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不由得有些懊恼刚才不应该问的过于急切，激怒了她。当下咬了咬下唇，便想要向外硬闯。

    苏龙却伸手止住了凤灵柔，指点着说道：“公主，先向东走。”一面说着，一面伸手一指，说道：“你可看到那树了，走到那颗树的所在。”

    凤灵柔现在无法可施，也能听苏龙的指挥，扶着他走到了树旁。苏龙站在树旁看了看，又叫凤灵柔折路向北。

    两个人在门前的阵法中穿梭了一阵，东兜西绕着盘旋而行，眼看着就要走了出去，却听见常香溢在身后喊道：“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认得我常家的阵法！”

    苏龙头也不回，显然是在责怪常香溢对凤灵柔无礼，口中冷哼了一声，说道：“天下阵法，皆出奇门遁甲，举一自然能够反三，难道天下只有你常家人读过兵书，通晓八卦吗？”

    一面说着，一面双眼看着地形变化，指点着凤灵柔从那阵中穿行而过。凤灵柔听着两个人的对答，心中却是奇怪。

    苏龙是宫中的侍卫，武功好那是自然不用说的事，能够成为父皇的近身侍卫，想来见识和忠心也是有的。可侍卫并不需要学习兵法啊，那不是战场之上的将军元帅才要习学的吗？

    苏龙却是不肯再说什么了，他从来的志向都不只是一个侍卫，他武状元的出身更是不能此时就让凤灵柔所知道。

    若不是为了母亲，他也会投身沙场，一刀一枪的去博个功名，断然不会如此……

    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可想到家中的老母，才刚刚升起的怨气又慢慢被压制了下去。这是他想要的，比功名还要想要的。

    等到事成那一日，他自然有机会奋勇沙场，自然会带着荣耀凯旋而归，自然会让母亲圆了那多年来的心愿。

    只是……

    也许，他应该找个机会劝一劝公主，若是公主不对金国的国君用心，那是不是那一日来的时候，也会少几分伤悲呢？

    只觉得自己坚定的心，便一点点的融化了，仿佛是一块坚硬的冰被放置在了艳阳之下，慢慢化作了一汪，温柔的荡漾着。

    “我们先回到河边，然后在沿着河走出黑森林的范围，这样大约就能平安回宫了。”凤灵柔的声音响起，苏龙刚才还有些发晕的神志慢慢清醒了过来，对着凤灵柔点了点头。

    她终究是要回到皇宫之中的，她终究是要回到金国皇帝身旁的。自己呢？他这样的保护了她数次，每一次都是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可他最终要做的事，却是对她深深的伤害。

    苏龙只觉得自己有几分不敢直视凤灵柔，心中千回百转……

    凤灵柔在苏龙的指点下，来到了昌河旁，眼看着昨日上岸的所在，便向下着林外走了几步，想要显露出身形来，却被身旁的苏龙一把拉住了。

    “公主，我们不宜在此处现身……”他的话说的不明白，但凤灵柔却是听懂了，这个中是有着秘密的，而他们如果在这里出现，那就代表着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知道秘密是好事，可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你知道人家的秘密，可就算不得什么好事了。

    凤灵柔心中明白，当下便后退了一步，两个人一齐隐在了中，向着森林外的方向走了过去。

    “公主，我送你到的边缘，剩下的路便要公主自己走了。”苏龙一面一脚高一脚低的在深林之中蹒跚而行，一面对着凤灵柔说道。

    凤灵柔闻言怔了怔，心中却明白了过来，孤男寡女，殷舷哲本来就有些疑心她了，哪里还经得住她和苏龙一起消失了呢？

    当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低声的叮嘱了一声：“你自己多加小心。”便收了声。

    两个人沉默的沿着深林走了整整一天的功夫，这堪堪到了森林的边上。苏龙见已是能看到外面清冷的月色了，便停下了脚步，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树木，示意凤灵柔继续前行。

    凤灵柔对着他点了点头，便独自向着森林外走去。此时天色已晚，斜月高悬，凤灵柔只穿着贴身的月白色里衣，生丝的质地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出细碎的光来。

    满头的青丝凌乱，倒有一半飘散了下来，随风一吹，很是有几分翩然若仙的味道。她一个人从森林中走了出去，左右看了看，这才发现已是分辨不出方向了。

    仰头望向天际，依靠着星辰辨明了方向，便向着皇宫的方向慢慢走去。凤灵柔此时还不觉得疲惫，毕竟，一日的行走比起她当日在悬崖上攀爬跳跃已是轻松得太多了。

    可累虽是不累的，这样空寂无人的夜晚，一个孤身女子却难免有几分害怕。一面走着，一面忍不住四下打量张望。

    本就心惊胆战着，忽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凤灵柔听了反而心中略略安定了，说实话，她现在身上的功夫防身是足够用的，只要不是碰到大量的刺客又或者是绝顶高手，便没有太大的妨碍。

    她心中真正害怕的是，是鬼怪。毕竟，现在身旁的环境阴森恐怖，又是这样夜黑风高的夜晚，实在是从小到大听过的妖精故事都一个个的往心头上冒，怎么按都按不住。

    听到马蹄声，现在来的是个人，理由很简单，谁见过一个妖精还要骑马的。既然是人，纵然帮不上什么忙，就是一路相伴而行，能够说说话也是好事的。

    可谁知道后面骑着马赶上的那一位，却是跟凤灵柔一般无二的心思。在那人眼中看来，一个孤身女子，偏生得身姿婀娜，这样的夜晚，独自一个人在这样的深林旁行走着，自然是有着说不出的怪异。

    等近了，便看到凤灵柔转过了头来，当下不由得更惊了。竟是如此一个绝色的容貌，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狐狸成精了？

    当下定睛向着凤灵柔打量，越看便觉得越像。夜风凤灵柔的衣角，飘然如云环绕在她身旁，秀发微松，几缕碎发迎风而舞，仿佛是荡漾在春日中的佛柳。

    她婀娜的身子被夜风勾勒的清晰，凸凹之间让人不禁脸红心跳。所穿衣物分明都是质地上成，做工精致到了极点，可偏偏不穿外衣，只穿了帖身的小衣。

    这样的女子，似富贵，却又没有家人奴婢在身旁护卫……

    他打量着凤灵柔的时候，凤灵柔也在打量着他，只见一个面如冠玉的年轻公子独自骑在马上，似是在匆匆赶路的模样。

    凤灵柔看他衣冠华美，显然是出身大家，坐在马上脊背虽是笔挺，然而握着丝缰的手腕却明显缺了一份力道。

    此人并无武功，是个富家的读书公子。

    凤灵柔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当下，心中便松快了不少。脸上也带了自然而然的笑容。

    那年轻公子见凤灵柔笑了，更加惊恐了起来，手中的宝剑出鞘，直指凤灵柔，大声喝道：“你是何方妖孽！”

    凤灵柔怔了怔，看向那年轻公子手中的宝剑，只见并没有剑锋，原来是压书用的宝剑。这样的宝剑，便是带着好看罢了，真的遇到匪类，却是没有丝毫用处的。

    凤灵柔伸手轻轻拨动那指着自己的宝剑，口中说道：“这位公子莫惊，我并非歹人，不过是迷失了路径。”

    那位公子见凤灵柔不怕他的宝剑，愈发笃定她是鬼狐精怪一流，否则的话，这样一个豆蔻年华的美人，岂有看见了宝剑都不害怕的道理？

    心中不由得害怕，手指都颤抖了起来，心中忍不住想着，她是否会吃了自己等事……

    听着凤灵柔叫他别怕，却更加怕的厉害了。口中带着几分颤抖说道：“你别过来，我……我……我是丞相府的二公子，你要是敢伤了我，小心我家人找法师来收你”

    原来他是慕雪柳的弟弟？如此一来，自己回宫到了方便了不少。凤灵柔刚想开口说明自己的身份，却又是一顿，这样荒郊的夜晚，对方看到自己已是疑惑重重，她再说自己的皇后，恐怕只会徒增烦扰。

    自己抬头看了看，陨星曳空、怪鸟长鸣，一片漆黑的森林，在夜风吹拂下缓缓晃动着枝叶，仿佛林中就藏着一只随时会把人拽进去的手一般。

    还是不说的好。

    “二公子有礼，我非鬼怪只是一时跌入了河中，与家人走散了，如今想回到城中去。不知公子可否相助？”凤灵柔决定还是先商量重要的事，她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回宫。

    慕柜柳迟疑了一下，大概是见凤灵柔半晌也没什么诡异的举动。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翻马，说道：“这匹马倒是可以借给你。”

    凤灵柔心中想着，自己决定了不要暴露身份，但慕柜柳还是愿意将自己的马让给她骑乘。原本对于慕家的好感不由得又添了几分，丞相府的这一代似乎都格外与人为善，想来也是家风端肃的结果。

    虽然丞相夫人本人心机颇多，倒是难为她将几个孩子都养的这样好。

    当下微微点头，对着慕柜柳一笑，说道：“若是我骑了马，不知公子怎么办呢？”

    慕柜柳见她的笑容在月色下宛如一朵白玉兰静静绽放，脸上竟是微微一红，侧过头去，略略垂手，这才说道：“我好歹是男子，体力总也比你好些，你既然不是精怪，想来这样的夜路走起来是极吃力的。”

    凤灵柔见他拔剑的动作已是知道他身无武功的了，说起体力来只怕还是自己要好一些。但听他如此说，却也不好当面驳斥他。又想着反正他是青年男子，这样的路想来也不会太过吃力。

    当下便不在推辞，道了谢便翻身上马。

    凤灵柔本来不怯于走路，但问题是此时城门已关，她若是独自到了城门之下，也是进不去成的。

    要想进去的话，也只能是表明自己的身份。若是如此，必然是引起一片哗然，这与她刚刚决定的，要让众人不主意到她，隐在暗处才能更好的观察有些相悖了。

    可慕柜柳这个时候进城，想来他是有办法的吧？

    心中想着，便转头对着跟随在马旁行走的慕柜柳问道：“慕公子，如今天色已晚了，想来城门也关闭了，只是不知道公子可有什么进城的法子吗？”

    慕柜柳见她问起，便一面气喘吁吁的走着，一面说道：“有的，我是奉命出城的，随身带了令牌，自然可以进出城门。姑娘不用担心此事。”

    听说他是奉命出城，又能有令牌随身，那所奉的自然是殷舷哲之命了。凤灵柔当下便旁敲侧击的问道：“慕公子不愧是出身丞相府中，这样年轻便深得帝王器重，果然是人中龙凤了，只是不知公子的事情可办妥了吗？”

    慕柜柳虽是有些胆小，一时间见了郊外的美丽女子惊慌了些，但到底不笨。此时心情平复了下来，警惕性也便随着升了上来，心中暗想着：这女子纵然不是精怪之类，但看起穿着打扮也是不俗的。可又从来没听说过父亲的哪位同僚家中有这样一个女儿，难道并非我金国人？还是不说的好。

    当下便是一笑，抬起衣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才说道：“自然是已经办妥了，只是此事却不方便与姑娘细说。”说完，像是怕凤灵柔继续追问一般，连忙问道：“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凤灵柔迟疑了一下，到底不愿以真名相告，不愿让对方知道了自己乃是皇后。略一思忖，才说道：“我姓贾。”

    慕柜柳闻言点了点头，对着凤灵柔拱了拱手，说了句：“贾姑娘少礼了。”

    两个人一时都沉默了，寂静的夜路上，慕柜柳那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粗重的呼吸听得愈发明显。

    凤灵柔不由的暗自摇头，这位慕公子的体力可真是不大怎么好。一路静默着，两个人缓缓走到了城外，慕柜柳上前扣门，凤灵柔也便下了马。

    心中思忖着，要等着入了城想个法子离开才是。

    心中正想着，已见城头上燃起了火把，一个士卒对着城下大声喊道：“如今城门已关，要进城等明日天亮了吧！”

    慕柜柳从怀中掏出令牌高高举起，自称奉命回京，那士卒不敢怠慢，从城头上跑了下来，半晌，开了城门，又验看了令牌，好奇的打量了凤灵柔几眼，却到底因为她跟在慕柜柳的身旁，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