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他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意境的冲击太过于强烈此时半空中那两人的周围连浑浊的浓雾都比周围稀薄了几分。本来连人影都看不到，现在却能够依稀地分辨出那一蓝一白的身影。

    人族修士一脸惨白。他们才升起的一丝希望连幼苗期都还没有过去，就被那女子生生折断。

    妖族修士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也是有眼睛看的三王在关键时候，放弃了对这位天祭师的救援。

    万一这位天祭师向祭神控诉他们的不忠祭神降罪于他们怎么办？看到半空中的景象，妖族修士不自觉地把不满的目光看向三王。

    在一个有精神敬仰的妖族他们敢对一个活着的王不敬，却不敢对一个活着的天祭师不敬。

    到底出了什么变故，谁也说不清楚。

    只看那三王吃了苍蝇般的脸色便不好判断他们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其实真的不能怪他们，任谁都会被这半空中的一幕惊住。

    “滴答滴答”

    修士的听力极好更别说在场之人大多都是结丹期以上的修士。粘稠的液体从几十米的高空中滴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尘土之下溅开的，是比往日花园的玫瑰开得更盛的血花。

    半空之中，那血滴滴落的源头是一柄虚龙抬头的修长宝剑，一面刻着日月星辰，一面金龙盘旋。

    很美。

    然而此刻金龙只见其头尾日月不见星辰。长剑穿胸而过剑尖寒光如霜雪凛冽血液的涓流便在此尖顺流而过，坠落于地，鲜红刺眼，那剑身却不沾一点血。

    手握剑柄的柔夷凸起青筋，单凭这一双手的姿势，便可窥见主人对对面之人的果断，狠绝，毫不留情。

    秦期宁一双眼睛弯成了一双月，萧子裴被她一剑穿心，双眼紧闭的模样，似乎已经不省人事。

    无端地，她想起了原主被这一柄赤霄穿胸而过的一幕。

    难道是你始终不甘，由我来结束这一场宿命么？

    那我告诉你，我完成了。

    我是秦期宁，我不是你，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我在一次次生与死的边缘之中走出来的。

    我不会和你走一样的路。

    因为我与你，是不同的。

    ……

    “呵……”

    起先是一声轻笑。接着，便是一连串仿佛永远停不下来的大笑之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

    灌耳的笑声恣意狂放，仿佛已不是从她口中发出，而是由从心底直接释放，传达到众人的心里。

    任谁，都能听出这笑声中的喜悦，任谁，都知道最后的胜利属于这名女子。

    秦素和高淳皆看向他们的老朋友扶晏真君。

    扶晏到底有多么宝贝他这个徒儿，没有人比他们更加清楚，如今……

    唉。

    远梁低着头颅，看不清此刻他的神色，不过那略略弯下的肩膀，早已说明了一切。想来狂妄的扶晏真君，何曾这般低沉过。

    似乎真的要把心里的快意全部挥洒出来，笑声依旧未曾停歇，秦素眯着眼睛再次看向半空中的女子。

    高昂的头，飘扬的发，舞阙的衣裙，直挺的脊背！

    自信、潇洒，傲气凛然于胸。

    明明那么陌生，却又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之感。

    他是太想他的宁儿了吗？亦或是临死之前的幻觉？

    不可能，他的孙女，虽有秦家的傲骨，也懂得隐忍，却是个鬼灵精怪会撒娇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豪迈的大气！

    这种大气之中，仿佛还要一种释然的沧桑。何况她的生死意境，到底对生死有多深的领悟，才会有结基台之时凝出了生死意境！

    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女子，如果不是在敌方之营，那势必乃是修真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明星！

    不仅仅是秦素，大概场中大半的人类修士都有这样的想法。能够把萧子裴杀了的年轻女子，是多么的可怕！

    “哈哈，你们这些愚蠢而又懦弱的人族修士，我乃是祭神派来此界救赎你们的宁清天祭师！现在，你们年轻一辈的至强者已经被我灭杀，你们的后辈之中再也没有能抵抗我妖族铁骑的天才人物，凭你们这一群老弱病残的老头儿成不了什么大事！”

    “乖乖放下你们的武器，臣服于祭神的代言人我的足下，我便让祭神饶恕你们的罪孽，赐你们荣光！”

    哗！

    秦素眼睛都瞪直了！

    一向不喜形于色的高淳竟然作出了揉眼睛这种根本不符合人物形象的动作！

    远梁猛地抬起头，如果此处光线足够亮，便会看到他那双发红的眼睛，不是煞气入体的腥红，而是那蓄着泪水却强行止住的通红色。这……这不是他乖徒儿的媳妇宁儿吗？

    宁儿，天祭师？手刃自己未婚夫，还说他们一群老弱病残……

    不不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可是，他怎么又希望这是真的呢？如果是真的，那那小妮子手中的人……

    远梁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如果那真的是宁儿，那裴儿？

    他满心欢喜看着女子拖着手中的“战利品”朝着他们的方向“款款”而来。

    恩！裴儿在她手上，一定会没事的！

    正这般想着，却只见那女子睥睨的眼神扫过东王，东王现在哪里敢与秦期宁对视，秦期宁也不管他，只听到她用那清冷的声音对着东王下命令：

    “东王殿下，照顾好我的鬼傀实验品！”

    连看也不看一眼，随手一扔，拎在手中的男人就像一件被丢弃的垃圾，从半空之中摔落。

    噢！不！简直……不忍直视。

    远梁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快，接二连三的刺激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再来两次这种刺激可能不用敌人动手他就要去见阎王了！

    东王此刻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让秦期宁原谅，如今秦期宁的吩咐，即便他是整个东方地域的王，也乖巧地屁颠屁颠跑过去接住。

    宁清大人的鬼魁实验品，可千万不能摔碎了！

    东王仔细的安顿好萧子裴后，秦期宁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就已经让东王的心稍稍安定了。

    他一点儿也没有怀疑这具“尸体”上的血为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止住了！既然是鬼傀，宁清大人自是有她的秘法！

    所有人都在仰望天空之中的女子。人族的修士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秦期宁，可是他们却接收到了好几位元婴大能的秘音，乖乖待着，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不解，这女子的这番话已经是对他们极大的侮辱了，为何就连清微宗宗主中孚真君也下了这样的命令。

    而于认识秦期宁的人，特别是清微宗的弟子，想着这女子可能就是他们的师妹，看她一本正经地讲这着番话，心里憋着一股笑，嘴角却已经抽搐到不行。

    老弱病残？师妹，你回去之后确定不会被几位元婴大能群殴吗？！

    然而，即便他们在心里无限地狂欢，脸上也要表现出一副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配合着秦期宁的表演！

    来了！

    妖族的修士翘首以盼。

    当天祭师大人拿着九环权杖张开双手的时候，这就说明她要把祭神的福瑞降临人间！

    “所有的子民，都是祭神的子民！祭神仁慈，把宽恕与爱降临人间！”

    故技重施。

    在秦期宁的克煞之力下，浑浊之地再次降下细细碎碎的幽蓝之光。

    这幽色的光没有任何温度，没有任何暖意，却在这如地狱的无垠之海，像是天上的甘霖圣水，浇灌在人们心头。

    蓝光璀璨，星夜迷人。这一幕幕流光之色，却唤醒了清微宗弟子的记忆。

    那妖兽暴、乱之时，也是这样的颜色，为他们撑起了一片天。

    难怪如此心安。

    虽然神器的气息被掩盖，可是早已经让人们奠定，那被妖族人唤作天祭师的人，那连妖王都可以随意使唤的人，正是他们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师妹！

    他们仰望着那个女子，那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高贵、神洁，还装得一手好逼。

    “别抱希望了，你们的希望之将已让我遵从神的旨意击杀，祭神不需要一个懂得反抗的族群！我代表祭神再问你们一遍，尔等愿不愿意臣服于祭神足下！”

    希望之将指的可不就是萧子裴！为什么秦期宁的计划中，萧子裴一定要“死”，不是因为他不能战胜，而且因为他日后不可战胜！

    想要一个种族衰败，并不需要杀光所有的人，只需要把有威胁的人除去救可以了！

    只有不能威胁到自身利益的人族，才有资格留下来。

    这是她给三王的保证。

    更何况，祭师虽然名义上比王权高，可是军，事政，治的权力依然集中在王权手中，想要从王权手中取得一个族群的统治权，就必须让将士信服！

    也让几王找到无法反驳的理由！否则，即便是假装臣服，一旦三王让其立誓，那也是永无翻身之日。

    而秦期宁经过这一战，她做到了！

    这是暗示！

    一旦受到一个天祭师的庇护，那么即便三王如何不甘不愿，也不可能再将他们赶尽杀绝。

    “我乃是人族清微宗宗主，我代表人族的所有修士，臣服于祭神！”

    高淳知道戏要做全套，于是，她朝着秦期宁轻轻作了一揖。

    秦期宁哪敢受师父如此大的礼，下来的时候差点从半空中摔了下去。

    赶紧在高淳要行礼的时候扶起了他，并自己轻轻地鞠了个躬：“祭神会收到您的心意的！”

    两人乃是师徒关系，按理说秦期宁绝对受不起这个礼，可即便秦期宁没有打断他，他也是自愿的。

    抛开了师徒关系，秦期宁看上去只救了这几十个人，可是哪里知道，她无意间确是救了整个修真界。

    如果这次他们全军覆没，那还有多少力量可以阻挡这些凶残的妖族修士。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东王，我们先回去，事情我已经问清楚了，我族采圣云破坏此处结界会毁灭人族，既然此后都是祭神的子民，那这里的圣云就先缓和下来。圣物一事，我请示祭神的旨意，已经有了计较。”

    一旦抛出祭神，在大庭广众面前，几王即便是再不甘愿，也得先小心应是，免得失了民心。

    到最后就要离开之际，她偷偷看向爷爷，爷爷特别瞥了一眼扶晏真君。

    意思很明白，要她照顾好萧子裴。

    爷爷是觉得自己伤了他，即便是有苦衷，也应该尽心照料吧！

    秦期宁苦笑：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觉得她是与萧子裴在演苦肉计。

    可曾不想，她是真的想要杀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