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凡停在西西尼克头顶斜上方二三十米处，目光牢牢锁定对方，却没有出手。

    西西尼克看着他直喘粗气，怒不可遏，牙齿咯嘣咯嘣响了数声忽然眼中红丝褪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最初那辆坦克……绕上游去了？上面有超凡者？”

    王凡点头。只有琳娜这样的超凡者操作，才可能跟上对方身法，甚至凭直觉抓住对方瞬移落点，打出如此惊艳一炮。

    “山上那人是谁？”

    王凡叹口气：“你知道我不可能回答你。”

    “可否一见？”

    王凡懒得理他。名字都不想告诉你，怎么可能让你见她。

    耳机中，米娅的声音传来：“见他一面何妨。”

    王凡忙阻止：“别过来！这是个疯子，我可拦他不住！”

    米娅慵懒的声音传来：“烂命一条，那便给他杀掉算了。”

    王凡急的说都不会话了：“喂！喂！疯了你啊别……发什么疯！爱惜点自己好不好？”

    说话间，米娅已经飞到半路了。

    无奈，等她距离差不多，王凡驾飞行摩托靠近：“坐后座，小心螺旋桨……”

    米娅却不往上坐：“你不怕他跑了？”

    王凡没好气：“盯着呢。逃不掉。快点，先抓紧后面扶手，他随时会过来！”

    米娅退后几米：“犯不上为我冒险。他要跑了，你的红颜知己可就糟了。”

    “哎呦喂”，王凡真急了：“你就不算红颜知己了？算了算了，我是你的蓝颜知己行了吧。快上来！”

    “别动！”，数道激光射在西西尼克身边，把泥土烧出了一排深槽。这显然是他临时召唤的若干激光器的功劳。

    米娅牙齿轻咬嘴唇，伸手抓住扶手，坐他身后。

    王凡终于放下心来：“你们聊。”

    他没看见，身后的米娅泪水滚滚，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西西尼克嗓音嘶哑：“你是……女的？不是传奇？你叫什么名字？”

    “米娅，低级魔导士。”

    “米娅……米娅……”，西西尼克忽然一怔，“大地母神殿那名候补圣女？”

    “不，妓女。被一群男人关起来玩了十几年的妓女”，米娅回答的又脆又快，但听在王凡耳中，却抓心挠肝般的难受。

    “你的魔法波动很稳。”

    王凡替她回答：“被人扎了几十根禁魔针，她还一直不忘反抗。十几年练下来，当然稳了。”

    西西尼克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王凡心中暗暗叹息。

    派崔克扎几十根禁魔针并不仅仅是为了折磨她，而是这女子一直在尝试“不触动禁魔针前提下施法”，而且还真让她成功了。可惜逃跑一直未能成功。于是派崔克就只好一直给她多加禁魔针。

    这么多年下来，这个可怜女子的法力稳定度可谓惊世骇俗。

    这也是她以低级魔导士实力，连瞬发都做不到，却可以通过念咒施法、逐一释放电浆球藏于草丛之后，然后再突然现身，以传奇规则排列起来的电浆球虚张声势，从而完美冒充王凡的原因。

    也必须得靠她，才能通过故布疑阵，断了西西尼克逃往石山的心。

    这事甚至亨利安德烈都做不到。当然，他们也没法参战，不然爵位就得交回。

    王凡起初也没察觉米娅的特殊之处只是后来忽然想起，哪怕几十根禁魔针突然拔去，在她身上也几乎感觉不到丝毫魔法波动，这才留意起来。然后才发现她的魔法波动竟然比自己还要稳得多的多。

    只要假以时日，至多两三年，米娅就是板上钉钉的传奇甚至可能比王凡更早踏入这个境界。

    “你不恨吗？”，西西尼克忽然问道。

    “恨”，米娅回答的很干脆，“但我更恨变得和他们一样的自己。”

    她撩起衣襟，大大方方的袒露小腹：“喏，他们让我做不成女人。但我至少还是人。他们只是公的，不是人。”

    西西尼克眼皮抖动。半晌，他叹息一声：“我现在……也是只公的。”

    米娅却反问道：“重海侯西西尼克，当年令整个王国闻风丧胆的魅影杀手，为何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西西尼克看着自己的断臂，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他缓缓开口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还年轻时候，出外历练时，结识了一位姑娘。她很美……几乎能赶上你的美。”

    “我为她朝思暮想，茶饭不思。但她却只和另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眉来眼去。”

    “我气不过，就找个机会，把她强要了。”

    王凡心说原来你年轻时就不是好货，但并没打断他的回忆。

    “后来，她就跟了我”，西西尼克似在回忆，又好像只是在发呆。

    “再后来，我继承了侯位，她就成了我的夫人。唯一的夫人。”

    “我们有了个女儿。很漂亮，很可爱……”，西西尼克泪光闪动，声音低沉下去。

    他嘴唇颤动许久，终于接着说了下去：“有一天，我征战回来，却不见了我的女儿，也不见了我的夫人。桌子上只有一封血书。”

    “她一直和他有来往，我出去了，他就住在不远处。他们天天见面……天天见面”，他恨恨的重复着。显然事隔多年，仍然愤恨难平。

    “我女儿那年才九岁。她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整天往外跑，就躲她马车后面跟了去。孩子太小，在后座睡着了。那个畜生见到，就把她……把她睡了。然后掐死她，丢在床下。”

    “她和他睡，没想到在床上见了孩子带的珠花。她没惊动他。等他出去了，她找，在床下”，西西尼克似乎喘不过气来，磕磕绊绊的说着短句。

    “她留了血书，说这是我当年做的事的报应。她回家拿了毒药，说要去为孩子报仇。然后再没回来。”

    “我……我想为她报仇，可我打不过他。”

    “又过了两年，他给我一封信。信里有个地址，让我去看看。”

    “那是个奴隶市场。她在那里。已经疯了。可她还认识我。她恨我，怕我。咬牙切齿，浑身发抖……浑身发抖。我买下她，把她掐死了”，西西尼克看着自己的断臂，“就用这只手”，他沉默了一会儿，“当初强要她时，也是这只手……”

    “从那以后，我就发疯一样，天天盯他家里的女人。得手过两次，很快就弄死了。然后就再也没成功。”

    “再后来，我就发了疯”，西西尼克目光茫然，“总觉得有两个我，一个深谋远虑，但是懦弱不堪另一个愚蠢短视，偏偏胆大包天。很多事……莫名其妙就做出来了。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夫人，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

    “然后我就越来越糊涂了”，他忽然盯着王凡，目光灼灼：“我要没糊涂，今天你会死。”

    王凡点点头：“如果你完全了解我的装备特性，只带一座战争堡垒，让法师们用好雾，一旦接近便不计牺牲硬上，我的坦克会很早就被冻住。我的飞机很难抓到你们唯一有超凡者的坦克，只要你们敢玩命，至多打死你们几十个法师就也会被冻住。当然，那之前我就不得不出来了。总之最后总是我一个人单挑几百魔法师的局面。”

    西西尼克叹了口气：“可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也不敢，也做不到。聪明的我没有勇气，胆大的我稀里糊涂。”

    他又盯着自己那条断臂：“报应……报应……我做的孽，我的报应……”，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又突然高亢起来：“可是，他为什么就没有报应？为什么要报应在她身上？我的女儿……她又有什么错？”

    他转过脸来：“米娅，你觉得有没有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