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从宣德殿回来的时候，就小试了几次。

    发现自己自从城墙上那番博弈成功后。

    只要用力集中精神，自己就能短暂的借用申明儿的身体。

    她甚至用这几个刹那，把桌上的几个糕点，挨个都尝了一遍。

    并安慰自己说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至于申明儿看到这一排被啃过的糕点怎么想，那不重要。

    灵儿想，落圄天比自己厉害那么多，没准这会已经彻底“接管”了张景琛的身体了也说不定。

    一会两人见面，也许她可以先跟落圄天聊一下。

    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让大家都活下去。

    可幻境和现实中的时间不对等。

    就在灵儿盘算的时候，宵分散人这边刚勉强从阴岭虫谷中缓过神来。

    总算是良心发现，自觉知错能认的传了一道密音进到虚弥幻境当中。

    灵儿这边正集中精力再次谋划“篡权”。

    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声轻咳。

    “咳……”宵分散人的声音同时传到了灵儿和雅意的耳中。

    “落圄天因为一点点小的意外，去错了结界。灵儿，雅意你们两人各自多加努力吧。”

    灵儿刚刚聚拢的控制力，瞬间就泄了一个干净。

    去错了结界？还能去错了结界！

    那自己救了张景琛，难道是算见义勇为嘛？

    真不知道落圄天没进来，到底算是万幸还是不幸……

    别的结界……算了，还能比这更糟么……

    黄盈若刚刚被黄丞相狠狠地抽倒在地，嘴角挂着血丝，眼泪扑簌簌的落了下来。

    雅意受了连累，心里正深深的体会这人生中第一个耳光中的滋味。

    却又听见耳边传来了一句这样的“噩耗”，简直有点回不过神来。

    那自己在这还有什么意义？

    黄盈若这个蠢货，到处就知道帮倒忙。

    难道自己还真的要委屈在她的身体里，去帮张灵儿逆天改命，过什么考验？

    呸！

    这一个嘴巴，自己该算到谁身上！

    长这么大，爹爹可从没舍得打过自己一下。

    凭什么自己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受这样的委屈！

    爱谁谁！她不干了！

    偏殿里的张景琛静静的坐着，见申明儿进来，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却没有行礼，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

    这让申明儿忽然想起了，他去北海前的一幕。

    他说：“我要走了，你会去送我吗？”

    申明儿说：“我不去。有那么多人送你呢，去了你也看不到我，再说也不和规矩。”

    “我希望你能来。”

    “那我不上近前，就在城上穿一身海棠红衫，让你回头能一眼瞧到我，可好？”

    “好！”

    城墙上，申明儿果然瞧见张景琛回过头来，搜寻自己的身影，她举起帕子，挥了挥手。

    当时张景琛就像今天这样，弯着唇，朝着自己笑了。

    笑容里好像有那么一丝的不舍。

    “小姐，殿下好像在跟你说话呢。”

    “真是蠢人，这么远谁能听见？”

    ……

    张景琛说：“明儿，等我回来。”

    可惜申明儿却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张景琛挥退了申明儿左右的侍女。

    申明儿点头，看着侍女们纷纷退下，平静的望向张景琛。

    灵儿生无可恋的静静看戏，深刻无奈的体会着宵分散人的不走寻常路。

    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怎样才算是逆天改命。

    是要改变整个故事的结局？

    还是只需要改变申明儿和黄盈若的结局？

    “明儿……”张景琛微微低了头，轻轻的唤了一声。

    “殿下请自重。”申明儿坐了下来，口气虽不激烈，却冰冷非常。

    张景琛沉默半晌，咬着舌尖点了点头，缓缓开口，叫了一声“母后。”

    一肚子的话，终于还是压了下去。

    他从腰间取下一枚玲珑扣，轻轻一掰开，露出里面一只小小的蝠印。

    “右丞孙冲，太尉胡斌辉，御史大夫赵云起，工部尚书曹沫……”张景琛轻声而快速的念着：“他们都是我的心腹。将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见此信物，便如同见到我一样，他们一定会竭力帮你。”

    屋内一时无声。

    申明儿接过玲珑扣，静静的望着张景琛。

    灵儿在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口。她其实并不讨厌张景琛。

    如果说张景琛真的有错，也只是错在当初没有雪中送炭，帮申明儿一把。

    但是谁又规定，有求就一定有帮呢？

    虽然事关生死，但帮不帮的权利毕竟在张景琛手里。

    也许因为这遭以后两个人再也不是朋友，但这并不能就说张景琛一定就有多坏。

    最多也只是不够好而已。

    毕竟以当时申明儿所了解到的情况，满朝上下，已经无人再敢帮申将军多说一句话了。

    张景琛只是明哲保身，不想去趟这趟浑水罢了。

    他现在为了大宏的气数，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灵儿不知道自己若是申明儿，会不会在这个时候“原谅”张景琛。

    “太子殿下，可还有什么心愿吗？”

    “……母后……保重即可。”

    张景琛微微垂下头，躬身给申明儿行了一礼。

    良久才抬起头来，眼眶却浅浅的有些泛红，面色依旧平静。

    “只有这些？”

    他甚至连社稷也没有多嘱咐半分。

    若他不畏生死，不挂怀江山，一无他顾，又何必放袁尚进来呢？

    大不了鱼死网破，横竖是死，又何苦沦为俎下鱼肉？

    保重即可？

    ……

    见到逼宫的皇后和老老实实顺应安排的“皇后”……在上位者眼里的容忍程度，自然是不一样的……

    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要给自己留下一线生机？

    申明儿眼眸微晃，几乎有些动摇了。

    张景琛点了点头，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

    死倒临头，有些话，却终究无法再开口了。

    “殿下，曾经可曾做过什么错事？”申明儿的口气终于稍微软了下来。

    申明儿不想承认，但是心中却隐隐期盼着，张景琛能后悔当初没曾帮冤枉的申府两百四十余口，在朝堂上说上一句话。

    也许在这样的关头她不该再纠结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的问题。

    但是如果再不纠结，她应该永远也没有机会再知道答案了。

    “有。但我不后悔。”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