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那些员工们，楚术回到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一坐下就翻出了万庆公司的资料来看，万庆公司也是跟他们同病相怜的两家公司之一。

    他翻了一会儿，略一沉吟，叫进来了门外的助理：“听说万庆那边员工们都疯了？”

    助理一愣，虽然他是第一次与这位大少爷打交道，但就凭刚才开会时候的那番魄力与气场，就让他生出些敬畏，遂毕恭毕敬道：“是的，万庆的老员工们反应很大，情绪都比较激动，好像还有个跳楼自杀的。”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家公司的倒闭不知道要牵连多少家庭。

    助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前几天还有个万庆的员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姜氏幼女就住在天安庄园的江宅里，竟然提了一桶红油漆在房子外面写字威胁，很快就被江舜尧查出来关进派出所里蹲着了。”

    江舜尧自然就是江父了。

    楚术笑笑：“还会使手段了，可惜手段有点劣质。”

    助理有些不安，眼前的男人突然给他一种在捕食猎物的野兽的气息。

    楚术提起一边的唇角，笑容中带有一丝危险气息：“你帮我找个叫秦治的人，是万庆的老员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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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术处理公司的事情处理了足足一个星期，这才动身去医院看望自己躺在床上不知道还剩几口气的继父。

    楚老爷子在医院的VIP专属病房，周围都是消毒水的气味，沉沉寂寂的房间中有一张大床，戴着一堆冷冰冰、奇形怪状的医疗设备的老头儿就那么瘫在床上。

    心电图上绿色的荧光曲线虚弱又不规律。

    楚术缓缓走到他身边，接近一米九的高大的身影笼罩着老头儿，老头儿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疲惫地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

    “你……你来了。”微弱的声音。

    楚术低头睨他：“来了一个星期了。”

    老头儿有点惊诧，随后眼神落寞了下来：“公司怎么样了？”

    “你老了。”楚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说，“简直像是老了二十岁。不再是那个十年前把我赶出家门的暴徒了，也不再是那个去年刚在电视发布会上侃侃而谈的成功企业家了。”

    他专拣着让他生气的事情说。

    老头儿似乎想解释：“不，请不要这样对我。我一直给你学费和抚养费的。”

    楚术嘲讽地笑：“是啊，你每次都让楚河转交给我，所以我一分钱也没有收到。”

    或许是“楚河”二字刺激到了他，老头儿的表情开始抽搐。

    旁边心电图上的曲线开始奇形怪状。

    “还没有找到他吗……？”

    楚术低了低头：“没有，应该已经逃到国外了。”

    老头儿暗淡的眼睛流下了一滴眼泪，顺着鱼尾纹和太阳穴的沟沟壑壑落下来。

    心电图绿色荧光开始疾走高峰。

    楚术的思绪开始飘远。他记得母亲在世时，楚老爷子对他还是不错的，母亲一死，这老头儿就原相毕露了，自己像无家可归的孤儿一样，在他家里摇尾乞怜求生。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姜氏幼女，那个女孩叫什么来着？姜乐梨——好像是。从某个层面上说，他们俩的人生还真是挺像的。寄人篱下，讨好生存。

    如果不是利益相关，他肯定不会对那个小女孩做出那种事……

    他想起昨天自己的心腹在耳边轻轻告诉他“事情没办成，那个胡景丽太蠢了”之后，心中的庆幸和安心竟然大于计划失败的失望和恼怒。

    人生真是无常，楚老爷子一生宠爱的乖儿子竟然卷了老子的钱逃了，反而是他最瞧不起漠视的继子撑起了他的事业，继承了他的衣钵。

    半晌，楚老爷子突然颤抖着举起自己的手，似乎想握住什么。

    楚术注视着那双干柴的手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握上去。

    感受到了有力的支持，老头儿感动地流下了眼泪：“小术。”

    小术。很久以前，他确实这么叫过自己。

    “小术，谢谢你，”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楚术看得出来，现在的楚老爷子是真诚的，“谢谢你，帮助我的楚氏集团。”

    楚术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的脸，却在心中默念：“不，我帮的不是你的楚氏集团，而是我的华烛集团。”

    华烛，茫茫黑夜中一盏华丽绽放、激情燃烧的蜡烛。

    就好像是他自己一样，在众人无望的寒冰之夜，像太阳神阿波罗一样站出来，给予他们光明。

    10天后。楚老爷子死了。

    那是个梅雨时节的潮湿日子，楚术把继父安葬在本市最好的墓园白灵山上，他撑着一把黑伞，一身禁欲系的黑西装，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他的嘴唇紧闭，眼神锋利中暗藏哀伤，潮湿的水汽氤氲了他俊朗的脸颊。

    他默默地注视着那块墓碑，脑海中想起了楚老爷子最后留给他的遗嘱。

    “如果河儿以后有一天钱花完了，回来找你，请帮助他，好吗？”

    “谢谢你，小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