

    “嗯。”凤灵柔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对着那小宫笑道：“横竖是她不好看，你急什么？且出去看着，真有人远远围着指指点点了，再来告诉我来。”

    小宫不明所以，只得走出了门去，站在乔贵嫔边看着。

    乔贵嫔见凤藻宫的宫去而复返，只道是凤灵柔传自己进去的，谁知道那小丫头一句话不说，就往自己边一站，倒是怔了怔。

    后宫之中都是子，本就人人都有一颗喜爱是非的灵魂，不过片刻功夫，就闹得人人都知道了。

    虽是不敢走近了，可难免站在远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没一会儿功夫，慕雪柳也面怒容的带着锦走了过来，对着乔贵嫔喝道：“还不起来！成什么样子！有什么话，只管好好跟说去！”

    乔贵嫔却转了头，不去理会慕雪柳。

    她就是不行了，只要她撑得住，皇后还真敢不见她。她不是日日都说要和睦六宫，要亲如妹的吗？

    只要她刚不见自己，那这话就是笑话，了她自己的脸。自己虽然没占着什么便宜，她也休想干净了。大家两败俱伤！她只不过是个嫔位，她却是皇后呢，算起来，还是皇后更丢人一些。

    慕雪柳气得脸苍白，命自己边的锦和另一个宫去拽了乔贵嫔起来。谁知道这里还没动手，就从凤藻宫中走出两个笑盈盈两个丫头来。

    慕雪柳见头的那个是水袖，也知道她是凤灵柔边最得宠的丫头。既然是她出来的，想来是皇后有旨意了，也就不再坚持，而是在当地站了，等着看凤灵柔如何置。

    谁知道水袖笑意盈盈走了过来，却是先给慕雪柳行礼又给乔贵嫔问好，全然不是带了皇后的话过来的样子。

    不光乔贵嫔不知所措，连慕雪柳都愣住了，不知道皇后这是得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