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中郡。

    一个羁縻治理的地方，其羁縻的绥靖政策甚至比巴郡还严重。

    ……

    就在土强一行人离开的第二天，一大群官兵，有二三十个人，浩浩荡荡地开进土强所在村子。

    将所有路口把守住，围住了土强家，暴力地将院门踹开，那土墙和篱笆做的院墙也被顺势推倒。

    十几个人，或拿着青铜剑，或举着戈矛，乌泱泱地踏过倒塌的院墙，冲进土强家。

    在土强家翻来覆去，任何一处都不放过，连圈舍角落遗漏的巴掌大的草垛，都要拿起戈矛往里刺一下。

    “回大人，没有人。”

    “跑得倒挺快的。”

    为首的长官戏谑的笑道。

    接着迈步朝前走去，周围的士兵连忙跟在其左右。

    院里子是散落的干草和树叶。

    屋子里是未净的砧板和血渍，地上还有蚊蝇环绕的骨头，火坑中是燃尽的碳灰。

    至于衣服被褥却是不见一件，倒是找到了些糟糠。

    长官取出佩剑，在糟糠之中狠狠的刺了几下，发现什么都没有。

    接着，是已经息了气息的圈舍、鸡笼，整个院落中，人去楼空。

    “禀大人，有发现。”

    长官一听，立马兴起，快步跟着小卒跑去。

    到近前，发现茅厕的旁边，是两具光溜溜的尸体，此刻上面真是生机勃勃，竟显得惟妙惟俏。

    至于衣物，在物资匮乏的时代，当然是被扒拉干净，而作为仇人，土强自然也不可能给他们收尸。

    有些受不了的士卒，甚至当场呕吐了起来。

    长官看后，失望加愤怒，当即回头走去。

    既没有说安葬那两人，也没有说就地掩埋，更没有不管。

    不过，下面的士卒很懂事。

    长官不说我不干，反正我是没有错。

    就连呕吐的士卒都很快收拾好，紧紧跟在长官身后。

    接下来，与土强一家关系密切的几户人家，都遭到了官兵的拜访。

    无一例外，都是人去楼空。

    毕竟，没谁会傻到用性命去赌官兵的仁慈。

    真有这样的人，也早就绝根了。

    长官听完汇报后，大骂一句。

    “去，询问清楚，这些去哪里了？”

    “是。”

    不一会儿，强盗进村的官兵问到了。

    “禀大人，据这些农夫说，这几家人朝西边去了，至于去向那里，就不知道了。”

    “嗯。”

    长官思索片刻，向西，西边，那是秦国。

    看来此事，还得告知县衙和几个贵族大人。

    “走，回营。”

    数十人马，再次返程，沿途遇到散落的鸡鸭，顺手提走，吓得一路上都是关窗闭户。

    ……

    土强一行人进入黔中郡，并不顺心。

    虽然每天都有外来人逃到黔中郡，政令也到了黔中郡。

    但是，黔中郡的赋税收缴却是两套法子同行，官府收一次，地方的酋长或族长再收一次。

    而且，作为外来人，是没有户口的。

    在托人拜访当地的酋长，送上不少东西，终于给土强他们落了户。

    可是，落了户，却没有土地。

    土地需要自己开垦，而且开垦的土地，还需要缴纳开垦税给那些族长。

    经过多方打听，土强得知，再往西，或越接近咸阳的地方，二十取一、开垦土地有赏的政策才会实施。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反正都已经离家而走，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

    适时，土强做工的城墙，看到楚国来人，令土强想得很多。

    于是，土强再次用工钱去换取路引，带领队伍向西继续前进。

    这次，人少了一些，因为有几户家庭不愿再跋涉了，选择留在当地。

    土强没有强求，他的想法就是。

    “各位亲朋好友，我们如今是流民。

    我们没有房子，也没有土地，在这里也没有依恋的，都是坐着乞讨挖野菜过活的日子。

    听说越靠近咸阳的地方，开垦土地有奖赏，人们说去咸阳得往西走。

    既然如此，我想继续向西走，找到了一个好的安身之所。”

    最后，一行人在路引下，顺利走过许多关卡，或者说如今的秦国的南方，对于秦律的执行是薄弱的。

    虽说没有官府的刁难，但地广人稀的大山里，盗匪却是横行。

    一群人小心翼翼，靠着土强的勇武，靠着人群中男人的武力，靠着大家打猎的本领。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走出来黔中郡，来了巴郡。

    虽然不知道去向哪里，但是跟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就对了。

    在巴郡，日子却是要过一点，开垦土地没有开垦费、新地税等各种赋税。

    但是，土地不能随意开垦。

    地主、宗族还有少数民族占着绝大部分土地，开垦出来的土地，直接就属于他们。

    而开垦土地的人，则自然成为了他们的佃农，种植收成全是他们的，只留下一小部分给耕种者。

    土强一行人，坐在路边，仰天无奈地叹气，感叹这世间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强哥，我们现在向哪里去？”

    土强的堂弟问道。

    “是啊，夫君，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看着周围投来的疑问的眼神，作为大家主心骨的土强，虽然心中也很迷茫，但他不能自乱阵脚。

    “不急，等会我去打听一下，咸阳在什么方向，我们就朝哪个方向走。”

    土强故作乐观地说道。

    其实，他知道，他们绝对走不到咸阳的，他的干粮还有其他物资，只够勉强再行走百里。

    到时，他们就得定居下来，或乞讨，或为他人垦地耕种，或落草为寇。

    但是，去咸阳的朝圣念头说出来后，队伍中的人又仿佛看到了希望，从迷茫和失望中再次振作了起来。

    这时，从他们旁边走过一行人，看样子由两个家庭组成。

    “头儿，我们真要去下江里吗？”

    “当然要去。

    你没听说吗？”

    “听说什么？”

    “据大姑的二舅的三姨子的姑妈的四外甥说，下江里有一个好里典，他在下江修路，修大路。”

    “头儿，你确定这亲戚关系你没说错？”

    “闭嘴，别打岔，显得你会说是吧？”

    “没有，没有。”

    “没有就听我说完。

    据……算了，反正修的路很大，比我们走的官道宽了好几倍，而且是石头修建的。

    你想想，百里长的石路，从下江里一路修到江南乡。

    江南乡知道吧，就是我们隔壁的那个乡。

    而且，我那个亲戚还说，在下江里，家家都修了个名叫户户通的道路，就是修建了一条到达你家门口的石路。

    不是泥路，是石头修建的。

    对了，那个里典还带领大家开垦土地，修建水渠，开垦的土地前三年是不用缴纳赋税的。

    而且，就算交税，也只是二十取一。

    对了，哪位里典大人可慈祥亲民了，经常和下江里的乡民同吃同住。”

    “哇哦，头儿，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

    还没说完，就被偷听的土强给打断了。

    土强一行在路旁听到后，先是好奇，后来发现自己脑袋的想象力有限，最后是震惊、怀疑。

    “兄弟，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所谓的头，面对土强的突然举动，被吓了一跳，做出保护家人的姿势，其身后的人也警惕地看向土强，随时要和土强拼命的样子。

    “你谁啊？你要干什么？”

    土强见此，连忙摆手，谦卑的笑着解释。

    “兄弟，兄弟，没事没事，我就想问问你刚刚所说的那个下江里是真的吗？”

    李头见土强壮实的身体，有点犯怵，继续保持防御姿态，断断续续地说道。

    “当然……当然是……是真的了。

    你……你想干什么？

    我……我给你说，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有，还有……还有我可是练过的。

    二子，我说的对不对？”

    之前拍马屁的人应声答道。

    “是的，头儿……头儿是高手，我们……我们不怕你。”

    土强见得到肯定回答，并不意外李头等人的动作，换作他们突然被人拦路，他们也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