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萱儿一路朝洗手间走去，迎面撞上从里头出来的吴宇。

    她神态不太对劲，吴宇一把拉住她：“怎么了？走个路神都跑到天外去了。”

    吴萱儿心底还有被捉弄后的羞恼不甘：“宇哥，这个傅一念到底什么来头？看着年纪轻轻，心机却深沉到这个地步。”

    遂把刚才在牌桌上疑似被傅一念出老千算牌让她们大伙输钱的事一五一十和吴宇说了。

    吴宇捋了把脸，无可奈何道：“这丫头扮猪吃老虎，古灵精怪得很！我之前就曾在她手上栽过跟头，没想到你们也糊里糊涂着了她的道！”

    这句话便是坐实了傅一念出老千一事。

    本来尾随而至的林莞站在拐角处，听着吴宇两兄妹的对话，猛然发觉自己今晚被个卑不足道的女人耍得团团转，登即气不打一处来。

    她向来自诩出身高贵，外人看在她家世份上，向来讨好恭维她，只有她玩弄别人的份，突然得知自己被一个小丫头给当猴子耍了，哪里还忍得住自己大小姐的脾气。

    当下也忘了自己出来上洗手间的借口，气冲冲又杀回牌桌。

    这边，傅一念已经又开始发新一轮的牌，上局刚让一个不知名的青年小赢了一把，牌桌上氛围开始重新活络。

    “傅一念！”大老远就一道质问的语气喊她的名字。

    傅一念从人群里抬头，看向声源方向。

    林莞那张妆容精致的脸表情难看，蹬着这样的高跟，穿着修身礼服，也丝毫不能阻碍她速度像火箭一样射到自己跟前。

    “你明明就很会玩牌，还是个出千老手，竟然信口雌黄欺骗我们不会玩牌。我们是什么样的身份，轮得到你来戏弄？”

    傅一念看着没带脑子当众撒泼的女人，姿态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慌乱，美目微瞪，那张脸反而涌起被冤枉后的无辜表情：“林小姐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出老千，你有什么证据吗？”

    她的无辜跟林莞的气势凌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倒让突然发难的林莞显得面目凶悍。意识到这点，林莞更是恼羞成怒，心底暗骂这个绿茶婊套路深。她冷笑一声：“有没有证据，搜你身即可！”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秦参突然附议：“我也怀疑这位傅小姐捣鬼了。就算不为那点钱，也不能让人知道我们被个丫头给耍了！”

    眼看着情势不好，许恒意突然开口，掷地有声地表明了他的态度：“有我在这里，就不准你们动她。”

    他还是维护自己的，无论外人怎么看。这样的维护就分出了她在他心底和别人在他心底的区别。傅一念注视许恒意的目光有欣喜之色。

    许恒意不懂她的心思。

    “许总难道要包庇自己的秘书不成？”秦参不满道。

    一个女孩子，被质疑骗子当众搜身已经是莫大的侮辱，无论结果有没有搜出什么证据，以后她也能成为圈子里供人玩笑的谈资。

    傅一念明白这点，却也不畏惧，当场摊开手：“搜身可以，不过林小姐又不是警察，我凭什么让你搜身？不如咱们再加个注，若林小姐搜出什么证据来，尽可以报案抓我；若林小姐没搜到任何证据，便当众给我下跪认错！”

    林莞一愣，倒没想到傅一念会提出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但她这样说，就是自信自己没能搜到证据，自己羞辱她不成，到头来反倒成了圈子里的笑话，得不偿失。当下气势蔫去了大半，不复来时那么嚣张。

    “怎么样？林小姐还要不要搜啊？”傅一念作势解开胸前领口处系着的丝巾。

    “够了！”许恒意却制止了她下一步的出格行为，“小念，向秦少他们道歉。”

    傅一念有一瞬的不可置信，她不敢肯定许恒意是不是也看出了什么。但他不是维护自己的吗？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这个道歉无疑是变相地承认傅一念出了老千。

    傅一念眼圈微红，不服气地怼回一句：“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道歉！”

    说完她将手中的扑克掷回牌桌，转身就走。

    许恒意前后态度的转化，倒是看得秦参等人大快人心，也不再计较着要为难她道完歉再走的问题。

    看着傅一念愤然离去的身影，许恒意将自己今晚赢来的筹码重新推回牌池中：“小赌怡情，这些赌资，就当请大伙今晚多喝几杯了。”

    他看向随后出现，明显已知道情况的吴萱儿说：“扰了吴小姐生日的雅兴，是我管教无方，改日必定送礼致歉。”

    这客套话说得漂亮，却让吴萱儿分出了他话里话外对自己的疏离和冷淡。

    许恒意施施然起身，整理下衣物，也跟着离场。

    ……

    傅一念出了宴会厅的门，并没有真的一下子跑个没影。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看见走廊墙上嵌着落地镜，便走了过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女孩眉梢眼角还轻微泛红，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在外人眼里，简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傅一念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表情淡冷，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方才在大厅里的情绪激动。她从手包里掏出湿巾，慢条斯理擦拭着自己的脸。

    许恒意是在走廊尽头的洗手池前找到傅一念的。

    女孩正俯身在盥洗池前，双手掬着清澈的水往脸上抹。

    许恒意倚在一边走廊的墙上，等她处理好自己。

    傅一念洗完脸后，正在按洗手液，就听见背后男人带着磁性的声嗓飘过来：“去哪里和人学的千术？”

    “就不告诉你！”傅一念哗啦啦地开大水龙头，声音赌气的成分居多。

    许恒意闻言，倒也不再像刚才在大厅内那番疾言厉色的形容，反倒耐心十足起来，开始他的谆谆教诲：“十赌九诈，进了赌场的人就不可能成为人生的赢家，你学这些千术，对你未来的发展没有半点好处。有些小聪明，反而是害了你。”

    “我就爱耍些小聪明，用得着你管！”傅一念一副听不进劝的模样。这样的任性不理智，就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我若不管你，你方才能那么轻易从里头出来？”许恒意柔声道，眼里却溢出自己都未必意会到的纵容。

    傅一念将擦完手的纸巾揉成团丢进纸篓中，顿了顿，才慢慢转身，倚着盥洗池，那双眼在刚才大量清水的冲洗下，显得越发红肿。

    她背着的双手撑在光滑的大理石上，掌心一片冰凉，脸上的表情配合上那副强调，却将某些神态越发演绎得入木三分。

    “你欺负我！”她说，又补充了一遍自己的控诉，“你和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你这样厉害，谁欺负得了你？”许恒意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伪装。

    仔细一想，今晚傅一念的确没吃到什么亏。

    文真喜欢拳击，时常和她讨论怎样避开别人的重击，又怎样给敌人有力的还击，在自保和进攻两个环节审时度势，就能在与人对敌中游刃有余，不落下风。可能是和文真走太近，脾气上有点受他影响，傅一念自小就不是个会吃闷亏的性子。

    许恒意站在她一米开外，端详着她那张柔美的脸，耐心十足地解释：“刚才如果不放低姿态，你出老千的事不会这么算了的。做错了事就要认，以后在没有我的场合，不许再拿这些把戏去捉弄别人，否则后果你吃不了兜着走，有你好看！”

    傅一念自知理亏，又忍不住反驳：“难道就许他们来欺负我，就不许我还击回去？”

    想了想，怕他赖账，干脆把一些事挑到明面去说：“你朋友不喜欢我，老是找我麻烦，这也都怪你！”

    许恒意挨近傅一念，将女孩额前散下的碎发理到耳后：“这些，我再替你收拾他们。”

    傅一念在他怀里抬头，探看他此刻的话语几分真几分假。

    许恒意拇指顺着她修理秀气的蛾眉，低低道：“但是在此之前，我再问你一次，你是想要和我保持上司和下属的关系？还是想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