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凌南披着破烂补丁的衣裳站在吊桥上，身后站着的便是窦寇。窦寇一改从前的翩翩少年郎，学起了江湖人士大叔的样子蓄起了胡须，乍一看还以为是人到中年的叔叔辈人物。

    可杜小九不禁摇头，自己不也是中年阿姨了？！岁月不饶人啊……

    “皇上！”

    梅凌南上前，拱手握拳，叩拜。

    程澄望向杜小九，杜小九却迟迟不吭声，瞧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人，而后轻笑出声，“还以为你忘记了我这个皇帝。”

    “皇上说笑，臣一直等着皇上出现，所以迟迟不敢露面，眼下四周眼线众多，烦请皇上借一步说话。”

    杜小九微微点头，上前将他扶起，拍拍肩头，“走吧，进窦寇的小木屋内说。”

    窦寇捋顺了一下自己的胡须，看向那边一直怒焰暴涨的程澄，微微抿起了薄唇，没吭声。

    “皇上，臣在这里恭候多时了。”

    杜小九点点头，侧目看向梅凌南，想要知道他的话里有多少是出自真心，可从梅凌南那张一直未变过的神情里，杜小九一丝假意都没瞧出来。。

    “最近可好？”杜小九被领着进了屋内，坐在了一张颤颤巍巍的木椅上，等待着梅凌南娓娓道来。

    梅凌南先是沉默了一下，在心中将这些年的经历汇总了一遍，本想长篇大论一番，结果却只说，“我一直在等皇上回来。”

    杜小九饮茶水的手僵持在半空，这话她听到很多人这样说过，有些人的神情是沉重的，有些人是欣喜的像郭络，还有些人是惊讶的像灯笼，更有些人是如愿以偿的满足，而梅凌南却是疲惫的。

    突然间，杜小九觉得自己的担心和怀疑竟然如此的多余，她差一点就毁坏了一个衷心之人的一片赤诚。

    “我听闻你一直在四处躲藏，我从冰岛回来之后，为何不见你？犹记得那日我还与你联络，要你从中周旋带着段一一的人一同逃走，可最后却……”

    想起那时，紫青陌到处寻她，杜小九一直以为天下人都在等着她回去率领大家继续征战，重振家园，可当她发号施令喝令三军的时候，突然间发现自己的身边就少了多一半的人，她知道，他们是对她这个无用的女帝失去了信任和信心，又有一些人是分辨不出她这个女帝到底是真是假，那么眼前的梅凌南是因为什么呢？

    梅凌南无奈的摇了摇头，“皇上有所不知，那时我只有不到百人，对外声称可以帮助皇上也是被逼无奈。我也不想一直在逃亡的路上，尤其我身边还在程澄，所以……”

    杜小九看向程澄。

    程澄微微点头，梅凌南所说不假。

    “皇上，梅将军说的都是真的，后来我听说你在紫青陌的手里，就想着与找你，梅将军还不同意，说不知道真假，怕保护不了我，我是自己逃走的，巧的路上遇到了段大侠，这才……我带着段大侠回来寻梅将军，可是梅将军一直住着的地方不知怎么就空了，还有很多私人，我们沿着一路寻找都没消息，之后就消息全无了。”

    “是的，皇上，程姑娘所说全是属实，那次出事是因为我们遭遇了花如是一部人马的拦截，我的人全都死了，幸好窦寇及时赶到，还带来了一批人过去，不然我也死了。再之后我便一直隐秘躲藏。本想与皇上汇合，却因为中途遭遇大雪，将我们一行人拦在了雪山上，等我们出去，一切都变了。皇上又一次消失，段一一也不知去向，整个天下都成了花如是的天下。紫青陌在南方小国称帝，臣愚钝，天下大乱之后真的没了主意，得知父亲被杀，皇上被杀，许多人被杀，我……真的不知要相信谁，甚至于连当时收到的皇上的书信也不敢确认是否真实。”

    杜小九心底一沉，本以为梅凌南当时会有大批兵马在等着她，所以才会如此有信心不惜一切代价几次从紫青陌那里逃走，原来这一切都是假象。

    初七是强大的，所以给天下人的印象之中她永远都是如此的强大，哪怕她变成了会吃人的魔鬼，她依旧是强大无比的女帝，但是她不是初七，从前不是，现在或许还不是。

    杜小九是软弱无能的，是只会给大家造成伤害和困扰的拖累，这一切都是她的蠢笨造成，害了自己也害了天下苍生。

    “你父亲的事你可都知道了？”

    梅凌南眉头蹙起，微微点头，“臣知晓，臣无能，天下如此，皇上如此，也是因为我父亲所谓，我都知晓。”

    杜小九将茶盏聊下，用手指沿着杯延一点一点的破擦，那些滚烫的茶水就被她冰凉的手指侵染成了刺骨的凉。

    梅凌南没有变，从她与梅凌南相识那日起，杜小九就认为梅凌南可以重用，像富贵一样，他们都是黑白分明，忠良之心，并且真正的为天下苍生做事。

    “这次我主动前来寻你，你该知晓我的意图。”杜小九不打算拐弯抹角的去辨别真伪，直接了当的说。

    “我知道，已经收到了紫青陌的书信，起初我还不相信。因为我一直在大山里活动，手下也全是当年收编的土匪和山野莽夫，消息闭塞不说，训练他们也有些困难，所以属下来吃，还请皇上赎罪。”

    “起来吧，国将不国，没有那么多礼数。你的人有多少？”

    “回皇上，足有两万人。”

    “两万，紫青陌那里也才一万，你可有想好？”杜小九不想逼迫他，想起太师，梅凌南在她心中还存着一丝隔阂，这种隔阂会叫她不管在何时何地都会对梅凌南存着最后一丝戒备。有了戒备之心，杜小九就会在用人之时，填上几分疏离，所以，还需要问一问他的意思。

    “皇上尽管命令便是，臣一定尊崇。”

    “好，两日后你要与赵青玄一起动身赶往紫青陌那处，并且全权听命于紫青陌命令。”

    “是，可是……皇上！”

    “我这里无需担心，花如是要对付的人是我一个，而不是我的兵马，而紫青陌那里不同，那里每一个城都驻扎着大批的良将。紫青陌本就准备不足，更因为资源有限，首战就已经损失了过半，相信他那里很艰难。”

    “是，皇上。”

    “臣，还有一事相求。”梅凌南将目光望向程澄。

    程澄身子一缩，微微羞红了脸颊，低下了头去。

    杜小九却看向窦寇那里。

    窦寇会意，拱手跪在了地上，“皇上，我早已与他……决裂，本就不该，在一起，所以……我们现在并无瓜葛。”

    杜小九微微点头，却仍旧有些不相信，她作为现代人理解断袖的人是天生而不是后来，也不是心理疾病，而是一种本能，如果真的有一种人可以将这种与生俱来的习性更改，那么梅凌南的性取向或许自己也有些模糊，他会因为一种事情而更改，也会因为一种事情而从一而终，不过那些都需要冒险。

    可对于杜小九来说，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叫身边人去冒险，尤其程澄。

    “这件事我会考虑。”杜小九沉声说道。

    “皇上！”

    程澄一直默不作声，她懂得杜小九的用意，更懂得自己此刻不能说话，哪怕是因为一句很不起眼的话，都会左右了杜小九的决定，她更不想叫杜小九和梅凌南两个人之间因为自己而为难。

    程澄去了慕容远那里，听到了小灯笼亲口所说，情爱固然重要，但是不要飞蛾扑火，尤其在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有我家人陪伴，我哭了，我痛了，我累了，我倦了，我会回家，会扑向关心我爱我的人怀抱里，而你不同，你程澄只有你自己和爱你的杜小九，相信杜小九现在是世间最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不幸福的人，所以你不懂辜负了她，千万不能。

    你与我不同，慕容远他的心中只有杜小九，所以我会等，我不怕受伤害的缘由是因为我知道杜小九不会接受王爷，而你不一样，梅凌南是有短袖，这种爱人的方式你会接受吗？男人与男人之间若是真的相爱了，可比咱们男人和女人之间相爱要复杂的多。

    回忆起小灯笼的一席话，程澄一直闭紧嘴巴，等待着杜小九做决定，她知道，只有等。

    窦寇还想要说什么被杜小九及时制止，她对窦寇使了使眼色，便跟梅凌南说起了从前的事，顺便交代了一下近况，便要拉着程澄出门。、

    梅凌南望向程澄，程澄微微错步躲在了杜小九的身后。

    杜小九会意，笑着说，“不如今夜就随我们一块儿过去吧，顺便带你们看看咱们现在的近况，朕还想看一看梅将军的兵马是否能够胜任此次行动。”

    “是，皇上。”

    杜小九与从前不同了。

    这个想法和认知在梅凌南的心理一直这么沉着，导致几个人已经到了军中大营，他还在琢磨着。

    段一一早就叫人准备好了驻扎的地方，距离边塞一公里的地方，此处十分隐蔽，四周皆是及膝高的野草，下方是悬崖，不过悬崖上都栓了绳索，方便他们几日后的进攻和临时的逃离。

    梅凌南正在感叹杜小九回来之后的变化，那边程澄就走了过来，同时走来的还有窦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