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挂着满目的泪光，抓着杜小九的衣袖不撒手。

    杜小九一愣，定定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道，“我不认识你。”说着，还不忘偷偷迈着碎步往花如是的身侧走。

    “花如是，他是何人？”

    花如是站在原地，笑看着杜小九，没有回答，待杜小九靠近，他才拉住她的手，一把扯过身后，挡住了杜小九的视线。

    柳儿惊讶的看着这一切，不可置信的盯着那犹如惊吓住了的孩童一般的杜小九躲藏在花如是身后，“皇上……”

    “杨柳，她不是皇上，她是我花如是的太子妃。”花如是道。

    柳儿摇摇头，“不可能，那就是我的皇上，皇上，皇上，你过来，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柳儿啊，我是你的柳儿啊……”

    杜小九只露出一双煞是害怕的双眼，躲在花如是的身后，偷偷的瞄着狼狈不堪的柳儿，听见柳儿低吼，她轻轻扯动花如是的衣袖，“花如是，我们回去，我怕……”

    花如是回身，轻拍她的手，“好，我叫人送你回去，可好？待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我再过去找你。”

    杜小九将头埋的很低，微微点头，很是小声的道，“快些，我怕！”

    花如是握住她的手，“好，很快。”

    早有侍卫上前，杜小九仍是躲在那侍卫身后，跟着侍卫躲过面前浑身血痕的杨柳，跟着一抬腿，一溜烟的跑走了。

    柳儿惊骇的看着跑走的杜小九，对着花如是突然怒吼，“混蛋！”

    “呵呵……杨柳，你该知晓我放任你逃出来的目的。”

    “你，你卑鄙小人。你是想试探我的皇上是不是真的疯癫了，你，你……皇上只是暂时疯癫，她会好起来的，你这个噩梦。噩梦！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噩梦！”杨柳低喝，抬步就要向花如是跑来，伸出手，就要拍向花如是。

    花如是扭身曲指，“噗”的一声，一只豆粒大小的珠子激射到了柳儿的膝盖。

    柳儿酿跄着，“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不错，我却有此意。同时要告诉你，你安心的在地牢中活下去，或许我会饶你不死。呵呵，那日多感谢你如此信任于我，所以才会将杜小九留在我身边，哈哈哈哈……不然我岂会有机会躲过暗卫的跟踪，直接将你们带走呢，哈哈哈哈……”

    “你个王八蛋，你卑鄙小人，皇上一定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一定……”

    “呵呵……你只管保住你的命就好，日后我会用的上。”

    “啊……”柳儿怒的抓起地上的泥土，使劲的摔向花如是。

    花如是只轻笑一声，轻轻一扭身，便躲了过去，看着那落在地上的泥土，对柳儿道，“几日后，或许会有人与你作伴。”

    “你……”

    花如是看着柳儿怒瞪的双眼，微微侧目，“带回去。”

    “是！”

    柳儿不安的挣扎，奋力的撕扯着，可终究是于事无补。几日来，她被关押在阴暗的地牢里，被人强行灌入的汤汁，已经多日不曾进食的她，加之方才趁乱之际跑出来用尽了所有的体力，现在的柳儿如一只失去了斗志的困兽，任由暗卫拖着自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一再试探着杜小九的花如是仍旧心有芥蒂，他不相信杜小九武功如此高深莫测却只因为他的一剂药就真的失去了记忆。

    花如是藏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松了开去，他想起杜小九那张清明的脸，不似在演戏，可又瞧不出真假。思及此，他冷嗤一声，“或许，将紫青陌撸来，就能看出你杜小九是不是真的在装疯卖傻。呵呵……”

    不过，不管她杜小九是否真的痴傻，他花如是已经将事情敲定，一切按照他的方式走下去，只消将喜事促使，他不但是凌国的太子，还是昭国的驸马爷。

    如此，整个天下都终将是他的。

    好戏演完，花如是再一次恢复了平日的模样，他的面容清冷，只是那隐藏在一张俊美绝伦的脸皮下是另外一张俊秀的美人，他的心又何尝不是女人？

    花如是被邪教教主折磨了长达十年，最后一刀将那个养他的不男不女之人斩杀的时候，花如是就对天起誓，不论一切代价，他都要夺得天下，到时候会有谁能再一次威胁道他的一丝一毫？！

    花如是不着一丝情感的看着偌大的王府，忽而觉得一丝悲凉，低声问着身边的宫人，“都谁在？”

    “老奴在，太子殿下！”

    “这个月可有吉日？”

    那老奴才一听便明了，低声道，“回太子殿下，这个月二十七，是个吉日，前几日已经请人算过了。”

    花如是微微点头，居高临下的望着王府内外，忽而将视野放远，看着那高松的皇宫宝殿，低喝道，“好，这个月二十七。”

    兀自想着那日的该有的热闹与期许，花如是又不忘交代了一下凌国的事情，待一切安排妥当，他才悠闲的迈着步子往杜小九的院子里面走。

    一入院子，陡然看见杜小九仰头在秋千之上欢快的玩耍着。

    她仰头看着天空，湛蓝的天色上席卷着一丝白云，云随风动，在空中飘浮，变换着姿态。

    花如是站在原地，痴痴的望着，那画面为何如此熟悉，仿若十年之久的时光不过是噩梦一场，眨眼间之后的今时今日才是他与她的美好。

    那个时候他在凌国境内，任人欺凌，将他推到在地的大皇子嘲笑他是男子之身却有一个女子的样貌，又嘲笑他如此瘦弱，岂会能做昭国的皇子，花家的天下是从马背上打下来的，你这等人该去死，或者被买去烟花柳巷认人玩弄。

    他哭闹，他挣扎，可仍是敌不过大皇子的拳头。

    那一年他五岁。

    后来独自藏匿在马车底，逃离出宫，路上遇到了初次下山的初七，初七随手将身上的所有银子递给他，告诉他，不能哭泣。

    “不能哭泣……”花如是默默的念着。

    似乎，时光回到了那天的下午，他挂着血痕跛脚跟着乞丐走在街上，只为桥上一眼如画一般的杜小九，可杜小九却将他挥走，转头追寻了另一个男子。

    花如是时常想，若是她那个时候多瞧上自己一眼，甚至于站在自己身边多一刻钟，自己也不会被邪教教主带走，而受尽折磨。

    “所以，我如此带你，也算是仁慈了，杜小九！呵……”

    杜小九雪白的长裙随风摆动，游荡着的秋千上落座的女子纤尘不染，艳美非凡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甜腻的如在蜜糖之中。

    心思一动，花如是坚硬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他好似不忍打搅着这美好的一幅画卷，花如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

    杜小九身子一动，目光忽然变得轻柔了几分，眉眼带着笑，对他轻声唤着，“花如是。”花如是身子一颤，从遥远的思绪回旋，有片刻的恍惚，似乎看到了杜小九那双眼中掩藏着无尽的黑暗，他定定的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已经走近，挂着甜甜的笑，“花如是，你总算来了，我好闷！”杜小九亲昵的抓着他的手，热情如火，“花如是，你总是走了好久，我独自一人玩，不好玩。”

    “处理好事情就过来了，没有走很久，你一个人在在这里做什么？”

    “看天。你看，好美！”

    花如是随着她的手指也跟着仰头，忽而笑道，“是呀，很美。杜小九？”

    “恩！”

    “我们成亲好不好？”花如是轻声温柔的说道。

    杜小九瞪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看着他，忽而欢快的拍起手来，“成亲，成亲！”

    花如是一乐，抓着她的手，满意的点头，“是呀，成亲，这个月二十七。”

    这天夜里。

    风浪正浓，吹落了一院子的花束。

    花瓣瑟瑟的在冷风中摇曳着，任由那风海云动，拨弄着单薄的腰肢。

    杜小九独坐在小窗前，窗子依旧大开着，冷风灌入，吹皱了她的衣襟。花如是今日从早起便没过来，她等待到了月上柳梢，还是不见那个人的影子，不免有些悻悻。

    “他会来的，对吗？”杜小九问道。

    宫女上前，轻轻笼了一下杜小九身上的衣衫，“太子妃，外面起风了，还是关了窗子吧。奴婢相信太子殿下会过来的，估计这个时候有事耽搁了。”

    “他答应过我要时刻陪着我的，不管去哪里都要带上我。”杜小九扯了一下胸前的衣襟，很是不耐的蹙着眉尖。尤其那只在暗夜里熠熠生辉的鱼形吊坠发出不一样的光芒来。

    宫女无奈，劝说不得，生怕杜小九生气起来又要开始摔打房间里的物件。

    杜小九依旧倔强的坐在窗子前，遥望远处那处石拱桥。花如是每每从那里走过来，都会在石拱桥上停留片刻，远远的看着她，虽说是站在远处，瞧不真切面容，可杜小九断定，那就是他在对她笑。

    尽管她记不得许多事，尽管她想不起从前的事，可她还是觉得面前的花如是是她心爱的人，那个他期盼了许久的男子，是她重生之后相识的第一个人。

    杜小九只记得这些！

    须臾后，杜小九突然起身，带着略微的怨气，“碰”的关紧了窗子，嘟囔道，“不来就不来，我随你的意愿，改日来了，我也不想看到你了。哼！”

    丫鬟欲要上前劝阻，身后一个响动。

    房间内的主仆二人诧异抬眸。

    杜小九自是以为花如是走近，提步上前，“花如是……”忽而，她看见面前的人，脸上的笑僵住了，歪头看着那人，“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