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米娅回答的极为干脆，“如果有神，那也是一群恶棍。”

    “神说要纯洁，要善良，结果我就落到一群畜生手里。”

    “神说要顺从苦难，越听话被糟蹋的越厉害。”

    “神说不要放弃，我学会了不触动禁魔针施法，但换来的是更多的禁魔针。然后他们对我就更有兴趣了。我看得出，他们打心眼里害怕我。可是越怕，他们作贱我就作贱的越厉害。地牢那么多人，他们每次花在我身上的时间，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多。”

    “我压根就不想饶他”，米娅冷笑，“所以我利用了东军的兵，让他们帮我动手。”

    “效果很不错，一点都没有便宜他。我自己动手肯定把握不了这个分寸。”

    她忽然拔出一把匕首，顶住王凡后心：“怎么样，突然听说我不光身体脏，心也脏了，是不是很意外？后不后悔拿后背对着我？哈哈哈哈……”

    王凡挥手啪的在她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别闹！衣服拉好。”

    米娅一个拿不稳，匕首坠落她慌忙一捞，抓是抓到了，却被刀刃割到了手指。

    米娅便用受伤的手举着匕首，另一手轻轻拈着，把身上王凡的备用长袍整理好。

    忽然两颗水珠坠落，米娅眼疾手快，抄在手里。原来不争气的眼泪又出来了。

    王凡只觉后面前仰后合的，不知捣鼓什么，忙反手去拉米娅的手米娅不想让他碰到手上的泪水，便往前一伸，让他抓到手腕。

    “坐稳扶好”，公交司机王凡发出文明提示，把米娅往前一拉，“等你飞行术能瞬发了再浪。”

    米娅慌忙挺直腰：“别……别，我脏，不想碰你……”

    老司机王凡表示新时代的青年连都不嫌弃，何况你这个被迫的，伸手在她后腰一按：“瞎扯什么！攀住我肩膀，别掉下去。”

    西西尼克默默的看着，竟然没有趁机偷袭。

    “你打算把她收房吗？”，他突然问道。

    “你除了这个就想不到别的了吗”，王凡没好气的答道，“她将来会是起码四个行省的土地上，所有违法犯罪者的克星，是平民的保护者，是一切守法百姓最信赖最爱戴的人。她是我的法律部长。她的婚姻，只有她自己可以决定。”

    重海领共四个行省，除了直辖的中央行省，还能封三个伯。所谓行省其实还没一个大点的市大。亨利开拓领也就一个县大还没去看过的安德烈子爵领也不过相当于一个县海蒂的男爵领也就一个乡，凑吧凑吧……还是四个行省。

    西西尼克没有反驳王凡。他已经一败涂地，而面前这位年轻人很快就会成为新的重海侯……

    米娅忽然心跳加速。

    身处地狱之时，她天天盼着逃出牢笼可是一旦真的获得自由……这个十五岁便身遭不测的女子忽然发现，她本以为自己花了十二年逃出牢笼，苦难已经结束。然而事实上，苦难才刚刚开始。

    几乎每一个东军士兵都知道她的身份女营墙头经常露出一排排脑袋到哪里都会有人指指点点。

    甚至，就连今天过来参战，哪怕她低着头，都能觉察到周围贵族们饶有趣味的视线。

    这些视线刺的她肌肤生痛、浑身发烫。周围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令她恼怒，却又无从反驳。

    她就是能晋级传奇，那又如何？除了让自己更有话题性，除了让那些旁观者的视线稍微收敛一些，除了让那些窃窃私语的音量稍微压低一点点……

    在那些冷漠的、好奇的、玩味的、猥琐的目光中活下去，其实一点都不比在牢笼中被人作贱好受。

    起码在牢笼时，她还有个盼头，还有个自由的梦想但是现在……她的亲族就在山顶，但她敢多看一眼吗？那位特使或许已经认出她，她有多看自己一眼吗？

    她已经太脏了。脏的成了一个被人视而不见的透明人。

    哪怕到她死去，她都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再次承认自己是个人。

    她忽然发觉了自己的幼稚可笑。她搅得乱贵族圈子吗？充其量，她能搅乱自己，把自己变成一个女版的西西尼克。在世间制造无数灾难的同时，也把自己……变成西西尼克一样的精神病，变态。

    她当年只是一个心思纯净的、十五岁的小女孩。一个心思必须纯净、必须不知世间险恶的“圣女”。

    这样她，在十二年苦难之后，除了学会了恨……她还能学到什么？

    她拼命的寻找那些恶人的弱点，想依靠这些弱点逃生。但她终究还是没能看懂人心。

    或许，她本就不该来这世上。但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被生出来？就为了受苦？就为了被人侮辱？

    或许，她本应该早点一了百了。

    死志一起，便不可化解。

    她想死在山顶那些亲族的面前……对双方而言，那都是一种解脱。

    还有那个奇怪的，唯一没有歧视过自己的年轻人。或许，干干净净死在他面前，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她完全没想到，他竟然宁可给面前大敌偷袭的机会，也要先把自己护在身后。

    这是梦吗？哪怕这是个梦，死在这个梦里，那也是幸福的。

    鬼使神差的，她想激怒他，想满足自己一个极具亵渎性的阴暗想法：死在他的手下。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充满宠溺的一巴掌。

    多少年了，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亲人般的宠溺……

    在他的眼里，在他的心里，自己竟然一直都是个人。不折不扣的人。

    甚至，还是一个可以委托重任、代表他的施政思想、代表他领地形象的人中精英。

    “所有守法者……最爱戴？我？配吗？”，她喃喃自语。

    “怎么不配”，王凡反问，“派崔克配吗？”

    “我也不配”，西西尼克苦笑，“那个人也不配。公侯，公侯，一群公猴子，嘿嘿……鸟兽虫鱼，凡夫俗子，王侯官宦，莫不如此”，他吃力的笑着：“我倒想知道，你靠什么来改变这个游戏规则……”

    “切！”，王凡一脸不屑，“你们也有规则？你们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参与了一场所有人对所有人的战争，谁拳头更大谁更无耻阴损谁占上风罢了。”

    “不过有一句话你倒说对了：你们这一群，的确和禽兽没什么两样。”

    “我会在自己的领地上结束这一切。因为我拳头最大。所谓最恶者当政。”

    “然后，他们负责交税，我来负责领地的发展与安全。任何案件，无论是暴力还是欺诈，都由我的人负责惩治。”

    “换句话说，我们以压倒性的暴力，通过必要之恶，阻止其他所有人作恶。”

    他伸手拍拍米娅：“米娅，这必要之恶，以后就由你来掌管。我这人心软，说难听点就是婆婆妈妈，舍不得伤害任何人。这事我做不好。海蒂她们也都……见过了太多阳光，我怕她们狠不下心来。只好委屈你了。”

    米娅心想这事怎么能算委屈，王凡却又补充道：“如果你觉得压力过大，也可以几个人换着来。只要给领民一个安全的环境，让他们可以安心学习、专心工作，将来每月都能造几十上百的飞机、坦克……啊，就那种铁甲车。有几千这东西替咱撑腰，我看他们这破规矩，改改也不很难。”

    西西尼克叹息一声：“如果真能做到，恐怕不善待平民的贵族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他吃力的摆动手臂，念出一串咒语。

    米娅肌肉紧绷，王凡却看出这是个牵引术。这个法术通常用于武器，需要在器物上事先刻印法阵行动中万一重要武器掉下山崖或者水里，便可以用它找回。

    现在西西尼克连这个法术都需要念咒，可见是真不行了。

    西西尼克内脏大出血，然后又被电磁炮断臂，溅射出来的碎肉骨渣从他侧肋射入，把胸腔腹腔打了个千疮百孔。这个伤势，无论科学还是魔法都很难救下他了对王凡来说，拖延时间，等他自己死，当然比拼命强。

    这也是王凡愿意陪对方废话的原因。

    远处起来一溜烟尘。西西尼克那根法杖翻翻滚滚着过来。他现在已经连让法杖离地都做不到了。

    他把法杖拿到手里，轻轻拂去尘土：“这是枚罕见的空间魔晶，我这些年搜集的财富都在里面。它也是打开我的宝库、地牢的钥匙。拿到手上你就明白了。地牢里……有我做的孽。其中有几个女孩子你应该感兴趣。跟着你，她们的才华才不会被辱没。别的，你也给好好安排下。你得了我的领地，就帮我赎罪吧。”

    他把法杖一丢，王凡使了个法师之手接过。心中暗叹一声，问道：“你还有别的心愿吗？”

    西西尼克一阵咳嗽：“真够婆婆妈妈的，换我早丢个魔法打死了。哈……咳咳咳咳……不用了。多谢你让我临死前看到了新的希望，真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算了，我就是贪心太炽。”

    他望着米娅：“咱俩一样惨，但你比我幸运。苦难毁了我，却成就了你。”

    成就？这算哪门子成就！

    别说米娅不懂，王凡也觉得这老头子死前糊涂了。

    西西尼克轻轻摇头：“你们不懂，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家里天翻地覆，不到十年就没人记得了。他们只知道西西尼克是个老色鬼，是个精神不正常的变态。而且从一出生就是变态，像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样。我想辩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我的确是个变态。慢慢的，就只有愚蠢贪婪的那个我能出来了。要不是你的挑战，这个我就放不出来。呵呵，咳……就连我，都把我忘了……忘了……忘了……”

    他似乎一下子变得无比的疲惫，疲惫的睁不开眼睛。

    重海侯西西尼克的眼角流出两颗浑浊的泪珠：“动手吧。你有耐心等我死，我可没耐心把气一口一口喘完。给我个尊严，让我用这个我迎接死亡吧。”

    他不再睁眼，不再说话，开始断断续续的哼一首苍凉的小调。似乎是他家乡的土话，听不大明白。

    王凡把法杖交给米娅，操作激光器直接破坏了他的延髓，没有给他造成更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