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作品:《你是我的缘由,我是你的远方

    新政权诞生了,人们以为这下可以过太平日子了,可老百姓不知道,虽然共产党在政治上摧毁了国民党反动政权,但是不甘失败的敌人培养了大批的特务、反革命分子潜伏下来,伺机进行反扑。还有被击溃的散兵游勇、***、无极道等反动道门道徒暗中横行,弄得人心惶惶。从城郊也传来消息,反革命分子进行武装暴乱,袭击了乡农会,扬言要用武力打下河都。更有人传播谣言,说什么寒山的碉堡都被国民党重新占领了,蒋介石从台湾派飞机空投了大批的武器弹药。

    黄云香担忧,莫非这仗还要打起来?

    柳熙荫说,真是可笑,蚂蚁撼树,不自量力,纯粹是自寻死路。再说了,从台湾到河都几千公里的航程,飞机上的燃油也不够,除非是不想返程了。

    风欲静而有些风不想止,在狼山矿区也发现了敌人的踪影。在伺机进行爆破中,被童思文他们护矿队给逮住了。好在导火索没有被点燃,不然想救也来不及。特务接到指令,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炸毁狼山最大的平硐,给河都电厂的煤炭供应造成短缺,从而在老百姓中间制造恐慌和紧张气氛。被抓住的这几个特务中,有人供出了一个佘雨的人,他们都是受他的指示从事活动的。至于怎么联系,供述人说每次都是佘雨来找他们,而佘雨住在哪里,在哪供职他们一概不得而知。

    那时河都的现状是马路不平,电灯不明,特务横行。虽然接管工作有序进行,但背地里暗流涌动,敌人四处散布谣言,制造恐怖气氛,伺机搞暗杀活动。很快地,新政府破获了一些特务组织,打掉了一些反革命分子,处决了一批罪大恶极的反动分子,再加上新政府依靠像柳熙荫这样的一些民族资本家,迅速扭转了经济萧条、物资匮乏的局面。同时新政府在短时间内又组织恢复生产,收容乞丐,封闭妓院,禁毒、禁烟、禁赌,老百姓感觉安稳了,一些蛊惑人心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在那个叫佘雨的特务不知所踪的时候,王英骄回来了。

    去年河都解放前夕,王英骄和三十四名学生被押出了沙沟监狱。在此之前,面对敌人疯狂的屠杀,大家都做好了英勇就义的思想准备。王英骄对一位年龄最小的难友说:“张乃洲和其他烈士用鲜血唤起了我们与敌人斗争到底的决心,假如我死了,你一定要活着出去替我们迎接河都解放的曙光。”那位难友抱着他失声痛哭……

    就在那天他们被荷枪实弹的军警押上卡车的时候,以为最后的大限来临了。被他们称作“老陈”的陈重鼓励同室难友:“你们不论是否共产党员,都要挺住,不能当软骨头,到了这里,别想活着出去,我们决不招出任何人……”王英骄表现出视死如归的决心:“人生如梦,今生已矣!英雄自古有死,是人生归宿,何必怕呢?”

    车辆出城后,感觉一直往北驶去,他们不知敌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天亮了,透过篷布的缝隙,他们看见了连绵的山峰,有熟悉地形的人说了句,这是乌鞘岭。下山后,那些军警们到客栈吃饭去了,看护的人仅给他们提来了一桶水,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给一口吃的。那个曾监视王英骄的特务舒生是这次押送的负责人,他在见了王英骄后说了这样的话:“别看解放军围住了河都,但你不听从我的劝告,现在想反悔都没有机会了。”王英骄没有吭气,心想,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可怕的。

    两天后算是到了目的地甘州,在被关进监舍后,狱方才给饥肠辘辘的“犯人”们管了一顿粥饭。看来敌人并没想着马上把他们这些人处死,否则也不至于押解到这么远的河西。

    大概过了十几天后,听监狱看管的议论,河都已经被解放军占领,大军正向西挺进。老陈告诫大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警惕敌人最后的屠杀。如果那一天真来临,我们势必要和敌人做最后的搏斗,抢夺枪支是我们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就在当晚,监舍的人被敌人分成了两拨,隔开关押。当晚,老陈被提了出去,他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出了牢房,同样没一个人回来。就连那个年龄最小的难友也走了,王英骄看见了他眼里绝望的神情。但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听见枪声,后来在相关材料上王英骄才得知,那些遇难的同志们全都被敌人口中塞了东西给勒死了。十七个年轻的生命就在共和国即将诞生的时候没能见到鲜艳的五星红旗升起。

    这时随着形势的发展,监狱的看守们紧张起来,不用猜测也知道,解放大军的脚步已经逼近了。当夜,王英骄他们剩余的十七个人再次被转移,到了地方才知晓他们被押解到了肃州监狱。

    河都战役的胜利和人民解放军挺进河西的喜讯很快传了过来,给渴望光明、期待解放的肃州人民带来了巨大的鼓舞,使他们更加充满了迎接解放的信心。街头巷尾,学生、群众,互相传说,议论纷纷。身在牢房的王英骄他们不知道这些,但从看守们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的行为举止上,他们判断解放军快要打过来了。王英骄鼓励难友们,咬牙坚持,胜利的曙光就要到来了。

    一些国民党要员从河都逃到了肃州,九月中旬,西北军政长官公署下令所有学校全部停课。同时,加强了城内警戒,大肆进行反共宣传,到处散布流言蜚语,妄图以谣言惑众,愚弄人心,控制舆论。到了下旬,那些要员们看到解放大军即将兵临城下,自己的反革命阵营即将崩溃,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便从肃州乘飞机仓惶逃往重庆,一些职位不高的县级官员们狼狈西蹿,逃往哈密。而留守在肃州的国民党敌军,一面组织特务大肆进行暗杀活动,一面四处呜枪放火,扰乱破坏社会秩序。城乡到处是散兵溃匪,他们烧杀掠抢,敲诈勒索,奸**女,为所欲为。居民百姓,关门闭户;商人富豪,东藏西躲,处于群龙无首之中的国民党反动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就在这时,在大势所趋面前,新疆警备司令派出代表到达肃州,与解放军进行谈判。监狱长显然知道外面的情形,在肃州宣告和平解放前对狱中的政治犯“照顾有加”,不但改善伙食,还延长了防风的时间。甚至主动隔着栅栏,心平气和地与“犯人”们交流。

    通过这些改观,王英骄对男友们说,看到了嘛,就要胜利了,我们能活着出去了。

    果不然,在解放军开进监狱接管的时候,监狱长率领看守门整齐地列队,欢迎解放军的到来。经过登记甄别,所有的政治犯走出了牢笼。

    听了王英骄的这些叙述,几个月来关心他下落的人由衷为他活着回来感到高兴。

    “好啊,我们的娇娃经受住了考验,真正成为了一名坚强的战士!”路明远紧紧把他拥抱在怀里。

    江薇激动地眼里泛着泪花。

    之后叶尔康见了,百感交集,“我以为你被他们早都给祸害了,太庆幸了。”

    乔菽萍更是抱住王英骄久久不愿松开,“弟弟,你能活着,太好了。”

    在河都大学,王英骄找到了当年的学委,汇报了脱离囹圄的经过,他最关心的就是那些残害学生的特务是否都被抓捕归案。学委负责人说,可惜那个叫舒生的特务一直没有落网。

    “他逃不出天罗地网的。”负责人说。

    王英骄相信。

    之后重新恢复学籍的王英骄又开始念他的大学了。

    随后,公判大会在河都中学校的操场上进行,场面沸腾,人山人海。校园内外都是持枪的解放军战士,那阵势让人看了都胆怯,心里有鬼的人恐怕腿肚子都抖颤了。柳絮、张二和其他的同学夹杂在人群里看热闹。台上那些特务、反革命分子、暴乱者、反动道徒和罪大恶极的地方权绅、老鸨等,个个脸上毫无表情,显得木然,灵魂早已出窍了,眼睛里布满死亡前的惊恐。台上的官员宣读他们在罪状,触目惊心、罄竹难书,让听者都感到胆怯、害怕。槐树巷的皮匠曹也在里面,他的眼神同其他人一样呆滞,暗淡无光,面色土灰。

    柳絮担心身为资本家的父亲也被公判,踮起脚尖努力在台上的那些人里面寻找,没有发现,她暗自松了口气。在此之前,有同学当面喊她“资本家女儿”,她因此对自己的身世担忧起来。

    当那些被判处死刑的反动分子被一辆辆卡车押解向郊外的时候,柳絮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地处桥门的面粉厂。她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吉普车,有当兵的站在那里,立马紧张了起来,脑子顿时发蒙,莫非他们是抓父亲来的?

    “小姐,你来了。”有认识她的工人打招呼。

    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居然没有听见,往小楼奔去。待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父亲和一个穿军装的人正坐在沙发上说话,不明就里的她以为这就是来抓父亲的人,几近绝望。

    “怎么了,絮儿?”柳熙荫惊诧地看着满眼恐惧的女儿。

    柳絮像个木头杵在门口,眼睛不眨地望着那个穿军装的人。

    “这孩子,过来叫叔叔。”

    那人是路明远,他开口了,“哦,看来是柳老板的千金了,长得真漂亮。”

    这话柳絮最不爱听。往往在槐树巷别人夸她长得和她母亲一样漂亮,她立马就会联想到母亲的身世,非常苦恼。由于心中忐忑,她把漂亮和出身划成了等号。母亲被人背后说是“怡春楼的婊子”,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加上父亲又是“资本家”,自己干嘛要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啊!

    这会胆怯中的柳絮似乎觉得那人倒也和蔼,又不好问父亲,“你会被抓走吗?”心里很不安,为父亲担忧,也害怕自己被抓走,她猛地转身掉头跑了。父亲在身后喊叫,她也没有停下步子。到了晚上,看父亲安然无恙到槐树巷来,她这才感到放心,但心情却又很复杂,以后会怎样呢?

    “絮儿,你今天到面粉厂去有什么事吗?看你那么紧张。”

    柳絮说出了心里的担忧:“我以为那个解放军是来抓你的。”

    “为什么?”柳熙荫一脸的不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爸爸不是坏人呀!”

    黄云香不知道缘由,“你们父女俩在说什么呢,我咋糊涂了。”

    柳熙荫说:“我也不清楚。今天军管会的路处长找我来说点事,絮儿突然来了,一句话不说,像中了魔怔,接着又跑了。”

    黄云香望向女儿:“你不是去参加公判大会了吗,怎么会去……”她恍然明白了。过后告诉柳熙荫,这些日子到处都在开批斗会,有些反动商人被判了刑,你掌管着河都最大的面粉厂,自然是资本家了,絮儿这是为你担心了。

    柳熙荫被感动,唉,难得她有这份心,好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