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漫长的一天(五)
作品:《盛夏之说》 慢慢打开车门。
陈久樊轻步落地,时刻保持着与老虎的直接对视,眼神不带威胁,但带着严肃,尽量让老虎有一些敬畏心。林复然下车,站在陈久樊旁边故意留出靠前的位置给后面下车的三人,好顺理成章地与陈久樊走在一起。
“慢一点。”
陈久樊仍在叮嘱,右手放在兜里握着那把生锈的小刀,观察着老虎的任何一个动静,时刻准备以身犯险。
五个人正对老虎,缓步而行。
李故渊微打开双臂,挡着左右两边的莫池鱼和王枫越。林复然走在三人左边(后面),看着老虎,手指止不住地发抖,后背发冷,但尽量压制着心里的害怕。陈久樊走在最后,离老虎比其余四人近了两个身位。
“不要过来,不要……”
林复然在心里不断默念,对于老虎冲上来后的场景,她心里有数,所以无比希望老虎不要上来。
漫长的几十秒后,五人走到了老虎的正对面。
此时。
离老虎距离仅有公路的宽度。
三个女生的手不住地颤动。连李故渊也被老虎的巨大体型惊得后背一阵阵发冷。而陈久樊却有了些底气。
因为,老虎到现在也没有起身。
也看不出任何想要攻击的样子。
似乎...
非常顺利。
……
……
然而……
老虎忽然动了。
“em....em...”
林复然差点一口气没呼吸上来。
莫池鱼和王枫越瞪大双眼,双腿也一阵发软,心都要跳出来了。李故渊脑门一阵发热,一秒钟内想拉上两个女生逃跑,但深知老虎喜欢追逐的他明白那样会让情况变成开弓之箭,一发不回,所以又立刻稳定了心态。
陈久樊第一时间没有惊动,而是和四人一起停在了原地,看着老虎接下来的动向。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幸...
只见老虎半起身后,转了个方向又趴了下去,依旧看着几人,依旧没有想攻击的意思。
所有人轻吁了口气。
不约而同地,继续慢慢右撤。
林复然的心稳了许多,她觉得这只老虎真没有把他们当成猎物,只是对他们感到好奇,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这种猫科动物十分漂亮,只是这危险的情况让她无暇欣赏。
与老虎对峙中,右撤步渐渐转换成了后撤步。
距离,越来越远。
“可以转身了吗?”觉得已经到了安全距离的莫池鱼问道,迫不及待想离开老虎的视线。
“还不行。”陈久樊立刻否决。
虽然距离老虎有两百多米,对普通人来说算远,但对老虎而言,这两百多米也就十多秒的事,好不容易坚持到这里,要是前功尽弃就冤了。
此时,林复然心里的害怕已经少了很多,老虎在视线里变得很小,没有了那种压迫感。
“转角处了。”
王枫越微微偏过头,余光看到了这段直路的尽头。
“别急。”
陈久樊仍在叮嘱沉稳些。
走在最前方的莫池鱼和王枫越先行过了转角,老虎消失在视线中,两人深深出了一口气,两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李故渊退出转角处,也深深出了一口气,跟莫池鱼和王枫越相对,一时之间情绪复杂。
一瞬间,就都忍不住笑了。
林复然退过转角,视线中没有了老虎,但还保持着能看见陈久樊。
“安全了。”李故渊嘀咕一句。
仍然看得见老虎的陈久樊还有几步就能退过转角。
看起来如此顺利。
……
忽然……
老虎起身了。
刚好退过转角的陈久樊最后一眼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不自觉睁大。
立刻转身。
拉住林复然的手。
“快跑!”
拼尽力气一个箭步。
差点没反应过来的林复然随着拉力立刻跟上了脚步。
“快跑快跑。”陈久樊突然而来的反应,让其余几人都知道老虎肯定有动静,李故渊赶忙扒拉着莫池鱼和王枫越跟着陈久樊和林复然逃跑。
五个人,忘了所有的疲惫,所有的饥渴感。
奋力在这条公路上奔跑。
没有人回头看,“悬浮感”的身子只有一个本能:能跑多快是多快。
无风。
但跑起了风。
三个女生的长发如波纹飘起,每一根在这亮黄色的阳光中清晰分明。
看着陈久樊的背影,林复然再没有任何害怕,那条固定了鞋底的绷带系得如此牢固,永远不会松掉。
……
不知跑了多久。
五个人都筋疲力尽了。
拉着林复然的手,陈久樊感到她越来越“重”,便知她跑不动了。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公路,没有看到老虎的踪影,于是便停了下来。
“安全了吗?”
林复然气喘吁吁,有气无力地边问边坐在了地上。
“我不行了...”莫池鱼直接躺在了地上。
“我要死了。”王枫越全身无力也随着莫池鱼躺在了地上,说道:“就算老虎追上来我也不跑了,没力气了。”
李故渊坐在莫池鱼旁边,喘着大气感到浑身发虚,在缺少食物和水的情况下还这样奔跑,让五个人的身体都逼近了极限,“空虚”感无比沉重。
“安全了。”
陈久樊坐在林复然旁边,尽量稳定气息:“如果老虎想追来,我们早就被追上了,既然它没出现,说明它并不想追我们,已经没事了。”
“久樊,我走不动了。”
林复然终于对身体妥协了,这种疲惫远远超过了心态所能承受,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力气继续赶路。
“我也走不动了。”李故渊也很清楚自己的状态。
“我也是。”
“我也一样。”
莫池鱼和王枫越相继说道。
此时此刻,四个人都想放弃了。
陈久樊虽然也觉得身体不支持心里的倔强,但还是不愿意妥协,看着疲惫不堪的四人,不免叹气,随即看向前方的道路,后方的道路。
“嗯?”
一个不经意间,忽然看到什么。
定睛细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来。”
拉上林复然的手,起身直向公路右边的一个小坡。
“久樊,去哪儿啊?”林复然佝偻着身子,直不起腰来,说话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无力的哭意。
“久樊,等等我。”李故渊拖着酸软的腿脚起身。“枫越,起来吧。”拉上莫池鱼后,又叫了一句王枫越。
“好吧。”王枫越艰难起身。
……
“久樊,你要干嘛啊?”
被陈久樊领着上了小坡,林复然更加疑惑。这个小坡上遍布青草,往上几十米后变成了低矮的刺丛。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刺丛前。
林复然看见刺丛中长着许多她不认识的小果子,红的,紫红的,形状像如来佛祖的头一般,大小基本和小拇指的一节指节无二。
陈久樊松开林复然的手,摘下了一颗刺枝上的果子。
递到林复然嘴边:“吃吧。”
“啊?”林复然有些懵了:“这东西能吃吗?”
“是啊,我怎么觉得有毒。”来到两人旁边,李故渊看着这鲜红鲜红的小果子,感到不安。
王枫越表达观点:“自然界中,无论动植物,一般来说,颜色越鲜艳的就越危险,久樊,这真能吃吗?”
“呃。”莫池鱼也疑惑点头。
“放心,能吃。”
见陈久樊非常肯定,林复然便放下心,张嘴接过果子。
“emm!”
“怎么了,复然?”
看见林复然嚼了几下,忽然提着一口气,瞪大了双眼,莫池鱼以为是果子真有什么问题。
“好...”
“好...”
“好甜!”
林复然一脸幸福的快要哭出来。
嚼破果子后,一股清甜清甜的果汁在嘴里“绽开”,在一瞬间就把林复然的饥渴一扫而空。
“真的吗?”李故渊半信半疑地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emm!救命,好甜啊。”
赶忙又摘了几颗递给莫池鱼和王枫越,两人尝了一颗后,反应跟林复然差不多,这小小的果子的“清甜”远非平时的水果可比,这种甜,可以说成是沁人心脾,仿佛能驱散所有的不好。
陈久樊微微一笑后,随意摘了两颗放进嘴里,便接着摘给林复然。
“久樊,这是什么啊?”林复然边吃边问。
“这个?”陈久樊边摘边答:“这个东西叫刺泡,是山野里比较常见的果子之一,非常好吃。”
“感受到了,太好吃了。”李故渊狼吞虎咽地摘食。
“哈~“王枫越露出笑容:“倒霉了一整天,终于尝到甜头了。”
“嗯。”
莫池鱼心满意足地点头:“这是个好兆头啊,倒霉已经结束了。”
小小的果子,大大的安慰。
林复然看着担心会扎手的刺,不断为自己摘刺泡的陈久樊,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刺泡,嘴角带着微笑,在心灰意冷的时候,陈久樊又给她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抚慰了她的心。
心里,比嘴里更甜。
……
……
“看到城市了!!”
又走了十几分钟,和莫池鱼小跑在前方的林复然看到了城市,对后面的三人大喊,此时的她精力充沛。
“知道了!”
陈久樊喊着回应。
两人都笑了,看起来很幼稚。
“久樊,你可是校草啊,这样也太没有偶像包袱了吧。”王枫越不由调侃两人的互动。
“为什么要偶像包袱?”
陈久樊丝毫不介意,说:“无关群众的眼光,于我毫无意义,回应她的一言一笑,才是最重要的。”
“枫越,你干嘛要问啊?”李故渊忍不住吐槽:“每次问这种问题都要吃一大把狗粮,你还不长记性。”
“哈...”
王枫越有些傻笑:“我的错。”
五个人加快脚步赶去车站。
所幸,包都还在,精确说明包里的东西后,都成功拿回自己的包。
此时,距离下午四点。
只剩十分钟!
“快快快!”
林复然风急火燎地招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枫越,池鱼,故渊,你们三个先去,我跟久樊随后就来。”
“好。”
王枫越应了一声,立马跟莫池鱼和李故渊上了车赶去比赛场地。
看见下一辆出租车,林复然又急忙招手叫停,与陈久樊加紧赶去。
……
“师傅,停一下。”
陈久樊忽然叫停。
“久樊,怎么了?”
“给你买双鞋先。”看见鞋店的陈久樊考虑到林复然的“绷带”鞋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决定先买双鞋。
“好。”
林复然快速下车,跟陈久樊进了鞋店。
随意挑了一双。
“诶,别丢。”林复然拦下了想把烂鞋丢进垃圾箱的陈久樊。
“怎么了?”
“我想留着它。”
对于这双承载了这“漫长的一天”故事的鞋,林复然不舍得丢弃。陈久樊明白她的心思,便把鞋装在新鞋的盒子里,给了林复然。
然后。
拿出了兜里的生锈的小刀。
看了看,扔进了垃圾箱,扔得“彻彻底底,丝毫不留。”
两人继续赶往场地。
……
……
“先买点吃的吧。”
来到举报比赛的体育馆门口,看到有卖零食的小卖铺,想到这么久没吃过东西的几人,陈久樊便买了一些。
出小卖铺时,目光忽然留意到特地为比赛准备的荧光棒。
进入观众席。
成功与莫池鱼和李故渊会合。
“来,吃点吧。”林复然把零食递给莫池鱼和李故渊。
比赛。
正式开始。
台下坐着六个评委,看起来都很有水平的模样。后面的观众席坐着许多观众,基本都是参赛选手们的朋友或者家人,几乎达到座无虚席。
第一位上场的,是一个女生。
演唱《七里香》。
声音听起来甜甜的,让人一听就感觉到初恋的味道。林复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次觉得唱歌好听的女生原来并不是所想的那么少。
虽然声音甜,但唱功与台风差了些许,所以得分不是多高。
比赛,一场一场进行。
虽然都很有特点,但并没有出现让人眼前一亮的选手。
……
七场过后,轮到王枫越了。
一登台,漂亮的脸庞就抓住了不少男生的目光,议论声此起彼伏,这完全在林复然的意料之内,毕竟王枫越在学校就是女神级别的女生。
看着观众席过了几秒,王枫越拿起话筒,微笑着说:“各位评委,各位观众下午好,我叫王枫越,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歌曲是...”
台下四人当然都知道是飞儿乐团的《千年之恋》,一首非常能让王枫越炫唱功的歌。
“《蝴蝶泉边》。”
顿时,四个人都惊讶不已。
“我听错了吗?”林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有,是《蝴蝶泉边》。”李故渊说道。
莫池鱼不解:“可是,枫越怎么临时换歌了啊?”
“或许,是因为我们吧。”
陈久樊淡然说道。
当王枫越来到候场区时,想着这一天与林复然、陈久樊、莫池鱼和李故渊的经历,累,但又精彩,是她与四人成为朋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故事,这一段路走来,是那么不平凡,是那么的惊险困难,有四个朋友为伴,才最终抵达了这发光发亮的舞台。
释然一笑后。
便想换歌。
想唱一首轻松、愉快的歌。
一瞬间,想到了《蝴蝶泉边》。
看着台上投来目光的王枫越,其余三人也懂了陈久樊的意思,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
“好想应援啊。”
来得匆忙,什么都没买,林复然看见别的观众都拿着旗帜或者荧光棒应援牌什么的,有些惭愧。
“给。”
陈久樊忽然从装零食的塑料袋里拿出了四根荧光棒。
“诶?久樊,你什么时...”
惊喜的林复然忽然想到陈久樊比她晚出小卖铺十几秒,恍然大悟,被这份周到的考虑弄得心暖暖的。
一人一根荧光棒。
音乐响起。
王枫越回忆着今天的经历,带着感触和释然演唱,让人感觉到那份悠然绵长的自然美好,台下的四人随着歌声摇着荧光棒。五个人一路而来的画面配上这首歌,倒是清新浪漫了。
所有的困苦和消沉。
真正的,烟消云散。
……
……
比赛结束。
王枫越以优秀的唱功和感染了观众的台风,毫无疑问地拿下第一名。
获奖感言,她说:
“生命,就像一场旅行,在这场旅行中,我们会遇到很多意外,但只要勇敢,只要和同伴一起往前走,就能克服一切困难,而等待在前方的,就是把自己照亮的灿烂的聚光灯。”
看向了台下四人。
“这场旅行,有这些同伴,是我最开心的事,我觉得,我的生活,因为你们,而变得不再平平淡淡,我很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谢谢你们。”
林复然和莫池鱼笑着点头,与王枫越一样,眼睛都有些湿润。
“人生充满意外,或是好的,或是坏的,不管如何,继续往前走,因为只有往前走,好的意外才能结果,坏的意外才会过去。”
说罢。
全场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