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茨卡，奥托巡视完新建立的三家造船厂，又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自己寄予厚望的工坊中。

    这是奥托为加茨卡及附近地区找到的新的经济增长点和拳头产品，早在拿下加茨卡的时候，奥托就已经计划了。

    既然加茨卡在海边，拳头产品，自然是和海洋物产有关了。

    奥托找的，就是蚝油。

    作为一个前世日常吃湛江生蚝的人，奥托对于蚝一点都不陌生。

    而蚝油的炼制，也没啥科技含量。

    但蚝油，对于这个时代的欧洲大陆，对于烹饪方式相当原始的西欧贵族来说，简直是神一样的调味品了。

    所以，一旦蚝油生产出来，奥托觉得肯定是不愁买家和销路，哈布斯堡家族又多一种赚钱的商品。

    说起来，似乎拉菲庄园已经弄出了初级的水泥，可以用这玩意来修筑建筑了。

    只不过目前奥托没时间亲自去看一下水泥的情况，暂时也没想拿出来使用。

    这东西就和火药一样的，还没到拿出来的时间。

    回到伊沃为奥托修建的大庄园中，巴德立刻就禀报道：

    “公爵大人，亚历山大少爷那边又送信过来了。”

    “是吗？”奥托轻轻点头，脸色如常。“应该是战争结束了吧，这臭小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那支重骑兵花了多少钱啊，他拿去这么玩，简直是。”

    话虽如此，但巴德能看得出奥托脸上的笑意。

    显然，对于亚历山大的战绩，奥托还是相当满意的。

    否则上一次回复亚历山大的时候，就不会连责骂都没有，反而鼓励他好好打了。

    巴德没说啥，他的性格，确实做不出拍马屁的事情。

    换做是金特在这里，估计也会跟着奥托附和几句，吹捧一下亚历山大，让奥托高兴一下。

    作为一個父亲，谁不想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有出息呢。

    这是作为父母的人之常情罢了，奥托又不是圣人，自然不能例外。

    没等到巴德的附和，奥托有些失望的瞥了巴德一眼。

    这家伙，白跟自己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跟个闷葫芦一样。

    罢了，奥托意兴阑珊的挥挥手，从巴德的手中接过由信鹰送来的信件，随口问道：

    “金特还没回来吗，不就是去看个商路，至于这么长时间吗？”

    “金特伯爵已经回来了，说是没啥问题，太累了，去休息了。

    公爵大人，我要去把他叫过来吗？”巴德立刻回答道。

    “算了，不用了。”奥托可不是那种不懂事的领导，下面的人为你办事累了，还不让人休息。

    金特此前是去了一趟克罗地亚王国和匈牙利王国，主要的目的嘛，自然是在开战期间，继续维护那条对于哈布斯堡家族相当重要的“走私”商路。

    武器装备的问题，哈布斯堡家族凭借拉菲庄园冠绝欧陆的钢铁产量倒是很好解决，但战马是瑞士公国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

    且不说奥托的宝贝儿子亚历山大一次性送了这么多的优良战马，急需补充，单说奥托准备扩军，对于战马的需求，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更何况，这条贸易路线，除了战马以外，其他的高价值商品如瓷器、丝绸啥的也不少，更由不得奥托马虎。

    神圣罗马帝国和匈牙利王国开战是开战，但这和哈布斯堡家族与克罗地亚国王以及匈牙利贵族们做生意有啥关系呢？

    说难听一些，哪怕神圣罗马帝国征服了匈牙利王国，匈牙利贵族，大概率还是贵族，那许多事情，就没有那么讲究了。

    至于什么资敌？

    不存在的，这条贸易路线，神圣罗马帝国一端有奥托这位帝国右相和阿努尔夫这位意大利国王参与，克罗地亚一方是王室带头，匈牙利一方更是许多贵族一起。

    这种利益链条，是随便谁都能搞掉的吗？

    哪怕是神罗皇帝卡尔知道了，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办法，这其中牵扯的贵族和相关利益太多了，哪怕是皇帝，也要顾忌影响。

    这也是金特去了一趟后，能轻易报告商路不受影响的原因。

    说着，奥托拆开了信，才看了两眼，他就改变了主意。

    “去把金特叫来，嗯...顺便把戈尔和伊沃也叫过来。”

    信上，并没有太多的内容，亚历山大只是简简单单的汇报了一下安斯巴赫伯爵被俘虏，以及符腾堡联军增加了多少兵力，想征求奥托的意见，调集瑞士公国的军队和对方展开正面对决。

    “啊？”巴德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噢”了一声后，快速跑开。

    奥托捏着信纸，微微蹙眉，脸上阴晴不定。

    不应该啊，为了干预一个符腾堡公国的继承，另外三个公国这么舍得下血本吗？

    符腾堡公国在帝国的地位也不是多么重要，何必做到这种程度呢？

    这其中，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呢？

    还有，既然对面已经拼命，摆出了这个阵仗，还俘虏了安斯巴赫伯爵，那哈布斯堡家族是不是应该放弃呢。

    为了一个符腾堡公国的盟友，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关于这个问题，奥托的手下的人也分成了两派。

    巴德和金特，很明显反对瑞士公国继续增兵，投入这场看起来已经输了，且收益不大的战争之中。

    与其暴露整个瑞士公国的真实实力，还不如果断一点，现在收手也没受到太大的损失。

    最多也就是少个盟友罢了，但万一投入血本没打赢或者打成了僵持战，那可就亏大了。

    而戈尔和伊沃两人，则认为应该打。

    既然亚历山大已经打得对方受不了，开始倾尽全力了，那就证明对方也就这实力了。

    至于打下来的收益问题，把安斯巴赫伯爵扶成符腾堡公国，符腾堡公国基本也就等于瑞士公国的附属了。从而可以不费太大的力气，扩张哈布斯堡家族的势力范围。

    结合符腾堡联军表现出的战斗力，这投入是值得的，获胜的可能性也很大。

    听着大家的辩论，奥托也犹豫了，想了想，看向一直旁听，没有说话的林恩，轻声问道：

    “林恩，你怎么看呢？”

    林恩沉吟片刻，低声道：

    “公爵大人，其实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争论的焦点并不是打不打，而是这场仗咱们打了之后，风险、成本以及收益之间的问题。”

    “说下去！”奥托点点头，其他人也看向林恩。

    “这其中，最为关键的，并不是成本的问题，因为成本，无论胜负，其实都能预料得到。

    最核心的，还是收益问题。

    也就是，我们花费这么多的代价，符腾堡公国，是否能真的如伊沃伯爵说的那样，成为瑞士公国的附庸，亦或者，是我们能控制符腾堡公国。

    如果不能，那我们投入那么多去获得战争的胜利，一定就是亏的。”

    林恩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大家讨论什么出不出兵，关键点还是在于收益问题。

    如果收益够大，比如这次是哈布斯堡家族去征服整个符腾堡公国的土地，估计他手底下没有一个人会反对。

    毕竟赢了之后的收益，是看得见的。

    但就是因为如今这场战争收益的不确定性，对比之后，让为战争继续投入，显得十分冤大头。

    这何尝，不是奥托犹豫的原因之一呢。

    哪怕是四个公国的联手，奥托也不觉得瑞士公国可能打不过，更别说还有洛林公国的帮忙了。

    只是到底能获得多少好处，奥托自己也不清楚。

    好处自然是一方面，更多的，则是其他的顾虑。

    “公爵大人，我觉得可以增兵，但是，可以不用继续打。”

    冷不防，另一名书记官内里，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奥托看向内里。

    “公爵大人，这场战争的焦点，其实是关于符腾堡公爵之位。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符腾堡公爵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

    不，简单点说，就算符腾堡伯爵成为了公爵。

    但只要安斯巴赫伯爵在符腾堡公国有足够的力量，依旧是瑞士公国的盟友，以后难道我们就没有机会再帮安斯巴赫伯爵拿回公爵之位了吗？

    既然对方摆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应该做的，同样额是摆出一幅态度，然后和对方谈判，争取最有利的条件。

    现在安斯巴赫伯爵都落到了对方的手中，我们其实并不占据名义上的优势，能通过谈判夺回一些利益，这就已经足够了。

    我想对方，估计也不是真的想和我们瑞士公国大打出手吧。”

    内里面对奥托的目光，并未闪躲，而是夸夸而谈。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奥托点点头，笑了。

    “四个公国联手，且彼此间都有过间隙，肯定不可能亲密无间的配合，必定心怀鬼胎。

    那么，这种外交条件，确实可以利用。

    既然方案是你提出的，那么内里，你愿意去一趟符腾堡，协助一下亚历山大完成谈判吗？”

    “感谢公爵大人的信任，我定不辱命！”内里没有推辞，将手放在胸前，朝着奥托深深鞠了一躬，答应了下来。

    房间中的其他人，都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几名贵族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以这些年奥托开始让书记官参与决策，以及瑞士公国枢密院的建立来看，公国上层的决策权，将很快从他们这些军事贵族的手上，移交到书记官们的手上。

    这种趋势，不会有改变了。

    至于林恩，则是微微眯了眯眼睛，眼神复杂。

    事实上，内里说的这一个建议，他并不是没有想到。但是，他之所以没说，反而说了那么一段话，主要的原因是，他还在揣摩奥托的心思。

    对于一个书记官而言，能揣摩出奥托的心思，比啥都重要。

    作为下属，再好的建议，也要领导能接受才行，揣摩上意，自然就不可或缺。

    林恩认为，按照奥托这些年的行事风格，大概率是会做出和符腾堡联军大干一场的决定。而这种时候，无论说支持还是不支持，都会得罪一批奥托信任的将领。

    既然这样，还不如等奥托决定之后，再想获胜的方案更好。

    只是林恩没想到，奥托内心深处竟然会不想打。

    看来，自己对于公爵大人的理解还不够啊。

    林恩哪里能想到，奥托现在所有的谋划和想法，都是为了等神罗皇帝卡尔过世，谋夺帝国最高权力，甚至夺走皇位。

    为了这个目的，那么一些必要的示弱，以及利益的取舍，就都不在话下了。

    在林恩眼中，瑞士公国确实有足够的军事实力获得这次战争的胜利。获胜之后，以奥托的手腕，也确实有很大的机会控制符腾堡公国。

    但代价呢，那就是大家对于哈布斯堡家族和瑞士公国的实力更加警惕，到时候神罗皇帝卡尔死后，争夺大权的过程中，很容易被其他人群起攻之。

    你实力比别人强一点，别人会尊敬害怕你，但你的实力比大家强大太多，那大家指挥感到恐惧。遇到事情，不是想着第一时间拉拢你，而是想办法联合起来消灭你。

    正是考虑到未来，奥托才没有决断。

    不增兵打一架就这么认怂，损失声望，对奥托和哈布斯堡家族不是好事。

    打了嘛，输赢如何不说，一己之力抗衡四个公国的消息传出，其中还有萨克森这样被人们认为强大的公国，对哈布斯堡家族带来的影响更坏！

    这一点，哪怕林恩再聪明，也无论如何不可能想到。

    谁会在这种时候猜想，奥托已经在为神罗皇帝卡尔的身后事做准备，想要造反呢？

    哪怕是有人这么告诉林恩，他也不会相信的。

    因为正常人虽说都看得出加洛林家族的统治在衰落，但好歹余威尚存，家族掌握的实力也不弱，卡尔也算一代明主，谁会在这个时候考虑造反。

    奥托肯定不一样啊，因为奥托知道，加洛林家族另外一大分支西法兰克一脉，很快就要灭亡了。

    只要等卡尔一死，整个加洛林家族，一个拿得出手的实权人物都没有了。

    哦，还有阿努尔夫和洛林公爵，不过，他们连家族名字都不是加洛林了，还能有加洛林家族的威望统领西法兰克和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吗？

    没有！

    那，不就是奥托和哈布斯堡家族摄取神圣罗马帝国最高权力的机会吗？

    篡位这种事情，你加洛林家族当初做得，我哈布斯堡家族就做不得吗？

    接到奥托传来消息的亚历山大，找来了洛林公爵，将奥托的大概意思告诉了对方。

    洛林公爵在等待奥托回复的日子，其实心中也很煎熬，对于他来说，参加这场战争才是彻头彻尾的亏本买卖。

    西格哈德家族和他洛林家族，关系一般，哪怕赢了，人家安斯巴赫伯爵，也只会记得哈布斯堡家族的好。

    本来就不太想掺和到这场战争中，之前就一直磨磨蹭蹭，要不是碍于亚历山大大胜的威望，和对亚历山大外来预期的害怕，现在估计也还在磨洋工。

    眼下战争又要升级，按照亚历山大的意思，那肯定是要和对方干到底的，如何能让洛林公爵不难受。

    就这点兵，他都不想出，亚历山大还想让他动员洛林公国的全部力量，那不是真的让洛林公爵难受吗？

    洛林公爵这几日，也一直和封臣们商量，准备想出一番推脱的话语，好搪塞下定主意的奥托和哈布斯堡家族。

    但想了好几个借口，都让洛林公爵不甚满意。

    没想到，一个完美的借口还没找到，就听到了亚历山大说奥托也不想打，让洛林公爵彻底松了一口气。

    看着亚历山大一脸遗憾惋惜的样子，洛林公爵的眼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还好，还好现在哈布斯堡家族是奥托当家做主，要是换做亚历山大成为了家主，那岂不是天天都能见到亚历山大带着瑞士公国的军队横扫帝国各地？

    一想到那一幕，洛林公爵瞬间觉得有点淡淡的牙疼。

    嘶，要不早点跳车，别和哈布斯堡家族绑在同一个战车，这作风不就和符腾堡伯爵一个样吗？

    亚历山大并不知道洛林公爵复杂的心理活动，他其实惋惜的是奥托竟然派了身边的书记官来负责谈判，还派出了伊沃来统领军队，看起来就是不太信任他的样子，生怕他乱来。

    他觉得这都是当初没能杀到安斯巴赫城下的缘故，否则也不会连兵权都被收了。

    他的惋惜，是在惋惜当初的一战，而不是惋惜没能和符腾堡联军开战。

    亚历山大也很清楚，这一仗的代价和后果之大，只不过他是骑虎难下的状态。

    如果撤走了，他之前辛辛苦苦大胜获得的名声，也要丢了不说，还会让别人怀疑哈布斯堡家族的实力，所以他只能在洛林公爵面前表现出强势的态度。

    既然父亲奥托想到了解决办法，那他也不用操心了。

    “公爵大人，父亲的意思想必您也明白了，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呢？”亚历山大笑着问洛林公爵。

    洛林公爵抛开了内心中杂乱的念头，微笑点头，道：

    “右相大人确实好计谋，我十分认可。

    我也有点小小的建议，既然是威吓对面，和对面进行谈判。

    那么，咱们不妨多叫一些人，以壮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