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青陌眼眸凛然，声音依旧淡淡的，“朕的事儿，何时也要李管家来做主了？”

    李锐心头一震，缓缓低头，汗水早已打湿了鬓角，他深埋着头，不发一语。

    片刻的沉默，房间内寂静如水，却又波澜壮阔，两个人的心中都在算计着不同的计较。李锐的心思谁人都知晓，可那个不再似从前那般沉稳的紫青陌的心……谁会猜得着几分几缕？！

    李锐的心中，只记得那个紫青陌还是个太子，他博学，他坦荡，更是儒雅的谦谦君公子，即便他内敛深沉可他从不会像现在这般深不可测令人一见生寒。

    紫青陌端起桌案上的香茶，轻轻嘬了一口，润润干哑的喉咙，最后吩咐一旁的宫人，“延期在下月初十。”

    也就是十天之后。

    李锐掀开眼皮，看着他明黄的衣袍一角，依旧未吭声。眼神仍是坚定，请求道，“皇上，恳请拿回那个女人的首级。”

    那声音中没有丝毫的畏惧，若说是恳求，倒不如说直接下达他的命令。

    紫青陌眉毛轻颤，扫了一眼远处巍峨山脊，接着映入眼帘的是远处那一纵血红蔓莎，一了什么，就跑走了。

    杜小九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继续仰头看着天色。

    夜晚总是这样叫人惆怅，千回百转次的痛苦在白日里藏在深处，到了夜静的黑夜时，那些压抑的痛苦便倾囊而出，令人窒息。

    不多时，风起了，带着令人瑟缩的冷意。

    杜小九却爱极了这样的凉，她起身，站在凉亭边缘，仰头看着天上飘落下来的雨水，一点一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彼时忙完了一切正从房门内端着污衣出来的小樱桃定定的看着她，咬了咬薄唇，还是端着水盆走了过去，顿在杜小九一步之遥的地方坐了下来，“皇上。”

    杜小九没有回头，只是仰头瞧着天色，而后对她轻声的说，“你怕我？”

    小樱桃微微点头，瞧着杜小九的侧脸，还是将心底的那句话问出了口，“你会不会吃了我？”

    杜小九抿抿嘴，“回吧，所以你还是走开一些。”

    “唔！”小樱桃一脸的惊讶。

    “呵呵……”杜小九轻笑，“多谢你。”

    小樱桃先是摇头，而后说道，“不是我故意要救你，是路上遇见了，本想出去寻匹烈马跑去属国，谁叫段一一在路上遇见我之后就不叫我走了，我娘也说段大侠是武林盟主，武功厉害，在他身边她会放心，所以……唔，其实我还是想去找慕容远，不知道他一个人在塞外好不好。”

    “一定是好的。”

    “你为什么带着杨柳，额……杨柳她……”小樱桃欲言又止。

    “她死了，是吗？”杜小九一直不敢去看，只蹲坐在这里远眺那边的院子，知晓柳儿此刻正双眼紧闭的躺在那间屋子里，而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勇气去看上一眼。

    “段大侠说忙完了一切就过来陪皇上，皇上，你不要伤心啊。”

    “……我当然很伤心。”

    “哎，段大侠，你来了，我去给你捣药。”小樱桃霍然起身，险些因为惊慌而打翻面前的水盆。

    “别慌，不用急，药材刚刚备齐，不急于一时。”段一一搓了搓手，将衣袖撸下，匆匆往杜小九跟前走，瞧见小樱桃几乎是逃似的跑走，无奈摇头，“她还小，姑且不懂事。”

    杜小九仰头瞧着站起面前的段一一，对他轻笑一声，“段大侠，你好。”

    “呵呵……这才是我认识的杜小九，幸好小樱桃在山下遇到了你们。”段一一撩起曳撒，坐在了杜小九身侧。

    天空乌云压顶，雨水渐渐的大了，噼里啪啦的拍打着满天满地的物什，耳边除却雨水落下砸落后散碎的声响，还有一道沉沉的叹息。

    杜小九她不由得回头。

    段一一没有来得及欢喜衣裳，身上还站着杨柳的血水。

    “药水可助柳儿尸身不朽？”

    “可保两年之久。”

    “或许我可以救她。”

    “换血？”

    “是。”

    “或许柳儿不会同意，更何况你如何去找那位神秘僧人？”

    “去找花如是。”

    “不。我不准你去，小九，现在天下已不是从前，不要再涉险，尤其，花如是……他已经利用了你一次，休要再去上档，留下来，在我这里，挺好。”

    “二叔三叔呢，程诚梅凌南呢，还有冯靖远杜宵他们呢？不，我在乎的太多，现在我必须要做些什么，第一件事，弄清楚谁杀了我。”

    “……”段一一长叹一声，却没吭声。

    沉寂中，隔着重重雨帘，雾气蒸腾，似乎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焰，将两人包裹在其中。

    段一一起身，走近她，拍拍她的肩头，“进来，淋雨会生病。”

    杜小九茫然低头，随手抹了一把脸上不断流淌的雨水，捏在手里，湿湿滑滑，她摇摇头，“我不会死，不会病。”

    “你是人，只要是人，总会死，总会病。”

    “我不是人，我只是会吸食人血的怪物。”杜小九解释着。

    段一一又是一笑，再迈步走近她，就那样随意的拾起她的手，将她冰凉的手护在了自己的心口，“我等了你很久。”

    杜小九一怔，慌的挣脱开他的手，他的手……或许是长久不握刀子的手，为了给杜小九寻找解药，他已经两年不曾拿刀了，此刻的手不再粗糙难看，更是细嫩如藕，白嫩细长。

    并且，像极了一个人的手，他十指尖尖，只捏过腰间的软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