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凯德公寓

作品:《行星霍普

    诺亚和布拉德从镇长家出来后,天色已经全黑。一轮明月高高悬在空中,将小镇映得雪白。镇民们大多已经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里享受天伦之乐;袅袅炊烟从烟囱中滚滚冒出,散发着饭菜的芳香。

    回家的路上,诺亚的心情异常低落。他本以为找到了扭转命运的契机——当海茵镇出名后,全灵素大陆的人都会前来观赏圣花,届时就算他不离开海茵,也一定会遇到各种各样有趣的事,结识来自不同国家的有趣的人。可惜,希夫镇长为了保护小镇不受所谓的“圣花诅咒”的危害,不但不让诺亚和布拉德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而且还打算找人第二天就去毁掉圣花——这一决定同时毁掉了诺亚的美梦,让他因为见到圣花而产生的激动心情荡然无存。

    “只是一个荒诞的传说而已,居然这么较真。”诺亚骂骂咧咧地说道,“如果圣花真的存在‘诅咒’,六芒星教还会把它当成‘圣花’吗?肯定早就定义为‘恶魔之花’了吧!要我说啊,希夫老头实在是太胆小了,而且也太保守了……”

    “行了行了,圣花诅咒的事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希夫镇长都没做错。”布拉德一把勾住诺亚的脖子安慰道,“只要伙伴们平平安安地生活在一起,不比什么都强吗?”

    诺亚没有说话,他心里对希夫镇长充满了怨恨,嫌他浪费了如此美好的事物。诺亚现在并不知道,自己将很快意识到布拉德所说的这句话是多么重要。

    凯德酿酒坊除了在镇中心有一间作坊之外,还在外街上有一栋名为“凯德公寓”的宅院,是酒坊全体工作人员的配套住宅。宅院的形状酷似一个“凹”字,里面共有四间卧房,一间厨房和一个客厅。“凹”的缺口处有一个小型庭园,四个角落里种着常青树,庭园中间有一张大桌子,旁边还放着一个烤炉。

    宅院里一共住着五口人。除了诺亚和布拉德之外,还有副酿酒师霍尔温,主酿酒师雪莉以及她十岁的女儿米莉。其中,雪莉母女俩和霍尔温各住了一间卧房,诺亚和布拉德共用一间卧房,而最后那间卧房是给每年只来海茵镇待一个月的酒坊老板阿尔杰·瓦博尼尔的女儿——菲丽丝·瓦博尼尔准备的。

    雪莉是一个性格豪爽,平易近人的大姐型角色,平日里最大的嗜好就是喝酒和赌博。由于生活作风过于懒散,总是被早熟的女儿教训。然而,作为一位“十佳酿酒师”,雪莉在工作上一点也不含糊,不但事事都要求完美,而且有很强的时间观念。由她亲手酿制的凯德酿酒坊的产品在远近颇有名气,从来不愁销路,甚至还有许多国外的酒商大老远跑到海茵镇来订货。

    另外,凯德酿酒坊的酒能被大众所认可,副酿酒师霍尔温也功不可没。尽管霍尔温的酿酒技术不怎么出名,但他能挤出最棒的珍果汁,给雪莉酿造好酒打下完美的基础。许多业内人士都尊称霍尔温为“酒汁升华者”,认为他的天赋是与生俱来的。

    在生活中,霍尔温并不嗜酒,但却是雪莉最好的赌友,两人一旦对上了火,就算赌上个三天三夜也不奇怪。好在酿酒师这份工作自由度很高,珍果每年也只有两季的收成,每当收获了珍果后,只需要忙活一个月来挑选果肉,榨汁,调和配料,剩下的就是将酒窖藏起来等待发酵就行了。也正因为这段时间是凯德比较清闲的“发酵期”,所以今天雪莉他们才有时间来酿造仅供凯德内部人饮用的橙冰酒。

    由于被圣花的事拖延了不少时间,诺亚和布拉德很晚才回到住所。一想到平日里的饮食都是由布拉德所操办的,此刻雪莉三人一定已经饿得嗷嗷叫了,诺亚不禁感到头皮发麻,生怕受到雪莉的训斥。然而,他和布拉德刚一进宅院大门,就听到“嘭嘭嘭”三声炮响,紧接着无数七彩粉末像雪花一般向他们飞来。

    “诺亚!布拉德!欢迎来到海茵镇两周年!呜啦!呜啦!呜啦!!!”雪莉、米莉和霍尔温满脸喜色地大声嚷道。

    率先从惊喜中回过神来的是布拉德,他眼眶通红地走上前去,颤抖着身躯说道:“你们……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哈哈!我们可是计划这一天很久了!”霍尔温先手舞足蹈地嚷了起来,“怎么,感动了吗?小布布?”

    “别害羞嘛,小布布,如果感动的话就到姐姐的怀抱里来亲热亲热吧?”从雪莉涨红的面庞和手里拎着的酒瓶来看,她已经喝了不少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掺了诺亚口水的橙冰酒。

    “妈妈!快点把羞耻心拿出来啊!”小米莉见母亲酒后发情,红着脸站在旁边的凳子上使劲拽着母亲的袖子。

    布拉德低着头,身躯仍在颤抖,他呜咽了半天才说道:“这件衣服……是著名的矮人设计师——拉不拉肯·赫希德的名作……我自从买回来之后就没舍得洗过……你们居然……你们居然……”布拉德抬起头来,表情无比狰狞,吓了雪莉三人一跳,“你们居然敢把这么多垃圾喷到我的衣服上!我……我要跟你们拼命!!”布拉德说罢,抄起旁边尚未放过的几支彩炮,追着三人满院子跑了起来。

    诺亚原本感动之极的心情就这样被布拉德给毁了。

    晚上的庆祝宴会开始了。尽管雪莉并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厨艺也糟糕得吓人,她做的菜诺亚和布拉德都要经过反复验毒才敢食用,但女儿米莉却在布拉德的调教下学会了几样拿手菜,就连自称“美型厨神”的布拉德自己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所以,当天晚上的食物都是由米莉一个人准备的,她不光做了煎肉,烤菜和卷饼,还特地准备了一道甜点,据说是在前两天的料理课上学的。

    “哦!阿塔斯啊!这个蛋糕太好吃了!真不愧是我的徒弟!”布拉德吃到甜点的第一口就发出了赞叹之声。

    “哇塞!真好吃!妈妈好自豪啊!宝贝儿!”雪莉一边吃一边在女儿的脸上狠狠地亲了口。

    “的确……有种特殊的水果味,是什么呢……”诺亚较真地翻弄着蛋糕的夹心。

    “是糖蕉哦!”米莉立刻揭露了谜底,“而且是烤过之后的糖蕉,上面的糖汁全部都变得脆脆的,特别好吃!”

    “哎呀哎呀,这可真不得了啊。”霍尔温沙哑着嗓子说道,“吃得我老怀甚慰啊!我一下想起了十年前……哦不,二十年前……啊不对,应该是三十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怎么?你在那天晚上吃到了什么好吃的点心吗?”大家好奇地问道。

    “不,什么也没有吃到。不过就在那天晚上,我得到了一个霸气十足的绰号啊!那就是‘神枪客’!你们不知道,在当年的佣兵界,我这个绰号可是威震天下,没人不服啊!凡是敢说出我‘神枪客——拉塔尼斯’名号的佣兵,都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啊!!所以,在那个年代……”

    虽然霍尔温说得口沫横飞,但实际上剩下四个人在他说了“不”字之后就开始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了。大家都知道,霍尔温最喜欢想尽办法将话题引到自己过去的“辉煌经历”上去,不管这个转折多么的突兀。至于他曾经是否真的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佣兵,谁都不知道。

    “对了!小诺亚!姐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雪莉趁着诺亚吃完饭擦手的时候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说道,“菲丽丝小姐今天发来联络了哦,说她后天中午就到,你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准备呢?”

    “真……真的吗?”诺亚一下兴奋了起来,“她今年来得好晚啊!”

    “对啊,因为她最近一直都很忙嘛……”雪莉说着打了个嗝,熏得诺亚赶忙捏住鼻子,“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抽空来了,你可要好好地准备准备哦。”雪莉看诺亚的眼神中充满了暧昧。

    诺亚印象中的菲丽丝是一个纤瘦的棕发智族少女,她的皮肤虽然很白,一双琥珀色的杏眼也十分吸引人,但她脸上略微有些奇怪的五官和满脸的雀斑令她的长相大打折扣。不过,她的性格十分讨人喜欢,知书达礼,活泼可爱,虽说身为贵族,但她在诺亚和布拉德这两个平民面前完全没有任何架子。

    与布拉德一样,菲丽丝也和诺亚是青梅竹马一般的关系。作为老板阿尔杰·瓦博尼尔的女儿,菲丽丝从来没有把诺亚当作员工看待,她处处关心诺亚,对诺亚像亲哥哥一样好,诺亚两年前生病的时候就是她一直在旁悉心伺候。菲丽丝为了诺亚的康复付出了不少时间和精力,还买了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送给诺亚——据说项链的宝珠吊坠对诺亚的怪病有缓解的作用,诺亚至今为止还戴在脖子上片刻不离身。因此,对诺亚来说,菲丽丝甚至比布拉德还重要。

    “诺亚,我今天就要回诺德去了。”去年菲丽丝临走时露出的恋恋不舍的眼神至今还深深地印在诺亚脑海之中,“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知道吗?”

    “放心好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反倒是你……不要一工作就忘了休息啊。”诺亚知道菲丽丝总是很忙,就算在海茵镇休息的时候也经常处理工作上的事。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菲丽丝甜甜一笑,融化了诺亚的心,“那我明年再来看你,到时候会给你带点小礼物,你可以好好地期待一下。”

    诺亚压根不想要什么礼物,他只希望菲丽丝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不过,这种话诺亚说不出口。

    “发什么呆呢?是不是在想菲丽丝?”

    雪莉狐疑地凝视着诺亚,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没……没有!”诺亚赶忙红着脸否认道,“我只是在想……今年她来的时候给她准备一件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好……”

    “那还不是在想她?!”雪莉笑吟吟地推了诺亚一把,“姐姐告诉你吧,菲丽丝最想从你这里收到什么礼物。”

    “什么?”诺亚赶忙竖起耳朵。

    雪莉趴在诺亚耳旁,吹着酒气说道:“当然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别致的礼物了。比如说……你——的——吻——”

    诺亚闻言大窘,慌慌张张地倒退两步摆着手嚷道:“别……别别……别胡说啊!雪莉姐!我……我……我对菲丽丝可没有那种感情!而且!如果擅自做这种失礼的事可是会被她讨厌的!”

    “相信你雪莉姐!菲丽丝小妹妹一定不会讨厌的。”霍尔温在一旁怪腔怪调地说道。

    “不管她讨不讨厌!我们两个可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你们不要胡思乱想啊!”诺亚的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雪莉姐,老爷子,别做无用功了。”布拉德提着一瓶酒走了过来,“诺亚永远也不会承认他对菲丽丝的感情,他就是这种扭捏的人。所以,比起跟他说感情问题……我们还是来喝橙冰酒吧!”

    “对啊!我怎么把这事都给忘了!”雪莉兴致高昂地将酒瓶从布拉德手上夺了过来,转手就将瓶头在桌沿上磕碎,“为了庆祝你们两个来到海茵两周年;以及提前庆祝菲丽丝前来跟我们团圆……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

    当雪莉、霍尔温和布拉德一人拿着一瓶橙冰酒往喉咙里猛灌的时候,诺亚已经忘了提醒他们酒里掺杂了自己口水的事,因为他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刚才雪莉说的一句话上。

    要给菲丽丝送这个世界上最为别致的礼物……嗯……还能有什么比圣花更加别致呢?虽说有“圣花诅咒”一说……但那只是无稽之谈而已。

    诺亚暗暗打定了采花献礼的主意——尽管那将会是一项危险之极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