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王都鲁基风云变幻。

    匪患造成的惊吓尚未结束，贵族残害王都百姓的愤怒接踵而来愤怒引起军队哗变，哗变的军人、抢劫的匪徒、趁火打劫的暴徒纷至沓来，把整个王都变成了火海地狱。

    动乱刚刚平定，一名来自小小男爵领的年轻人居然敢和堂堂侯爷争风吃醋而且就为了个女人，居然向对方提出不死不休的“爵位挑战”！

    还以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伙会像碰上石头的鸡蛋一样被撞的稀巴烂谁知“弄了一堆山一样的恐怖武器”的侯爷反倒成了鸡蛋。

    于是乎，王凡名声大噪，关于他的一切细枝末节都被挖掘出来，在王都奢华的厅堂中，在大街小巷在超凡者的口中，在贵妇人的耳中，在平民的窃窃私语中流传，夸张，变形……

    最离谱的传说中，他是雷神下凡，专为惩治邪恶而来所以有他的东军才神奇的成了盗匪克星，才救出了最多的可怜女子。

    这个传说居然被无数人深信不疑更有无数人现身说法，说他出现时漫天雷电，整个世界都响着一句威严的“天道昭昭，善恶有报。妄动无辜者，死！”极为难得的，这句话居然被人记得一字不差。凡听到的平民，无不热泪盈眶。

    愚民荒诞不经的传说自然不被贵族放在心上。对他们来说，就连嗤笑都有点掉价。

    贵族们热烈讨论的，是王凡那无坚不摧的犀利武器，是那沉重、不可破坏却又能灵活行动的铁甲战车是那神奇的、可以高速在天上飞翔的铁鸟。

    哪怕对军事一无所知的人都知道，天要变了。

    一个小小的男爵领出来的魔导师，靠这玩意儿都能击败一位侯爵那么，他得了侯爵领，又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该在他成长起来之前……

    “回来了！回来了！”，正在魔法塔顶部瞭望的伊娜一边喊着，一边匆匆跑下。

    就连亨利和安德烈这俩老头子都没法假装矜持，匆匆忙忙离开正堂，来到侯府大门外。

    一辆锃亮的电车在门前广场缓缓停下。车门打开，驾车的吸血鬼先下来，点头哈腰的迎接后座的王凡和海蒂下车。

    三人都是一身华贵而又繁琐的贵族礼服，显然是进宫接受册封去了。其实海蒂还不够资格进宫，她这算是搭了王凡的便车。

    虽然知道这事是板上钉钉但别说伊娜了，哪怕亨利安德烈都一脸紧张。王凡摆摆手：“进去说进去说。”

    吸血鬼知道他们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商量，忙托辞离开，王凡也没太过挽留。

    王凡领先进府伊娜笑嘻嘻的看他迈过门槛，忽然大失所望：“坏了，他没当上侯！”

    琳娜一惊：“怎么？”

    王凡：“你别听她喵喵叫！”

    艾莉尔忽然明白过来：“是的是的，他都没有跳着过门槛！”

    海蒂笑了：“还有个咩咩叫的！”

    艾莉尔最不愿别人说她小鹿，马上回嘴：“啊，海蒂跳了！猴夫人跳了！”

    伊娜唯恐天下不乱，跑过来拉海蒂手臂：“再跳一个再跳一个！”

    “猴爷”王凡忍俊不禁，模仿孙悟空：“呔！妖怪哪里走！”，忽然变猪八戒腔：“坏了坏了！大师兄，百花公主被喵力大仙叼走了！”

    伊娜小时候听王凡讲过齐天大圣的故事，看他的猴样笑的打跌，也顾不得解释自己是大老虎不是小花猫了。

    重海侯府甚大，占地过百亩和一群小姑娘笑闹了一会儿，仍然没能走进正堂。

    当初西西尼克一死，家眷仆人便慌忙逃命去了。等亨利等人带人过来，偌大所宅邸已空荡荡见不到几个人影，只有少量无处可去的下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亨利不愿为难对方家眷，便没像别人那样去追杀他们。

    王凡听了，也认为没有必要。他又问起府内发现，倒是颇为奇怪：他们在下人带领下搜遍了整个府邸，地牢有，却明显好多年没有动用过，甬道都落了寸许厚的一层土。宝库也找到了，很容易就能打开但里面只有少量金银和布匹器物等日常用具，完全不像是个侯爷的宝库。从门锁上的尘灰看，起码也有十天半月没进过人了。

    亨利询问下人，下人回忆说的确见过侯爷手下捆绑着年轻女子押入内府但他们不敢进去，并不知道最终下落。

    经过前些天的解救行动，听过无数人的口供，现在王凡对贵族掳掠女子问题已经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现在他已经知道，因为超凡者子嗣困难，又怕后代没有施法天赋，因此在后宫多养女人本就是“上流时尚”。否则便只能眼看着把爵位传给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过去，令王凡奇怪的是，男爵子爵或许还能说娶不起很多妻但公侯伯往上，只要愿意娶，乐意跟他们住后宫的女人多的是，他们也轻松养活得了。

    哪怕女性超凡者，加入佣兵团刀口舐血，随时可能死于突发状况，也随时可能辱于盗匪之手。或许个别人另有所求但愿意跟着贵族吃一口安稳饭的肯定少不了。

    那么，这些贵族何必作贱民间女子？又何必冒着风险掳掠捉拿女性超凡者？

    但经过前些天的调查问询，他已经茅塞顿开。

    原来贵族生活，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养一个少奶奶、一个姨太太，需要的钱财可不是少数。这倒还罢了更要命的超凡者身体素质绝佳，那方面的需求自然水涨船高。加上他们子嗣困难，又需要生出天赋绝佳的超凡者继承家业。多娶妻就成了“刚需”。但是妻子多了，独守空房难免寂寞……

    贵族联姻，讲究门当户对在妻族的支持下，自不忍女儿独守空房。因此“婚后夫妻双方各玩各的”便成了贵族圈的潜规则。

    对贵族来说，妻子婚前再“保守”再“贞洁”，婚后极尽宠爱的头一两年怀的，或许的确是自己骨血但以后嘛……反正贵族庄园周围都有一大片绿地。你们懂的。

    上行下效，主母如此，被贵族“收房”的丫头自然也不甘寂寞。

    因此，掳掠良家女子，想办法捕捉有“高贵血统”的女子、有施法天赋的女子，把她们关进地牢：一方面养起来省钱，另一方面可以确保是自己骨血只要看好钥匙，让她们没法接触别的男人就行了。

    然而，欺负人是会上瘾、会失控的。

    被剥夺了自由剥夺了反抗能力的小绵羊们，不是特别变态的，大概还是会当做“不能见人的妻子”看但遇上变态的，那可就惨了。

    而且，哪怕比较不变态的，刚开始可能还百般疼爱三五年后，没生孩子的、生了孩子没天赋的，心肠软点的赏给下人为妻心肠刚硬的，就把她贬为阖府上下的泄欲工具了。毕竟这事往往是心腹帮办的，不给人家点甜头……

    至于生了有天赋的孩子的……在囚笼中哪怕她曲意逢迎甚至真心爱慕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解下，一旦和正常世界接触略多……

    总之，给她身份是会出大乱子的。长久的囚禁下来，无非两个结局，一是恨之入骨，二是谄媚入骨。

    随便哪种骨头，都是极伤贵族脸面的。

    伤面子还是小事，在这种母亲的影响下，儿子要么恨爹入骨要么浑身软骨……养这种儿子，还不如不养。

    因此，“地牢女子”所生子女，都是出生第一天就被夺走，然后一辈子都以为自己是主母所生。哪怕隐隐猜到自己可能来自地牢，也只能选择性无视了。

    比如吸血鬼，和王凡带兵搜了两天贵族府邸，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之时，就哭着说自己肯定也是地牢里来的。因为他那名义上的母亲压根就没疼过他一次。他从没叫过她一声妈，她也不准他叫。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吸血鬼今年都五十四了。他那个从未听说过的母亲，肯定不会还留在人间受苦。

    没错，这类“立了功”的女子，最好的结局嘛……大概是肯苦苦哀求的话，心软的能赏她个痛快罢了。

    这事竟不是一家两家，而是家家如此。王宫里有，公侯家有，伯爵家有，子爵男爵也几乎全都有。甚至就连莱昂纳多，这老人倒真是正直，他没有，他也不允许后代子孙有但他眼皮底下的公爵府内没有，他不知道的别院可未必没有甚至，都不排除他睁一眼闭一眼的可能。

    不然他这一门那么多传奇从哪来的？运气真那么好，代代有人中大奖？这事甚至连艾莉尔和奥古斯特都得沉默以对。

    毕竟，这是关乎一个家族能否传承下去的、生死攸关的大事。轻飘飘一句“交给概率”，显然是无法被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接受的。

    至于过继给外人，那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自己家从小培养的小少爷都可能守不住家业，何况那些没见过啥叫“上流社会”的土包子？

    王都贵族中，大概也就亨利安德烈这种暴发户型吊车尾贵族还懵懵懂懂了。

    “伟力归于个人”听起来充满了魔幻的美感，让人想想都心旷神怡但它的另一面，就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丑恶。

    然而这丑恶，却是当前这个社会形态，为了维持其安定所必须付出的。

    因为传承是贵族的“刚需”。

    比如这重海侯府，西西尼克一旦输了挑战，门外广场上那一排先祖雕塑可就保不住了。

    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些雕塑会被胜利者丢进茅坑，或者故意用各种方式羞辱，以便让失败者的家族再也抬不起头。

    哪怕王凡等人不为己甚，这些雕像也被他们拖进了树林，当了林间空地的装饰品。

    不然王凡凭自己本事抢来的猴位……啊，侯位……凭什么还要恭敬这些死人？凭什么要把他们的像竖自己府门之外？难道他还想像那些依靠过继得到爵位的家伙一样，以西西尼克以及他的一拉溜先祖的名字为姓不成？

    事实上，就连这个“重海侯”爵位，他都不应该直接继承：虽然这只是个地名而已，但这个地名早已和西西尼克的家族绑定了。

    王凡这懒家伙倒是无妨但从伊娜艾莉尔再到亨利安德烈，连一个支持他的都没有：将来他这一系是要以他的名字为姓、以封地为爵位之名的。跟着一个已经覆灭的家族叫重海侯……这说出去得多难听！哪有这样巴巴的认爹的，对吧。

    为了重新取个好听的名字，可把王凡难坏了。王凡侯？王侯？凡猴？……算了还是叫石猴吧……对，就叫美猴王！

    猴王咚咚咚咚翻了几个跟头，然后还施飞行术驾了个筋斗云，把海蒂琳娜看的一脸尴尬，伊娜艾莉尔笑得直不起腰……

    然后头上就又被亨利敲了个包为什么要说又呢？

    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他给开了这个头，伊娜也不会见他回来就拿“猴”字调侃他。

    当然，说回正题。雕塑只是个象征可是统治者更替，一番血雨腥风的清洗是少不了的。期间政治动荡刀兵四起，底下百姓又不知得枉死多少。

    因此，在承认贵族体系的前提下，“地牢里囚禁的大量女子”便成了维持这个体系所不得不付出的“必要之恶”大有“贵族老爷牺牲自己的声誉”、“无数女子牺牲自己一生的自由和幸福”：有了这些“无名英雄”的“悲壮”的牺牲，这才维持了社会安定。

    更会忽悠的，甚至还可以装出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神棍像，让你觉得正是他这样“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英豪勇于牺牲，这才能免天下于无休止的战乱，是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吸血鬼便是这样认为的。

    王凡后来问过莱昂纳多，莱昂纳多叹口气，沉默不语。

    这事其实和王凡所憧憬的理想社会没太大差别：王凡垄断暴力，王凡来主持正义，王凡一伙人担了这个“必要之恶”，救天下于水火。

    当然，这并不是说两者都是一丘之貉。

    体系不同，“必要之恶”自然也各不相同。贵族体系建立在百姓的尸骨和大量女子的血泪之上而王凡所推崇的体系，则建立在“以暴制暴”上，只是采取了种种措施，确保暴力为国家所垄断、且拿来“治暴”的暴力尽量公正、尽量不伤及无辜罢了。

    两者相比，王凡体系当然比贵族体系好无数倍。毕竟它不需要“有组织成规模的残害无辜”来维持统治。恰恰相反，王凡体系是以“得民心”为动力，从而确保公正付出的“必要之恶”不过是监管不力、人力有限而已。

    而贵族体系则是不择手段来为家族“量产”超凡者，从而确保贵族阶层对平民的绝对压制。它所付出的“必要之恶”自然触目惊心。

    很显然，如果不能以王凡推崇的现代体系替代野蛮的贵族体系，那么今天他救出多少女子，明天贵族就会另外搜寻另外的女子作为替代。

    治病须除根。这也是王凡对“解救王都所有被囚禁女子”并无太大执念的根本原因不然他哪怕拼得粉身碎骨，也不过是“把里正被残害的旧人救出去”，以便贵族有理由另寻海量的“新人小鲜肉”更新自己的地牢罢了：他的打击不仅不能真正治“病”，反而会间接引发更大灾难。

    咳咳，扯远了。

    总之，为了自己的家族，哪怕最最“正直”的贵族，都免不了要做出一些罪恶勾当。这种勾当反过来强化了社会上轻视女子、歧视女子的氛围如果是贵族是人，平民不是人那么同样的，男人是人，女人不是人。

    当一个人群付出了太多太多时，她们必然收获不到一丝感激反而是，所有人，甚至包括她们自己，都会认为她们本来就应该那么做：敢反抗这个命运，那就是大逆不道。

    绕了这么一大圈，归根结底还是一个结论：西西尼克这以“好色”出名的家伙，府内绝不会这么干净。

    事实上，他自己都直言不讳，还告诉王凡“有几个女孩子你可能感兴趣”。

    所以，他肯定还有个地牢用于“金屋藏娇”，同时还有另外一个仓库藏他的财宝。毕竟这家伙除了“色”，第二个广为人知的属性就是“贪”了。

    问题是，它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