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故人

    是夜，凉风习习，月光如水洒落在屋檐，如繁星，如精灵，抚慰着这座残破的城，让它少了些许戾气。

    难得惬意的晚上，趁着外面没人，云溪暂且把乱作一团的事情放下，推开窗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这时的她，能开窗透透气已是奢求。

    她突然心血来潮，想着房间里有一支竹笛，一时技痒，拿来把玩。

    “风似语，草如凄，春秋远去落花迷，姑苏台上姑苏月，不似当年吴越时”

    一曲姑苏月如泣如诉，婉转的笛音随着夏日夜晚的习习凉风吹散开来，绕梁而上。

    她真的想家了，想念那个没有杀戮的地方，一路跌跌撞撞，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个女孩子，是家人从小宠到大的公主。

    “我有时真是搞不懂你霍大将军，都说你骁勇善战，可怎么连吹个笛子都像女子般哀怨？”

    房顶上的人以手撑着下颚斜靠在房梁上，一阵凉风将几缕碎发轻轻吹起，正扫在轮廓分明的脸上。

    凌修寒星目微睁，提起手边的青花酒壶，又饮几口：“凄凄切切不是男子所为！”

    破坏气氛，直男一个！

    刚刚来的兴致全然没了。

    云溪抬头看着屋顶上的人，恨不得一脚给他踢下来，可无奈有求于人，敢怒不敢言。

    “煜王是觉得太幽怨了是吗？”云溪眼中灵光一闪，纤纤玉指在笛子上跳动，一串喜庆的曲调冉冉而生。

    “那就提前祝王爷新婚愉快可好？”云溪眉梢一挑，颇为得意。

    “无聊！”屋顶上的人身子一紧，差点摔下去，又顺势将云溪一把从窗子拉了出来，飞向对面的城楼。

    凌修寒双颊泛红，想是已经微醺，竟奇迹般的没上暴力手段，把云溪扔在一边，自顾自地饮了口酒，“都说听音识人，你这笛音也不像全无情感之人，又如何能痛下杀手？”

    “都道我是战神，也都道我是杀人魔头，可这些口口相传有几分真几分假呢？”云溪无奈地笑笑，记忆虽然散了，可是她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绝无杀人嗜血的戾气。

    只是可惜传言往往更容易让人相信。

    “那么今天拿刀抵着墨儿的不是你？”

    “我若不吓唬她，她小孩子脾气得闹得什么时候？”云溪抬头望月，又指着自己的心口道：“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知道的。”

    “那凝儿呢？她连尸身都不见天日。”凌修寒眼中露出少有的情思。

    “……”云溪静默了。

    眼前的男子对谁都不动声色，今夜，那种迷惘却溢于言表，想到之前承诺他的话，云溪的心竟泛起涟漪，甚至于有些内疚。

    这样一个平日不露神色的人，竟会为一个女子买醉，可见凝儿有多重要，若他知道云溪一直在骗他，又当如何？

    云溪咬着唇瓣，半晌不语。

    “林公子，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夜幕中，一体态婀娜的女子扭着腰盈盈走来。

    城楼是四方设计，中间有一阁楼，堪堪遮住视线，两人在这边说话根本看不到阁楼另一边的人。

    可夜色已浓，两人说话的声音对方却听的清清楚楚。

    云溪心生戒备，转眼看向倚着墙的凌修寒。

    凌修寒却似乎并不惊讶，或者说在他意料之中，头也不抬，淡淡道：“紫烟姑娘，又见面了。”

    “想必也是有缘。”紫烟踱步而来，虽着淡妆，还是挡不住一股脂粉香味扑面而来，颇有些风尘气息。

    “难得林公子还念着我那妹妹，也不枉凝儿来世间走这一遭了。”紫烟神色感伤，感慨道：“当年不听姐姐劝，非得去沧溟当什么皇妃，如今倒好，被那霍狗贼欺辱致死，连尸身都寻不着……”

    紫烟纤纤玉指勾了勾凌修寒的衣襟，媚声媚气地叹道：“若是跟了林公子这么知暖知热的人儿，才是福报呢。”

    “咳咳”云溪差点没给呛死，这职业习惯着实让人消受不起。

    美人在侧亏得凌修寒能坐怀不乱，清了清嗓子道：“凝儿的事，我心中一直放不下，也从未放弃过寻找。”

    “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活着都叫你心肝儿，死了便是死了，何曾有人在意过？”紫烟苦笑道：“刚刚见林公子这般神伤之色，凝儿倒比我们这些活着的要幸运万倍。”

    “我出身微贱，妹子的事情有劳公子费心了，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公子尽管开口。”紫烟行了个揖礼，面色颇有些感激之色。

    “此时，倒真有些难处，需要姑娘帮忙。”凌修寒的余光扫了眼云溪，顺势道：“如今我这下属已查得一些眉目，只是线索到了江淮便断了。”

    “姑娘可有办法进的太守府？”凌修寒一双星目深深盯着紫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