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到底是谁？为何看起来如此诡异？

    为何，上一世她竟从来不知道宫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难道，她与殷舷哲有什么前尘过往？难道，她曾是殷舷哲要娶的皇后？

    凤灵柔迈步向着那女子追了过去，她要问个清楚！

    那女子虽是疯癫，但身法极快，凤灵柔若是没有九星世家一段经历，断然追赶不上。饶是如此，也只能是堪堪坠在女子身后，想要超过却是万万不能。

    两个人你追我赶，绕着那荒芜的花草足足一顿饭的功夫。那女子忽而嬉笑着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对着凤灵柔说道：“你轻功很好，我去告诉陛下，你到我宫里做我的女侍卫可好？”

    凤灵柔此时想要套她的话，自然顺着她道：“好，只是你说的陛下可是当今的陛下，名讳叫做殷舷哲的？”

    那女子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我哲郎。”忽而又做怒状，“你怎直呼陛下名讳？”

    凤灵柔怕她忽而又疯起来，连忙认错，又问道：“那你是谁？”

    女子吃吃笑了起来，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尖说道：“我是皇后啊。”说着，又双手拉了身上的衣裙问道：“你瞧瞧，我的吉服可好看？明日陛下就来迎娶我了。”

    凤灵柔看着那女子沟壑丛生的脸上，做出小女儿的欢喜之态，配上四周的荒芜，只觉得阴森可怖。却还是勉强点头说道：“自然是好看的。”

    那女子听凤灵柔夸她，立刻就掩着口笑起来。

    凤灵柔趁机靠近了几步。

    那女子却心生惊觉，先后倒退，对着凤灵柔怒喝道：“你是慕雪柳那贱婢派来的？我告诉你，让那贱婢死了心吧！她做不得皇后的！”

    此事与慕雪柳有关？

    凤灵柔低声安抚着那女子，“不错，她是贵妃，不是皇后。”

    那女子闻言一喜，说道：“真的？陛下终究是没娶那贱婢？哈哈哈哈”说罢纵声狂笑起来，面容竟显得有几分狰狞。

    那女子笑得眼泪都滑落了出来，一面大笑一面说着：“她害得我落胎，不就是想做这皇后吗？我也没饶了她”

    一面说着，一面止住了笑声，对着凤灵柔招了招手，等她凑近了，又小声说道：“我让人给她吃了红花，她流了血，好多好多。她伤了身子，生不出孩子来了。”

    凤灵柔分明记得，上一世，慕雪柳曾经生育过，只不过那孩子生下来就断了气，不曾养活了。

    那这些是女子疯癫之后的臆想了？可慕雪柳害她落胎又是怎么回事？

    那女子却又大笑着说道：“太子需嫡出，慕雪柳纵然做了贵妃又如何？她终究当不成太后的。不不她生不出来，什么都生不出来”

    凤灵柔蹙着眉头，试图从女子疯疯癫癫的话中寻出有用的线索。

    那女子似是多年无人可诉，见凤灵柔听着她说，又是一阵哭一阵笑的说道：“殷舷哲你害得我好苦”

    凤灵柔心头猛然一跳，纵然不知内情，却也知道其中与殷舷哲大有关系。

    听这女子言语，竟是曾经被许过后位，有过身孕，后来不知怎么的，竟落了胎，便怪到了慕雪柳的头上。

    大约也是因为丧子之痛难以承受，人就疯癫了。

    女子又哭又笑，似是折腾得累了，身子向后一仰，就躺倒在了泥地上。看着凤灵柔低声说道：“你生得好美，与我当年一般的美。我告诉你，莫要相信那些臭男人，他们都是骗咱们的，都是骗咱们的”

    一面说着，一面又俯身向地，哀哀哭了起来。哭着哭着，竟是有低低的歌声从她口中传出，“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与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唱到后来，已是泣不成声，只是反复哽咽含糊着低骂，“殷舷哲，你这负心人！你为何不来见我你为何要负我”

    凤灵柔听她唱得悲凉凄苦，也不禁听得怔住了。只觉得头上虽有艳阳高照，四周虽是草木扶疏，人却在九重地狱之下，遍体生寒。

    凤灵柔指尖微微颤抖着，整个人都陷入了迷茫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影薇的声音在身后低声喊着：“娘娘”

    凤灵柔这才猛然醒了过来，却见不知什么时候，地上那哭骂着的女子已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来，果然看见影薇正在四处寻找自己。

    连忙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略沉了沉气，这迈步向着影薇走了过去，扬声说道：“我在这里。”

    影薇见了凤灵柔，立刻便是松了口气的模样，几步走了过来，一把搀扶住了，说道：“娘娘叫奴婢等好找，怎么走到这个地方来了？”

    凤灵柔勉强笑了笑，说道：“也是胡乱走着，迷失了路径，不知怎么的，就走到这儿来了。”

    见影薇欲言又止，凤灵柔便追问道：“这里到底是哪里？怎么我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片地方？”

    影薇扶着凤灵柔疾步向外走，一面低声说道：“娘娘，您回去了只说在水边坐了坐，因花木繁盛众人没看见您，就是了。这里千万莫要对人提起。”

    凤灵柔见她说的郑重，便对着她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才听见影薇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几乎是凑在凤灵柔耳边说道：“前朝皇后身体虚弱，卧病在床，不耐凤藻宫的繁华，因此就专门辟出这么块地方来静养的。”

    影薇左右张望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后来，也是病逝于此。她大行之后，她身边的宫女竟是一夜之间全自尽了，对外面只说是惦念皇后仁爱，宫人悲痛不舍，故此殉葬。可终究人人觉得蹊跷，这地方不甚吉利，这里便无人居住了。”

    难怪会荒芜至此了

    凤灵柔点了点头，这才低声对着影薇说道：“我适才在这里见着个人，是个疯疯癫癫的女子。怎么宫里还有疯子？”

    影薇的身子一顿，脚步止住了。凤灵柔挑眉看她，却见影薇脸色都是煞白的。

    半晌，影薇才颤声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真见着了？”

    凤灵柔点了点头，影薇一把扶住凤灵柔，几乎是连拉带拽的扯着凤灵柔就往外跑。

    凤灵柔一面跟着她小跑，一面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影薇不答话，只管拉着凤灵柔跑。好容易跑得远了，这才松了口气，口中说道：“阿弥陀佛，可算出来了。”

    凤灵柔见她神情谎急，又追问了一次，“那女子是什么来头？”

    影薇这才抖抖索索的说道：“娘娘，快别说了。那地方从宫女们自尽后，就不大干净，常常听见鬼哭。所以所以娘娘您刚才”

    是见鬼了。

    凤灵柔蹙了蹙眉，明白过了影薇的话，却摇了头。“不是，那是个人，错不了的。而且”

    而且她还提到了殷舷哲，她分明是个承受不住巨大打击疯癫了的女子，绝对不是鬼。

    影薇见凤灵柔说得笃定，低声说道：“娘娘您不知道，多少次听见有哭声、唱歌声传过来。可侍卫去找的时候，连个鬼影子都不见。前一刻还分明有声音，下一刻就看见空荡荡一个园子。不是鬼可是什么？”

    是高手

    那女子会功夫，且轻功不俗，想要做到不让人发现她的行踪，还是可以做到的。

    那地方本就有些不可言说的过往，再加上那女子疯癫后的哭声和歌声，偏偏她还会功夫，一来二去，被传成了鬼怪道也不算稀罕

    只不过，她到底是谁？

    凤灵柔对着影薇低声说道：“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她一定是个人”

    影薇思忖了片刻，点头答应了下来。却放开了凤灵柔的手臂，后退了一步，离着她有一尺来远，冷然道：“娘娘，回宫吧。”

    凤灵柔见她举动奇怪，不由得怔了怔，片刻后才明白了过来，也做出一副与影薇不亲近的样子，迈步向着凤藻宫的方向而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互相之间不再交谈一句，一路上穿花拂柳。

    有两个小宫女看见了凤灵柔，连忙避过一边，低头让路，等着她与影薇过去了，才对着身旁的另一个小宫女低声说道：“瞧见了吗？那个就是乔贵嫔身边的影薇呢，如今人家可是混出来了，在身边呢，一等宫女！”

    另一个小宫女撇了撇嘴，也压低了声音说道：“一等的又如何？你没听说吗？她在凤藻宫里不讨喜，连带过来的贴身丫头都不喜欢她。刚才你没瞧见吗？娘娘理都不理她的。”

    先说话的小宫女便道：“唉，也是，这样卖了自己主子出头的。自然不会信重她了。莫说别人，我也瞧她不起，只不过是看着她如今风光，有些不忿罢了。”

    那撇嘴的小宫女眉毛一条，嗤笑道：“瞧着她能风光到几时，这风水轮流转，只怕答应过她些什么，不过是不好当下反口罢了，终究不会就这样让她风光着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去得远了。凤灵柔却是耳力惊人，听见她们说话后，又刻意慢了些，把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等回到了凤藻宫中，水袖看见凤灵柔回来，拍了拍心口，说道：“您可算是回来了，下次还是带着个人吧，免得叫奴婢们悬着心。”

    凤灵柔对着她笑了笑，笑容却是十分勉强。

    水袖也知道殷舷哲去了熙和宫，凤灵柔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多打扰，等凤灵柔进了内殿，跟进去替她打理好茶水等事物，就退了出来。

    一面转头给影薇使了个颜色，要她跟着自己退出来。却见影薇就跟个木头似的在一旁杵着，竟是看不懂似的。

    水袖本待要提醒她一句，转念又想到：也罢，随她去吧，一会儿叫娘娘撵出来才好！

    凤灵柔却是都看在了眼中，等水袖出去了，忍不住暗暗摇头，又对着影薇说道：“委屈你了。”

    刚才还如同木头一般的影薇此时却活了过来，走到了凤灵柔身旁，低声说道：“娘娘知道奴婢的委屈，那就断然不会委屈了奴婢。”

    说着话，抬头对凤灵柔一笑，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只是水袖姑娘可真是委屈了呢。”

    凤灵柔也是一笑，说道：“她如今对宫中的人和事都不熟，兰溪又才进宫一年，要想打听消息，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影薇笑着说道：“奴婢晓得的，所以才日日做出这么副人憎鬼厌的样子来，不就是为了让旁人不提防奴婢吗？”

    两个人低语了几句，凤灵柔将想要影薇打听的事告诉了一遍，又嘱咐道：“你去打听着吧，有什么话都来告诉我。”

    影薇点了点头，收了脸上的笑容，凤灵柔也扬了声音，脸朝着门外说道：“你也出去！”

    影薇答应了一声，一脸怄气的表情退了出去。

    水袖在门外听见，得意的一笑，心道：让你如此不知眉眼高低，如今皇后心中不快，很喜欢看你在旁边伺候吗？

    影薇使着气一摔帘子，退出了内殿，恨恨回头瞪了一眼，竟是一言不发扬长而去。

    水袖连忙上去拉住她，低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影薇却无所谓的大声说道：“你拦着我作甚？没听见主子让我出去吗？”

    一面说着，一面一摔胳膊，甩脱了水袖的手，大步就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两人虽是身份一样，可人人都知道水袖才是凤灵柔的陪嫁丫头，在她心中的分量自不是影薇能比的。眼看着影薇如此对待水袖，不由得人人咋舌。

    这位影薇姑娘这脾气，可真是够瞧的。

    水袖想要追出去，又惦记着内殿的凤灵柔，怕她一会儿要叫人服侍，只得恨恨望着影薇的背影，低声道：“我就没见过这么招人厌烦的！”

    影薇离了正殿，自己在院子中转悠着。一会儿指着这个小宫女骂几句，一会儿又说几句那个小宫女的不是。弄得人人都烦了，似是自己也觉得无趣一般，转身离了凤藻宫。

    分明听见身后的小宫女低声抱怨着，“可算走了吧，也不知道看上她什么了？日日这样鸡蛋里挑骨头！”

    影薇顿时住了脚步，回身狠狠盯着院子里忙碌的小宫女，问道：“你们说什么？刚才谁说的？给我站出来！”

    自然是个个低了头，没有人肯站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