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我们走吧……”

    大爷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搭在莫凡右肩，右手用木棒笃笃笃地敲地。

    走？去哪里？阴曹地府么？妖怪大爷你是要把我拐到哪里吃掉啊？

    莫凡可不相信这大半夜冒出个老头，胡乱捅几下就真能灭掉一个盖世妖魔。

    这老头肯定是个更可怕的妖怪！仔细一看老头眼珠子都没有，咧嘴一笑，嘴里只剩下几颗牙，一定是吃人吃得牙都没了！唉呀妈呀可太吓人了。

    “小伙子，还不快点？”

    老乞丐不满地催促，木棒敲得更快了。

    莫凡一个激灵，妖怪他等不及了，必须自救！莫凡连忙开腔。

    “大爷，您要去哪里呀？附近的客栈我都熟悉，要不咱随便挑一间，我掏钱，请您住天字号厢房，包您住得舒坦。”

    莫凡满脸假笑，他也不知道这老头能不能看见自己的表情，总之笑就是对了。

    先把他骗到客栈去，要吃人也是客栈的人多，然后莫凡乘机溜走，计划完美！

    老乞丐微微一笑，在莫凡肩膀拍了拍。

    “小伙子，有善心，老头我喜欢你，但是客栈太吵。”

    莫凡心中大叫：诶？你这老玻璃妖，你喜欢我几个意思？莫某人可是只带路不卖身的。

    不去客栈？再想办法！

    一计不成，莫凡又生一计。

    “大爷，我听说红柳巷又来了头牌，那叫一个水灵啊，肤白貌美大长腿，柳叶眉毛樱桃嘴，不如我带大爷你去那边快活吧。”

    莫凡为了自救化身拉皮条的，妖怪不都爱吃年轻貌美的女子么？这老妖怪人老成精肯定更喜欢。

    先给他骗到红柳巷的窑子去，等他吃饱了肯定就把自己忘了，这计划天衣无缝。

    老乞丐闻言嘿嘿一笑，一副过来人的神情。

    “小伙子，你很懂事嘛！”

    莫凡心中狂喜，老不要脸的表情很猥琐，看来有机会。

    老乞丐用那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盯着莫凡，看得莫凡心里直发慌，老头明明没有眼珠，莫凡却总觉得他能看到自己。

    良久，老乞丐笑了笑。

    “要是再年轻几百年，咱爷俩马上去红柳巷，但是年纪大啦，不中用啦。”

    年轻几百年？我滴妈这又是个百年珍藏的老妖怪，实锤啦，您老就是老叫花妖！

    “那我们……不如……”

    莫凡绞尽脑汁，他实在想不到去哪里，突然老乞丐说话了。

    “不如就去你家吧！”

    莫凡大惊失色：诶？你这老妖怪吃快餐都吃到门店里去啦？你这老妖怪也太会挑地方！送餐费都给你省啦？

    莫凡还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肩膀一轻，整个人漂浮起来。

    再仔细一看，老乞丐左手起了一道风，化为一条青龙，将莫凡卷在其中，腾空而起。

    “有人来啦，我们先走一步！”

    老乞丐带着莫凡，只迈出一步，说一步那真的就一步。

    莫凡眼花缭乱，他一瞬间看到无数建筑飞也似地倒退回去，就像是进了时空隧道一般。

    等回过神的时候，莫凡愕然发现竟然在自己院子里。

    莫凡目瞪口呆，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咫尺天涯神通？化神期巅峰才有的修为？

    这妖怪也太恐怖如斯了吧！

    莫凡心如擂鼓，第一时间目光落在了驴棚。

    “大爷，您吃不吃驴肉火烧？您看我养的那头驴可肥了，有道是，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咱今天就给它宰了。”

    莫凡心中哭喊着：驴兄对不起，只能把你给卖了，不是兄弟不仗义，而是这妖怪太有能力。

    老乞丐看了眼毛驴，毛驴自知大限已到，立即口吐白沫，倒地装死。

    莫凡脸色变得煞白，这驴成精啦！您老也是叫花精，吃啥补啥，你快吃它吧。

    老乞丐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你这驴患了驴癫疯，应该吃不得。”

    老乞丐摆手否决，莫凡满头大汗，突然他又想起一人。

    “您里边请！”

    莫凡带着老乞丐来到罗大爷的房中，莫凡心中再次哭喊：罗大爷，对不起，驴兄太精卖不掉，卖你吧，你年龄大，有嚼头，妖怪吃你要吃好久。

    老乞丐进了屋子，空洞的眼眶看向床上，道：“病得挺重。”

    莫凡欲哭无泪，妖怪你能太能挑食了吧，有点小病都看不上，你就铁了心要吃我了？

    “好啦，我就睡这屋了。”

    老乞丐走到一张空床旁边，坐在床上。

    莫凡心头一喜，原来他是困了，等他睡着我就跑，他醒了吃不到我，只能吃别人了，莫凡用歉意的目光看了下罗大爷，对不起，妖怪知道咱家地址，我救不了你啦。

    莫凡正要转身溜走，老乞丐又说话了。

    “小伙子，你去给我烧一大锅水。”

    诶？烧，烧水？大晚上的烧水干啥？你这脏兮兮的老乞丐突然讲起卫生来啦？

    莫凡感觉脑子都要炸了，你不是要睡觉了吗？你到底还是要把莫某人煮了吃呀？

    莫凡万分不情愿地出去烧水，他就塞了两根细小的柴火，照这火力要烧开就得天亮了，天亮了，就有会鸡叫，鸡一叫妖魔鬼怪就呆不住。

    耗着！莫凡一瞬间有了决策，他喜滋滋的吹着口哨，看着那半死不活的火苗在灶里挣扎。

    过去整整有一炷香，莫凡估计这妖怪应该困了，不如乘机逃走？

    莫凡一抬头看到一张恐怖的脸，没有眼珠，只有两个空洞洞的眼眶，正在盯着灶火看，他没有眼珠子在看什么？

    莫凡头皮发麻，妖怪跟出来了。

    “你这火不行，我帮你！”

    老乞丐往灶门里扇了一把，灶里突然腾起青色火焰，不消片刻，大锅里的水哗啦啦翻滚起来。

    莫凡想不通这没有柴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妖术！一定是妖术！

    莫凡脸色铁青，看着沸腾的大锅，是自己跳进去呢，还是等着他动手？

    老乞丐在口袋里一顿乱摸，突然摸出一个木盏。

    莫凡心中大叫：我去，你这妖怪还挺会吃，清水煮白肉，然后配烧酒？

    老乞丐并不搭理莫凡，而是随手一抛，木盏迎风变大，落地变成了一个浴桶。

    嗯？难道嫌我脏？要我洗干净了下锅？莫凡使劲闻了闻自己，确实有股尿骚味，毕竟刚才吓尿了嘛。

    老乞丐手指空中画了道天桥，锅中开水受到牵引，化为一道水龙飞入浴桶之中。

    他又用木棒朝天空捅了捅，一道清澈水流从天而降，落在桶里。

    不消片刻，就兑好一大桶洗澡用的热水。

    罢了罢了，死也当个干净鬼，莫凡正准备脱衣跳进水桶，谁知道老乞丐先行一步。

    老乞丐也不脱衣服，直接跳进桶里，竟然没有一滴水花溅出。

    莫凡看得目瞪口呆，这又是玩哪一出？

    “舒服舒服，连日赶路，从中州走到这鸟不生蛋的极东之地，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老乞丐安心坐在桶里，未见他有任何动作，水花却在一阵阵翻滚。

    法术洗衣机？莫凡愕然地看着旋转的水浪。

    老乞丐说他几日从中州走到极东之地，怎么可能，凡人一辈子都走不到吧，这中间隔了多少大山大川，又有多少禁地和妖魔鬼怪，修士那也得好几个月吧。

    老乞丐难道不是妖怪，而是神仙？

    不对不对，神仙怎么能半夜乞讨呢，神仙不都在庙里吗？

    莫凡驱散掉脑海里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大半夜出来的一般都是妖怪！

    莫凡呆呆站在一旁，老乞丐大约洗了一炷香，这才从桶里一跃而出，伸出手指空中画了一个圈，一条风龙围着他盘旋而下，身上再无一丝水迹。

    老乞丐又伸出手，那浴桶变为木盏，他端着木盏超天空一扬，一道水龙飞升高空，化为一朵乌云，乌云不消片刻便被狂风卷走。

    莫凡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这是什么法术？那么大一桶水怎么变成一盏水的？简直闻所未闻！您就是太上老君吧？

    莫某人有眼无珠，您老累了就快去睡觉，您不吃我就好。

    老乞丐伸了个懒腰，挥动木棒敲敲打打回房睡觉去了。

    莫凡悬起的心终于放下，这一放松就不省人事，倒在地上睡着了。

    梦里，那老乞丐变成了一个盖世妖魔，带动着漫天的妖气来追莫凡，莫凡挣扎着突然醒来。

    一缕阳光从屋檐漏下，极为刺目，莫凡伸手挡住光线，手掌微热，自己还活着！

    莫凡高兴地跳了起了，不过他马上冷静下来，先去看看成为早餐的罗大爷被吃剩下多少，不在了先给他办丧事，然后搬家，不，还是先搬家，再办丧事。

    莫凡偷偷掀起帘子，看到罗大爷正跪在地上，向老乞丐磕头。

    “完了，求饶也没用，罗大爷你一路走好，你的葬礼我会全力办好。”莫凡眼角发红。

    突然，罗大爷说话了。

    “弟子不知太上长老驾到，有失远迎，弟子不孝。”

    罗大爷满脸的崇敬和惭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莫凡差点跳起来，指着老乞丐大骂：原来你这个糟老头子不是妖怪啊，原来你是来找自己的晚辈的啊！吓了莫某人一整个晚上，来赔点精神损失费！

    “起来吧！”

    老乞丐手一抬，一道温和的力量托着罗大爷站了起来。

    “我只是顺道来看你，主要目的是找他！”

    老乞丐头转过来，看向门外的莫凡。

    莫凡心脏扑通乱跳，啥情况？找我的？我无权无势又无能，找我有什么用？

    罗大爷也是一愣，愕然看向莫凡。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就好像是，你家里来个重要客人，重要客人竟然不是找你的，而是找你的客人的，这叫什么事，满脸尴尬的罗大爷只能出门遛弯去了。

    作为客人的莫凡异常惊讶。

    “找我何事？”莫凡满脸疑惑。

    “小伙子，你带动了气运。”

    老乞丐说得不明不白。

    “什么是气运？”

    莫凡眉头拧成一团。

    “气运是天地大势，是阴阳变化，是日月更替，更是天道轮回。”

    老乞丐眯着眼，尽管他没有眼珠，但是莫凡仿佛还是看到了一道精光，这光芒似乎穿透无尽岁月，洞彻古今。

    莫凡只是端坐了片刻就放弃了，心中自嘲：莫凡你还是别装了，你不是高僧，理解不了那么深奥的东西，做人就要实际，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最清楚。

    “抱歉，你说的我听不懂。”

    莫凡还是决定做个诚实的好青年。

    老乞丐微微一笑，露出赞赏的笑容。

    “不知也无妨，我来是送一样东西给你。”

    老乞丐张口吐出一片古老的龟甲碎片。

    莫凡大惊：您老原来是王八精！

    莫凡仔细端详那龟甲，这龟甲碎片两寸大小，残留着煅烧的裂纹，纹路浑然天成，暗暗蕴含某种未知的神力，一看便知非凡物。

    “这是什么东西？”

    莫凡从老乞丐手中接过龟甲，好沉！这一小片竟然重逾上百斤，莫凡差点脱手把龟甲掉在地上。

    老乞丐手微微上扬，一股清风托住龟甲，莫凡手中骤然一轻。

    莫凡死死盯着龟甲，那煅烧的裂纹仿佛活了一般，在莫凡的眼前扭曲变幻，最后竟然化为一个古老文字。

    “这碎片上有一个字！”莫凡震惊无比。

    “何字？”老乞丐笑问。

    “药！”莫凡回答。

    “好好好！”老乞丐哈哈大笑，道：“这灵鼇碎甲你收下吧！”

    莫凡一头雾水，这老乞丐到底想说什么？自己完全摸不着头脑，云里雾里的，太过于玄妙。

    这龟甲是药还是说自己需要吃药？

    莫凡正想问这么重的东西怎么收，扔在储物袋里还是一口吃下？

    谁知老乞丐手一挥，一道流光带着龟甲没入莫凡的体内。

    莫凡查看自身，发现那枚龟甲漂浮在气海之上，就像是一座小岛。

    “这灵鼇碎甲有何用处？”

    莫凡心中略微不爽，来个人就给自己气海里丢个垃圾，迟早搞成个垃圾海。

    老乞丐摇了摇头，心道如此大的机缘，这小子竟然毫不领情还摆出一张臭脸，他只能苦笑开口。

    “灵鼇碎甲防推演，防探视。你身负气运，迟早会被强者窥探觊觎，这碎甲可保你平安。至于为何我会将这碎甲赠与你，无非是想看看，没有了外力干扰，这天道气运会何去何从，毕竟无数年来，天道被篡改得不成样子，老夫实在看不下去。”

    “至于这灵鼇碎甲来历，一并说于你。这个世界经历了无数轮回，无数个轮回之中，曾有一场毁灭天地的大战，主宰世界的火神和水神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冲突，战斗影响到整个六道，六个世界的雪山被融化，更有无尽的海水被召唤到这个世界，最终火神水神同归于尽，这个世界被来自六道的洪水淹没。”

    “为了拯救世界，上古女神在地上挖出一块直通九幽的巨型岩石，并将它送上了天空，淹没世界的洪水得以流入九幽，重入六道循环，水患终于解除，女神也因神力耗尽而陨落。”

    “这送入天空的岩石便是今天的月亮，这遗留的沟壑被称作归墟。”

    “毁灭世界的神祇子嗣受到惩罚，他们被幸存的众神放逐到归墟之中，被称作归墟遗民，永世不得出来。归墟里充斥着无尽的水，这些子嗣因为神父陨落，神力大跌，即便肉体强横无比，但是却无法飞行，也无处落脚，只能夜以继日地踩水，一刻也不能休息，一旦睡着或者无力，便会沉入九幽重入六道轮回。”

    “更为可怕的是他们整日里只能靠海水和少量的鱼虾充饥，即便有神灵血脉也无法挨过长久的岁月，这些人精疲力竭，不断有人沉入水底消失了踪迹。”

    “有一日，一只灵鼇因为贪睡，错过了回流的浪潮被卷入归墟之中，这些神之子嗣合力将灵鼇送回地面，并在它的背上留下一副图画和一些文字。”

    “画中所绘乃是归墟的五座仙山，文字则是言明仙山上有无数神仙，和可以令人长生不老的仙药，当然一切都是骗局，既没有仙山，也没有仙药，只有一群饥饿难耐的归墟遗民。”

    “世人得到灵鼇之后，无数强者建造大船驶入归墟，企图获取龟背之上的长生不老仙药。”

    “即便明知有去无回，强者们还是趋之若鹜，但是他们无一例外成了那些归墟遗民的粮食。”

    “终于有一日，一位惊才绝艳的占卜师对仙药之说产生了怀疑。他使用最原始的煅烧龟甲之法，将流传下来的鼇甲碎片放在地火之中煅烧了数十年，终于发现了鼇甲碎片的秘密，除了图案之外，这些文字蕴含着一股神力，这神力具有防推演，防探视的作用，这也是为何无数强者被仙药之说所骗，无法识破骗局的原因。”

    “你看到药字，正是那不老仙药的药字，证明鼇甲碎片与你有缘，这便是你的因果，迟早有一日，你会明白我今天所说的话。”

    莫凡听完长长吸了口冷气，这小小的鼇甲碎片原来藏着惊天的秘密，简直不要太吓人！

    莫凡也觉得气海似乎沉重了很多，贪欲，六欲之一，无数强者觊觎长生不老，结果都死在这一个贪字上，自己一定要铭记教训，万不可重蹈覆辙。

    一丝清明从莫凡心头升起，他从朦胧的天地间感受到了大道，这是一种极为玄妙，无法言明的感觉。

    “小伙子，一念动天地，你很不错！”

    老乞丐拍了拍莫凡的肩膀，和颜悦色微笑着。

    “对了大爷，您那招木棒一捅就干掉妖魔的招式能不能教我？”

    莫凡厚颜无耻询问，都让他看见这么厉害的招式了，怎么可能放过。

    老乞丐明显一愣，继而勃然大怒。

    “什么木棒一捅？老夫这招叫无极天下式！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老乞丐明显动怒，吹胡子瞪眼，虽然他没有眼。

    莫凡一阵尴尬，恨不得扇自己个耳光子，莫凡你就不会说什么惊天一棒，破天一击这种牛逼轰轰的词吗？

    莫凡连连赔笑，一定要把老乞丐给哄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