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没有任何人帮助的胜利，在杜小九这里却如此的沉重，她损伤三千，其中不乏少数人因为断肢不能在继续征战，看着残肢断臂在那边的火堆里燃烧，身后就是那些断了肢体的少年郎，他们还很年轻，就失去了永远做一个正常人的权利，杜小九握紧了拳头，一声怒吼，面前的火堆瞬间坍塌，露出了里面早就放置的火油。

    火光顿时冲天燃起，更加猛烈的火将断肢烧成了灰烬，

    夜里的风很大，迎面吹来，将那些灰烬吹进了高台之下的河堤。

    身后的周梦仙给杜小九披上了披风，便悄悄退了出去，杜小九及时叫住她，“周梦仙，你可曾说过这里常年冰冻？看来两日前的连绵大雨帮了我们，常年不开化的这里被大雨冲破了堤坝，所有的雪水瞬间变成了河套，不然我们如何胜利？！这是老天在帮我。”

    “皇上，是您早有见解，不然为何会突然改变了注意定在了两日前？！”

    “你也猜到了吗？”

    “皇上，一个人或许外面看不出变化，可是人心和性格是可以很看出的，尤其，我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

    “是不是很奇怪，我倒是觉得此时的我如此的可悲。”

    “皇上，为什么这么说？您永远都是您，是我们的皇上。”

    “周梦仙，你不懂。从前我是杜小九，我希望全天下的人都认定我，所以我尽力做我自己，后来事发，昭国被割裂，我才意识到我杜小九是如此的无能，反复左右在别人的控制之下，我以为我会亲手捉拿太师，用我自己的方式将昭国治理的更加强盛，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错的很离谱，我杜小九真的无能啊！”

    “皇上，不是的，皇上，您很好，若不是您，现在又岂会有这么多的人跟着您？！”

    “……”杜小九不语，她知道，初七做事不够后果，但她顾全大局，所以才会夺得天下，与杜小九正好相反，杜小九总是在意身边的小事，哪怕一个宫人她都会在意，这样忽略了她轻易就握在手里的天下。

    “皇上，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周梦仙劝慰她，不住的打量着杜小九消瘦的背影，沉死了一下，说道，“我，我差人准备了一些皇上用的东西，都放在了房里。”

    杜小九回头，打量着周梦仙，问道，“是血吗，谁的？”

    “额，皇上，不是不是的，只是，只是，哎，是血，是臣的，我担心皇上一直不吃不喝支撑不住，所以我擅自做主，我……”

    杜小九目光淡淡，她没有因此而生气，更没有对周梦仙的紧张而意外，她踱步到周梦仙跟前，轻轻拍拍她的肩头，示意她莫要惊慌，如今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是杜小九还是初七，不过我敢肯定一件事，我不会吃了你们任何人的心，更加不会叫你们身上多任何一道伤口，那些东西我不需要，尽快处理掉。

    “可是皇上，您……”

    “无须担心，我暂时无事，相信我快支撑不住的时候紫青陌就出现了。”

    周梦仙不明白杜小九所有的话是什么含义，但是她从杜小九的眼中能看的出她的无奈和无助，尤其当听到血字的时候杜小九眼中迸射出的自己也为差距的那份渴望。

    “皇上，臣这就处理掉，不过皇上若是需要，臣随时候命。”

    杜小九转眸，瞧着周梦仙的脸，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不小的痕迹，又因为最近几年颠沛流离，衣食匮乏，她现在苍老的与自己的年级相差很远，又因为生产之后，身材走样，微微驼下来的脊背，背后看去倒像是一个七老八十的妇人。

    杜小九心中一软，上前将周梦仙抱住了，对她说，“我乐意不吃不可也不会死，你却不行，血是你的根本，不要再浪费了，多吃些饭我就很开心，去吧，早些休息。”

    周梦仙被杜小九抱在怀里，像杜小九在现代都市的时候抱着她最好的闺蜜，两个人无话不说，可如今，天各一方。

    眼前之人不是她的闺蜜，更不是她的朋友，她们以君臣相称，却胜似朋友，杜小九轻轻拍着周梦仙的后背，安慰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肩，“别哭了，都当娘的人，去吧，早些休息，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周梦仙起身，抹着脸上的泪水，瞧着杜小九，问道，“皇上是去见紫陌寒吗？”

    “正是。”

    “臣可否一同前去？”

    杜小九突然笑了，“你担心我会像从前一样着了他的道儿？呵呵，不会了，即便现在我对他如此信任，我还是会提防着他，毕竟从前伤害我很深，哦不，伤害初七很深，可事情不能再发生，所以一切都要小心。”

    “那好吧，臣告退。”周梦仙微微拱手，悄然离去。

    杜小九望着周梦仙远去的背景，似乎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跛脚的毛病，踩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那声音也跟着渐重渐轻。

    “周梦仙……”杜小九对着她大吼。

    周梦仙停在原地，缓缓转身，望向她，“皇上，可还有吩咐？！”

    “没事。”杜小九对她轻轻笑着，对她挥挥手。

    周梦仙愣在原地轻笑了一下，可还吃迟疑着没有转身离开，见杜小九已经走远，她才迈步往回走，迎面跑过去的小儿子大叫着，“娘亲，娘亲，我饿，我饿。”

    “乖，娘亲给你热粥喝。”

    “我不要喝粥，我不要喝粥。”

    “乖啊，你看那么多叔叔伯伯都在喝粥，咱们不能搞意外，要乖。”

    “……唔，娘，我怕。”

    “怕什么？”

    “怕皇上。”

    “不许胡说，皇上很亲切，生的又美，足智多谋，带领咱们回家，到时候天下太平就可以不用喝粥了。”

    “她吃人，喝人血。”

    “啪！”

    周梦仙厉声呵斥，扬手一个巴掌就甩在小脸蛋儿，上，瞬间起了五指掌印，“是谁教给你说的，给我住嘴，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哇……”奶娃娃大哭起来，站在周梦仙跟前还不住的叫辩解，“都这样，娘为什么就打我？！哇……”

    “乖，不要哭了，妹妹带你去吃肉好不好？”段一一走过前来，拉着小女儿的手，示意她去劝说小哥哥。

    两个小家伙走到一起，女孩儿将手里的烤鸡腿儿递给了他，笑着说，“哥哥不哭，我们分着吃，你吃多一半，我吃少一半，哥哥不哭。”

    来来来，到这里来。

    富贵冲着两个孩子招招手，孩子一乐，跟着满身酒气的富贵跑走了，全然忘记了刚才那一幕。

    周梦仙气的浑身颤抖，立在那里瞪着跑走的小儿子。

    “无需在意，何必与小孩子计较这些？”

    周梦仙抹着泪，默默的，却发不出一语，这些都是事实，可往往事实也最是伤人的心，尤其是这种童言之口，他们以为说的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可他们却最是伤心人的利器，将本就软弱和脆弱的心伤害的体无完肤。

    看着两个孩子跟着富贵玩的不亦乐乎，她的心就越发的沉重。

    他们看不上的皇帝，才是会带着他们走下去的人，可从小就被这种思想压制，以后迟早会酿成大错。

    “哎……”周梦仙无奈一叹，“这样的话一定少不了，我会查清楚，不能再出现。”

    “话语伤人心，也最是厉害的武器，可现在世间又有什么武器可以伤我？别说是利刃了，孩子的几句话又能如何伤的了我？！”杜小九不知何时突然出现，走到了周梦仙与段一一跟前。

    周梦仙一怔，惊讶的看着她。

    “别在意，这些都是事实，我就是吃人心，喝人血，但也只有这样的我才能继续走下去，换做从前那般软弱的我，如何带领你们继续迎敌，我自问我蠢笨无知，甚至有时候会很天真，可这样会害了你们，若是可以将天下夺回来，我就算被所有人这样说又能如何，只要天下归还，只要你们能安全的回家。”

    “皇上……”

    “罢了，拿去吧，车里还有一些，分给你大家吃，今夜我会想办法，你们的口粮不多，我也是今日才知晓，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杜小九从身后提过来一麻袋的烤鸡递给了周梦仙。

    她刚刚从马车上翻出来的，不是因为她私藏，而是段一一在等待她的时候早就购买了一些，奈何银子不多，运输又费力，所以每一次只买几只，又因为这里天寒地冻，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所以那些烤鸡都被冻成了一坨藏在车底，刚刚点了大火，马车就拴在靠着大火的边上，现在都化开了，香气宜人，杜小九还未赶车要走，就闻到了香气，正巧看到了那边玩闹的小丫头，分给了她一些，想着周梦仙等人也未吃什么东西，怕她们有抵抗情绪会让给别人，杜小九便亲自提过来，于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周梦仙看着手里的烤鸡，心中一跳，也高兴起来，摸去了眼角的泪水，对杜小九说道，“皇上，臣随您一块儿去。”

    “去哪里？”杜小九反问周梦仙。

    “去见紫陌寒啊！”

    “呵呵……”杜小九轻笑，看向段一一，“你们都要随我去，我可只能带一个人，你们先商量好，我要带谁去。”

    “带我去。”两人异口同声。

    段一一一乐，“周大人，还是我去吧，来回路途颠簸，你在这里好生照看孩子们。”

    “不，我从前就跟在皇上身边，现在皇上回来了我总要有些用处，我去，我必须去。”

    “呵呵呵……好了，都别争了，我自己去。”

    “皇上！”两人同时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