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丝州案(三)

作品:《穿成皇太女后搞基建

    五月的禹国,注定是不安平的。

    前有秦楚两国开始压境,后有闻州贪污案和丝州案。

    赵士德很惭愧,这都跟他有关系。他从西州回来,逃掉了打仗,但是却被丝州案卷了进去。

    全贵用一个大秘密换了一条生路。他说,比起闻州只贪污十万两雪花银,丝州才是真正的烂到根子里。

    他们官商勾结,人人都有把柄在各自的手里,人人都有一旦退出去就要做好全家被灭的准备。

    这是从先鲁的时候就留下来的烂根子。

    赵士德虽然是先鲁的将军,但还是要骂一句鲁皇不做人,看看隔壁禹皇,自小就殚精竭虑,在强臣的压迫下还能做到各州政权清明,再看看鲁皇,真是不好说。

    这丝州绝对不是一日之“功”!

    他带着福生一路赶,结果还没赶到丝州主城,就在中间的箜城被拦住了。

    然后他的头就大了。

    他不是丝州主将,他来插手这件事情,本就是越了线,他来的时候,是带着顾溪桥给的铠甲和大刀来的,顾溪桥可比他有名气多了,只要这丝州有问题,丝州主将有问题,他就准备先斩后奏了。

    不过丝州主将是朝廷派下来的,姓范名筑,是禹皇的心腹,此人上任之后,是做了很多仁政的,赵士德倾向于他不知道这事情。

    他要是赶到主城,跟人家商议此事,那就叫商谈,但是他要在箜城就做出越规矩的事情,那便叫越俎代庖。

    可是贺老爷到了他的跟前,将事情这般说那般说之后,赵士德就气的要立马要将杀人,他这次出行,带了不少的人,架子很大,一路直行,可谓是官威尽现,所以贺老爷敢相信他就是赵士德。

    他带走了贺老爷,神仙俱乐部的人也得到了风声,便有人道一句不好。但因为有高官护着,他们向来嚣张惯了。

    里面的人便道:“贺傻子只在第一层,能看见些什么,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玩弄几个女子罢了,喝那茶,他有证据吗?且让他看见的几个官,也不过是小官,就算是撤下去了,又能值当些什么?”

    这话说的在理,只要上面的人没有辈撤下来,他们无非就是整治一番罢了,俗话说,法不责众,这箜城,甚至是丝州里的男人,哪个没去逛过窑子?

    他们给银子给钱财,难道还不能行个欢?

    这么一想,倒也不害怕。说一千道一万,他们就是一群小喽啰,进来快活快活,怎么,快活快活还要杀头啊?

    所以根本不怕。

    更有人直接道:“你们说,这禹国还不如不打下来,他们来了,我们反而成罪人了,难道这京都就没有青楼了?”

    他旁边的人便嘲讽道:“她一个女人,啧——也就是伏在男人身下承欢的,算个什么?自然是不能去青楼了,她有咱们的祖宗根吗她?啊?哈哈哈哈哈哈。”

    一群人便跟着笑起来,竟然真不把这事情当回事了,开始说起神仙俱乐部里的姑娘哪个更合自己的心意。

    但是他们猜错了。赵士德不是寻常人,他是跟着顾溪桥出来的人。

    就算是个正常人,天天看着顾溪桥扒皮,他也学会了一点点的扒皮抽筋小技巧,他根本没有做出如同富商们猜测的那般的去找证据,去抓那些官员,而是来了一招大的。

    贺老爷不是只认出了几个小官吗?

    好,那他一边派人去主城跟范筑说,一边开始杀人了。

    被抓的几个小官也很委屈,行,他们是进去喝了茶,那革职查办不就行了?怎么就要杀头呢?

    他们不服。

    就算是那神仙俱乐部里的姑娘被人糟蹋死了,也不是他们糟蹋死的啊,怪他们做什么?

    反正要申诉。

    且那茶水他们喝得好好,也没什么大危害,害的是他们的身体,要朝廷管什么?反正就是不服气。

    赵士德被气成了胖头咸鱼。他就学着皇太女的法子,将明确招认了的人,统统关进铁笼子里,给他们吞食众多的茶水,让全程的人都去看。

    这种东西,吃一点可以,吃多了,就要死的。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你们不是死也不说幕后之人是谁么?那就全部抓起来吧。

    便有城主反抗,“你即便是一州主将,也没有这个权利吧?”

    赵士德就笑了,“前年出来的奴仆登记律法,你们没有认真执行吧?青楼女子和奴仆一般,都是卖身的,之前的律法是奴仆可以随意被辱骂,侵犯,甚至是打死,但是如今确是不行了,奴仆登记律法出来后,赋予了奴仆活着和尊严的权利,你要是违反了这一条,便是犯罪。”

    说完,也不多说,这是烂到根子的城,他们根本不配有反抗的权利。

    擒贼先擒王,他将人捆起来,道:“在你的地界出现了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以问责于你的,你还在想什么呢?醒醒吧,如今是禹国当政了,你们抬头看看大家都在做什么,而你在做什么!”

    这一抓,半个城池的人都被抓起来了,县衙急需人,乱糟糟的抓了些清白的人过来顶包,倒是将前几天还在说没事的富商们给吓住了。

    ——这跟盲抓差不多了。

    无论你是做了没做,先抓起来再说。一夜之间,城里多了许多禹医。他们现在的设备设施是查不出是否这个人吃了□□,不能验血和验尿,但是他们有经验,这个人对□□茶的反应还是能测的出来的。

    吃多了的人,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对,上瘾的东西,抓起来不给他们几天,就要显出原形。

    于是监狱里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从闻州调来了官员,上上下下,在范筑来了之后,两人一合计,开始在菜市场布置断头台了。

    范筑是真委屈。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官,终日打雁,却不想被雁啄了眼睛。

    “去年大旱,我忙着修水渠,修水坝,修路,忙着赈灾,这些事情都交给下属去办了。”

    一个不查,却出现了这种事情。而丝州不对劲,竟然还是闻州的贪污犯发现的。

    “你们丝州有个从技术学院里的学子发现的,丝州的官商勾结,已经几十年了,咱们接手匆忙,没有及时查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接到赵士德的信件时,范筑就去查了,发现不对劲的学子去年在修水渠的时候猝死了。

    当时他还很感动,觉得手下的人真是太拼命了,为此还写了折子送进宫里去,为这个学子请封了一品官。

    想起这个他就气。

    当他感动的写请封折子时,这背后的人肯定在嘲讽他的愚蠢吧?

    于是越想越生气,看见赵士德扒皮,竟然觉得这扒皮一事,实在是赏心悦目,要不是自己技艺不精,他甚至想亲自上场试一试。

    不过他还要忙着回去,将这边的事情交给他,道:“主城那边,也是一场硬仗,我啊,怕是回京去后要被责罚了。”

    反正,他去年搞了那么多的实政,也抵不过因为他没察觉出这事情的过处。

    便带着一腔怒火走了,赵士德反而觉得自己还挺幸运的,至少比范筑好多了。

    自此,有了丝州主将的允许,赵士德真正放开了手脚。

    箜城里,血流成河。

    但是随之而来的问题,自古以来都不是将人杀干净,而是杀了这些人后,那些受害者怎么办。

    赵士德看着跪在地上密密麻麻的姑娘,头又疼了。

    他只好将这些人安顿好在一处,请了大夫给她们检查身体,每日里出来时,那些从四面八方赶来救援的禹医们都是面色沉痛的。

    “将军,这些畜生,是真不把姑娘们当人看,有些姑娘的身上,已经不能看了。”

    “将军,有些姑娘的神志甚至是不清楚的。”

    “将军,我们还发现,里面养着些三岁至十岁的姑娘,有些……已经被侵犯了。”

    赵士德上火了。

    他杀的人越多,这城里越是安静,但是,这份安静让他更加的愤怒。

    他们只是安静了下来,他们只是害怕了,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禹国律法不允许的,这是在犯罪。

    他们可能等着他走了之后,就开始换个名字,将神仙俱乐部换成地仙俱乐部,他依旧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因为他们始终能找到姑娘。

    这些姑娘不是抢的,这些是姑娘是被卖的。

    禹国打下了鲁国,禹国将鲁国分成了六个州,禹国在六州里面开始建设学堂,禹国将读书的机会给了贫苦百姓。

    于是他们感恩戴德,觉得家里的儿子们终于可以读书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确实他们没有银子。

    于是他们将女儿当做货物一般卖了出去。

    在禹国没来之前,他们卖女儿青楼,是传统。在禹国来了之后,他们将女儿偷偷卖了出去,是为了传承。

    他们说,“为了她们的兄弟,不是应该的吗?都是亲兄妹,何必那般的自私。”

    “养那么大才卖出去,大人,我们已经比其他人好多了。”

    “对啊,隔壁村子的,生出来两三岁就卖给了怡红楼。”

    “大人,我们是实在养不起了,您是不知道,我们家隔壁的赖婆子,已经把生闺女做出一门生意了,她是胎胎闺女,这些年可生个不停,生出来就卖。”

    一边说还一边笑,好像他们是什么圣人一般。

    赵士德的头就更疼。

    ——在这群人眼里,他们竟然是高贵的,这卖闺女,还卖出了鄙视链。

    他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去了京都。

    这是一个民族的问题,他杀的了贪官污吏,杀的了那些参与此事的官,杀的了那些已经闹出人命的富商或者平民,但是,他杀不干净这些愚昧蠢毒的人。

    他只能开始罚银子。

    此前,凡是卖过女儿的人,都要罚银子。家家户户,户户皆有不满,但是赵士德杀的人太多了,他们也不敢反抗,此时倒是真怀念鲁国的朝廷来。

    ——这个朝廷虽然给吃的,但是他们管的太宽了。

    ……

    禹国,京都。

    赵士德的信件在五月末的时候直接送到了京都。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中途跑死了好几匹马。

    折青拿着信看的时候,手指都是哆嗦的。

    她从来都知道,这几千年来的肮脏不是自己七年就可以除去的,于是她努力的去将所有的事情做好,希望慢慢的,慢慢的,所有的人在有温饱之后,会开民智。

    但是在看见这些肮脏之后,她还是忍不住咒骂,忍不住气的浑身发抖。

    这是比贪污案更加无耻的一件事情,更让人无奈的事情。

    正如赵士德信中所言,他杀的干净贪官,但是他杀不干净闭眼睛的人。

    她也无能为力。

    但是她需要为她们想一条出路。

    只有被卖的时候,她们能有能力反抗,这样才能算是真正的成功。

    ……

    同一时间,安潮生的父母也到了京都。

    安潮生带着婉儿去接,安家父母是对体面人,并没有拿异样的眼神对婉儿说什么,一路上都平和的很。

    他们早就定好了最新出来的常住客栈,地方虽然少,但是五脏俱全,还可以去做饭,比直接租宅子好多了。

    于是安潮生就跟婉儿一起送他们去客栈。到了客栈,安母还拉着婉儿的手道:“好孩子,劳烦你来接我们了,你快回去吧。”

    安父说话更直接些,对着安潮生道:“婉儿姑娘跟我们非亲非故的,你又为何将人家遣来使去的?还不送人家出门。”

    安潮生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道了一句:“父亲,母亲,我爱慕婉儿,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也是要跟她成婚的。”

    婉儿就看了看他,对着安家父母道:“伯父,伯母,你们对我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安父威严的道:“婉儿姑娘,这是我们父子的事情,我们敬重于你,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坚持。”

    婉儿张了张嘴,内心叹息一声,她临走前看了看安潮生,道了一句:“我回去等你。”,便径直离开了。

    说不难过,其实是假的,说没有一刹那的自卑,也是假的。

    但是她坚信,自己没有任何的不好,即便安家不接受她,她依旧是没错的。

    他们对自己的成见,是他们自小到年老就有的观念,年轻的也许可以接受,但是年老的,却已经有了自己的固定思维。

    人生,本就是这般的曲折。但是孙香大人曾经对她说过皇太女殿下让她转述给说自己的话。

    “人跟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了区别。有的人命好,含着金钥匙出生,有的人就命苦,坎坷的很,还要不断的摔倒。但是摔倒了从来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爬不起来。”

    孙香大人跟她道:“皇太女殿下听了你的故事,让我对你说,人这辈子,摔倒了一次,两次,都不要紧。因为人必须摔进谷底,才能重新站在峰顶,涅槃重生。”

    孙香大人:“你的过去不再重要,不如跟我姓,皇太女殿下又给了你一个名。”

    “凰,孙凰。”

    婉儿想起这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的人生该是璀璨的,不该为了别人的不欢喜而闷闷不乐,怀疑自己,不然,对不起给了她姓氏的孙香大人,也对不起给了她“凰”的皇太女殿下。

    没有皇太女殿下亲自赐名,她根本不能用上这个凰。

    一路上慢慢的镇定下来,却发现自己无意识中走到了平安巷的入口处,她怔怔的看了眼远处的宅子,正准备走,正好撞见了要孙香。

    孙香见了她这般的模样,皱眉了一瞬,然后想起了这个时间点安家夫妻应该要到了,便叹气一声。

    她带着人回去,道:“其实,我挺喜欢潮生这个孩子。”

    婉儿就道:“我知道,他很好。”

    他真诚,善良,坦诚,带着烈阳般的挚爱,将她从寒冬里拉出来。

    但是,他再爱她,也不能为了她舍弃了家族。

    他们只能妥协,再妥协。

    孙香便道:“安家的两夫妻,其实人都不坏,这是观念上的差异。”

    她叹气,今天进宫去,皇太女殿下跟她说了丝州的事情,她们正商量着怎么将这批姑娘保护和培养起来。

    尤其是那些还只有几岁的小姑娘。

    当年被禽畜先生侵犯的小素素已经走出了阴影,但是还有无数个素素需要等待她们去拯救。

    她心里一堆事情,索性留了婉儿吃晚饭,道:“你知晓吗?这天下的姑娘,还有不少活得浑浑噩噩的,她们不像你,不知道人生的目的是什么,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用处。”

    婉儿听的浑身发冷。

    她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群姑娘。

    她回去后,坐在床上想了一夜,第二天安潮生没有回来,倒是安母来找她。

    她依旧是和和和气气的,道:“他拗不过我们,我们也拗不过他。他是个孝顺的孩子,也同样是个固执己见的孩子。婉儿姑娘,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她笑着道:“他孝顺了十几年,但是遇见你,也不过一年。”

    “他可能此时是最喜欢你的,但是我们不能接受你的过去,即便你们无名无分的在一起了,有一天他突然觉得我们年老,不能不孝顺,而要逼着你妥协,你怎么办?”

    “男人的心,尤其是少年的心,最是模糊了,他什么都没有经历,在一张白纸的时候遇见你,见了你身上的五彩缤纷,便被吸引住了,但是说不得他过几年,又喜欢水墨黑白画了呢?”

    她拉着婉儿的手道:“我们想过了,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为妾,行吗?”

    婉儿就觉得心中有什么事情定了。

    她站起来,摇头,“不行。”

    刚要再说,就见安父竟然走了进来,皱眉道:“你早已不是完璧之身,有什么资格做正妻,让你做了妾室,已经是我们的诚意了,你又有什么资格说不呢?”

    婉儿就笑了,“因为前年修正的律法里,就有婚娶自由这一点。”

    “皇太女殿下曾经亲自登报说,女人不为妾,不被强娶,是禹律赋予我们的权利。”

    她站起来,释然道:“你们回去吧,我觉得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在这里跟你们扯皮我是不是完璧之身的事情。”

    她因为奴仆登记律法的事情,名字很响亮,夸她的有,骂她的也有,她坦然接受,并不因夸奖而沾沾自喜,也不因唾骂而悲伤戚戚。

    她起身,很清晰的走了一趟去平安巷子的路。

    在路口,她等到了去上早朝的孙香大人。

    孙香依旧是匆忙的咬着包子,问她:“是想让我帮忙劝说?”

    婉儿摇了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想说,大人,我想去丝州。”

    孙香就停下来看着她,“你想去?”

    婉儿点了点头,突然有些想哭,她哽咽道:“我想,人的一生,总有自己应该要去做的事情吧?你之前问我要做什么,我说不知道,你就送我去了祝家阿婆的豆腐坊。”

    “大人,如今我有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了。”

    她抬头,坚定的道:“我想去丝州,我的经历,我的勇气,是可以去丝州的,那些姑娘们需要我这样一个已经走出来的人引导,我想着,我总能为她们做些什么的。”

    她看着孙香,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大人,皇太女殿下给了我一个凰字,我之前,总觉得是要我自己涅槃重生。”

    “可是现在,我想我懂了,这个字还可以有别的意思。”

    “让别人,也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