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血战特大制毒工厂(8)

作品:《余罪:我的刑侦笔记

    “马铄啊,你演的戏这么差劲,杜立才比你还差劲,老子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有问题……兄弟,现在是假警车,给你个警告,让他跟我谈条件,否则老子就举报你……快点儿,让他接电话。”余罪在电话里吼起来。

    惊得马铄一激灵,赶紧跑上去,把手机递给车里的人。

    正是杜立才,他拿着手机,稍有不悦地盯了马铄一眼,接着电话,平静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想谈什么条件?”

    马铄在打着手势,拖延、拖延片刻,奔出去的正在望风。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其实我一开始就知道是你,你信吗?”余罪道,似乎不着急。

    杜立才笑道:“不信,你是刚才想通的吧?我倒是好奇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还是先回答第一个问题吧,第一次见到你,你挟持着邵帅,在城外松崖岭烂尾楼里,露了一个很大的破绽,还记得吗?”余罪得意的声音。

    “有吗?你在拖延时间,等着大部队来?好啊,给你三十秒,说吧,破绽在哪儿?”杜立才心神不宁,不时地看着门外,望风的还没有回来。

    “老子哪还有什么大部队,早被开除了,都是你们干的。”余罪愤怒地说,“第一次见你,你在潮湿阴冷的地下室,铺了条破席子,扔了一堆方便袋,还有几瓶酒……都是假造出来的现场吧,其实你早就回来了,根本没有在那个地方待过。”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杜立才不屑地说,根本不信他。

    “老子根本就不信你,前脚走,后脚就通知兄弟去现场查……虽然你布置得很好,但你漏了一个最关键的地方,知道是什么吗?”余罪道。

    “是什么呢?”杜立才慢慢进到这个思维的圈子,他想不出自己的疏漏在哪儿。

    “现场布置得很好,但你忘了,法医鉴证里有一门很偏的科目,知道是什么吗?两年前才在二队有建制,干这事的人当年是你最看不起的菜鸟。”余罪问。

    啧,杜立才猛击前额,知道所言不错了。

    “排泄物啊,老杜……你说你在那儿待了七八天,我派的人连一处便溺也没有找到,当时我就想,要么你说假话,要么你把排泄物都吃了,你说是哪一种呢?”余罪戏谑地问。

    错了,从开头就是错的,杜立才脸上的得意之色一扫而空。他愕然地看着马铄,马铄却是瞪着他,无从理解这两位警察的较量。

    “嘘”杜立才止住了马铄的问话,指指马鹏的方向,示意挟持那位,还有用处,他对着话筒道:“那你……怎么能找到这儿了?”

    “当然是你帮忙了,既然知道你有问题,那你装得那么敬业,给我排出来排查地点,自然就都不是……虽然你们费尽心机,让我去桃园公馆看到了毒品,还在桃园公馆交易,还排练一场剧目,有意无意告诉我道具的故事,就是让我顺着你们的思路,找到洗选煤厂那个所谓的制毒窝点对吧?”余罪问,最后总结道,“其实很简单,去掉你给出的排查点就能直观地判断:制毒点就在市区。”

    “就这些?”杜立才揉着太阳穴,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几岁,他现在有点儿后悔自己亲手设计的这个计划了。

    “你露的破绽太多了……我见到你老婆徐雪梅了,你出事了,她居然还有心思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像解脱了。你口口声声说放不下老婆孩子,可在南寨小区待了三周,居然足不出户,一下也没有再想见他们的意思,实在不合情理呀。要是那么心疼老婆,拼着坐大狱也得偷偷回去见一面啊,你说呢?”

    余罪的声音,很漠然,没有听到回音,他又继续道:

    “你儿子杜天侃自闭,他见到生人就吓得窝在墙脚不敢回头,我询问过医生,这是后天受了刺激形成的症状,你们就一家三口,总不能是当妈的刺激过他吧……后来我又发现,你和你老婆的血型,配不出这么个儿子……他不是你儿子……是你老婆和别人的野种。虽然你老婆有错,可你折磨了他们娘儿俩十年,不离婚也不吭声,就那么折磨他们,还把孩子打成自闭症患者……老杜啊老杜,你要是杀了那娘们儿也许有人同情你,可你把孩子折磨成那样,指望谁同情你?你最终连你老婆的愧疚也利用了,她死活不肯说是你干的,可除了你,还他妈有谁?那孩子只会画一个长牙的魔鬼,那是你在他心里留下的形象啊。”

    “咚!”杜立才把手机扔到了车前盖上,一副痛心疾首、被人揭了隐私的样子。

    “还要我说吗?尽管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拉下水的,可找到这几个破绽,我就知道你有问题,而且你恰恰是我对魏锦程排除嫌疑后适时出现的,把线索又拉到了他身上……你们在做很大的一盘棋对吧,把魏锦程以涉毒名义拖进泥沼,然后设法侵吞他的资产……真毒啊,老杜啊,你当警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么多坏人最终得到报应了,难道你步他们的后尘,一点儿也不担心害怕?你天天禁毒,看到那么多吸食者家破人亡,个个像行尸走肉,难道你就不做噩梦……”余罪的声音,显得痛心疾首。

    “别说了,谈条件吧。”杜立才道,他警示着,“不管你是真黑还是假黑,说条件吧,我们都栽了,你什么也得不到……我问你一句,你出生入死,得到了什么?有一天如果你像我一样,在一线拼死拼活,一点点功劳都被争得你死我活,头发熬白了都升不到一个小处长,而根本什么都不干的人,一个个爬到了你的头上,你辛苦地付出,换来的是猜忌、排挤,还有老婆的不忠……那时候,你会和我的选择一样的。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满足你。如果我们今天死在这儿,这份功劳最终也落不到你的头上,会被九处抢走,然后你等着漫漫无期的审查吧……现在谁都知道你是个黑警察,不管真黑假黑,你永远洗不白了。”

    安静,好安静的环境,杜立才看到望风的两人回来了,马铄在打着手势,示意没有埋伏。

    杜立才看着时间,刚过两分五十秒,在冲出去和谈判之间的时机选择上,他稍稍犹豫了。片刻,他打着手势,和马铄交流着,那意思是:冲出去!

    怎么回答?!

    指挥部里能清晰地听到谈话的内容,玩具车被跺碎了、踢远了,已经接收不到有效的图像了,不过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着,都在焦虑地看着时间,刚过三分钟。

    不知道什么时候,所有人都紧张地站立起来了,侧耳倾听着,听着沙沙的电流中,那个回答还能怎样拖延。

    “我要马鹏。”

    “你们放了他,我放你们一马。”

    “他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可以抛弃他、背叛他,甚至陷害他,我做不到……虽然他是个手脚不干净的警察,干过坏事、收过黑钱,可他心里还有一个底线,他不会出卖自己的战友、兄弟,他对得起自己的职业,哪怕扒了他的警服,他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们如果真杀了他,那就等着,今天全部陪葬吧……”

    沉默,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沉默,那声音凄厉得像从牙缝里迸出来的,带着悲怆和愤怒,带着森森的寒意。也在这一刹那,指挥部这些身居高位、坐享安乐的同行,用泛苦的心情来体味着一种同是警察的感受。

    “对不起,许副厅长,我们错得很离谱,那些刀尖枪口下出来的同志,才是真正的警察……如果有可能的话,宁愿取消这次行动,也要挽救马鹏同志。”李磊大喘着气道,抹了抹眼睛。

    “他们不会妥协,只会选择拼命。”许平秋眼光发滞地说,似乎预料到了即将发生的事,又黯然补充着:

    “我们……也是!”

    四分十秒,听筒里双方沉默着,余罪在挥手,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两两一组,鼠标和豆包守路北,两人忙着滚车备胎、搬着路牙水泥板,在路上设障熊剑飞和邵帅在路南,把邵帅那辆破车横在路上,两人合力,疯狂地搬车,把车斜倒过来了。而孙羿载着骆家龙,看着余罪的手势,后退……后退,慢慢地沿着居中的一条路后退。

    没有意外,这些人如果发现没有包围,空城计就不奏效了。肯定会冲出来。等冲出来时,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拼了。

    仓库里也在紧张地准备着,马铄和杜立才拖着马鹏,一人摁着电动卷闸,看着方位,拴着根绳子,把马鹏的脖子正对着卷闸棱子。准备妥当,各人飞速上车,马铄最后拿起手机说:

    “成交,他没有死……你也别虚张声势,我们知道没有包围……现在我们要出去,马鹏就在电动卷闸下面,卷闸落下需要一分钟二十秒,错过这个时间,闸门挤了他脖子,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计时开始。”

    “马铄、杜立才,王八蛋……”余罪听到挂机,摔了手机,疯狂地从墙脚奔出来,爬上了铁栅,往院内奔去。

    马铄一挥手,两辆货柜车“轰”地启动,冲出了仓库。与此同时,老拐摁下了卷闸,一瘸一拐准备上车,却不料一直貌似昏迷的马鹏猛然动了,用能动的右腿一个狠踹,腿脚不利索的宋大军被踹到腿弯,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栽了个仰面朝天。马鹏咬牙切齿,又是一脚,蹬到了脑袋上,猝不及防的宋大军一下子被蹬得头一歪,昏了。

    此时的马鹏知道要到最后关头了,他猛地挣着脖子,勒出一片血迹,奈何挣不脱被捆的绳子,他目眦尽裂地看着越野车里准备逃走的马铄和杜立才,愤然吼着:“开黑枪的孬种,你们跑不了了。”

    越野车跟着“轰”地冲出了仓库,开车的马铄没理会宋老拐,随手向马鹏补了一枪,正中腹部。马鹏身体猛地扭曲着,此时正看到货柜车撞开了大门,冲出来了,余罪正迎着越野车向这里奔来。

    他鼓足着中气在喊:“小心……”可全身的剧痛让他抽搐着,声音是那么无力,被车声、枪声淹没了……

    血色光华

    街南北,冲出来的货柜车各走一头,马铄的交代是大伙各安天命,跑出一个是一个,司机在拼了命地踩着油门。

    往北跑的,刚走十米,“咯噔”一下,车轮不知道碾到了什么,一下颠簸起来。一扫倒视镜,吓得他心胆俱裂:一个胖胖的黑影,肯定是警察,持着微冲,“嗒嗒嗒嗒”朝车的油箱近距离射击。

    越怕越出事,后面倒没起火,前车又“咚”地撞上了什么东西,挡着前轮,发着尖厉的摩擦声。

    这回算是走不了了,他“嗒”地拉开车门,拿起枪跳下车,打了个滚儿,准备朝身后那个打油箱的胖子干一枪。咦?不见了……就地一滚,持枪抬头,却不见人了,嗖嗖风声来时,他猛地发觉不对了,还未反应过来,右手一阵剧痛,一个大黑警犬早咬了个正着。

    啊?!一声惨烈的呼号,他疼得直打滚,那警犬可不客气了,冲着他“汪……汪……汪”嘶吼,连咬带扯衣服。片刻间,他吓得抱头龟缩,大喊救命。

    失控的车压上了路牙,慢慢地停下了。豆晓波飞奔着上前押人、打铐子,这时候才见鼠标撅着屁股从暗影里钻出来,五官凑在一块奸笑着、嘚瑟着,训着毒贩道:“就你这样,贩地瓜都得被城管打,素质这么低贩什么毒啊?”

    正说着,“轰”的又一声,那边撞上了,货柜车拼着命要把拦路的普桑撞开,一撞车速骤减,这正是阻拦要的效果,右侧奔上来的邵帅,对着车玻璃“嗒嗒嗒”一梭子微冲子弹全射上去了,玻璃瞬间成了碎片。车里两人伏着,也不是善茬儿,枪声一停,持着枪往后“砰”地射了一枪……不料“啊”一声,开枪的先叫起来了。原来前面还有一个警察熊剑飞叫嚣着,状似悍匪,一手开着枪,一手拿着催泪瓦斯,“嘭”地扔到车里,骂了句:“炸死你们。”

    两人一触即退,邵帅向左换了位置,熊剑飞向右。几秒钟瓦斯弹就把车上两人熏得吃不住劲了,各自开车门跳下车,顾不上满脸鼻涕泪流,边开枪边飞奔。瞬间一人被熊剑飞摁倒了,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居然还死死地握着一颗手雷,急得熊剑飞“嘭嘭”钵大的拳头直捣,血盆大口朝着这家伙腕子狠狠一咬,一甩,搂着他滚出几米远。

    “轰……”爆炸了,居然是个真家伙!

    溜了一个,鼠标和豆包带着警犬,熊剑飞把人交给他们,飞奔去追邵帅了。

    爆炸的这一刹那,马铄的脚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他看到狂奔而来的余罪,一瞬间,他作了一个决定,一打方向盘,车原地画了一个圈,车窗正对着余罪的时候,左手持枪伸出去,“砰砰”两枪。

    余罪在这一刹那如有神助一般,奔出来了一个弧线,同样伸手还击了两枪,尔后,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向楼角的方向滚去。那车打了个旋转,片刻也不停留,此时已经看到了空当,轰着油门,冲出了大门,沿着路牙和街道的斜面飞驰,把开枪的鼠标和豆晓波远远地扔在身后。

    此时的余罪还在大喘着气,这是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他几乎看到了枪口迸出的火花,此时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眼中的一个场景:那一扇缓缓落下的卷闸门。

    一瞬间,他厉吼着,跑起来了,像风、像闪电、像拼命的野兽,在狂喊着奔跑。

    还剩下三米……还剩两米……他几乎已经看到闸下奄奄一息的马鹏,就像躺在行刑台上,那副卷闸正慢慢地,准备切割走他的生命。

    “啊……”余罪张着嘴,吼着嘶叫着,呼吸得他觉得肺要炸裂了……伸展得全身仿佛要撕裂了,他像野兽一样在疯狂地跑着,在慢慢落下卷闸离地面已经小于一米的时候,他重重地扑在地上,用巨大的惯性,“嚓”地把自己滑到了即将落下的闸门下。

    “砰砰”两枪打掉了绳结,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把奄奄一息的马鹏推进了车间。

    闸门“嚓嚓”落下了,肩上背上像被车碾过一样,巨大的痛楚压迫,他号叫着,拼了命地往上撑着,撕烂了厚厚的两层衣服,终于钻进去了。

    “咚……”门落下了,满地的血迹。他顾不上疼痛,爬向马鹏,抱着他的头,急切地叫着:“马鹏……马鹏……马哥……马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