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尚宫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娘娘了。”凤灵柔含笑点了点头，扶着云蝶的手往屋里走，一面走着，一面问道：“你说那凤灵鹤真的是这样的脾气吗？”

    见凤灵柔的话问的有些奇怪，云蝶忍不住低声说道：“娘娘的意思，是说她装出来的？”

    凤灵柔含笑点了点头，说道：“我瞧着只怕是装出来的，你看她虽是言语无状，动作也粗俗，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见生气的模样。难道脾气急的人，不是应该常常生气吗？”

    云蝶忍不住说道：“刚才那样子还不算生气？”

    两个人说话之间，已是进入了殿中。凤灵柔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云蝶便伸手拿了脚炉来放在凤灵柔脚下，又拿了双干爽的鞋子，半跪在地上帮凤灵柔换鞋。

    凤灵柔却是蹙眉而思，半晌，摇头而笑，说道：“不像，她脸上虽是生气的样子，可那双眼中没有丝毫的怒火，反而像是老鼠在挑逗猫儿”

    云蝶随口答道：“她这样做什么？可不是疯了？”说着话，却是突然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对着凤灵柔说道：“是了，她方才转身的时候，低声说了句我羡慕你什么的奴婢刚才还想问来着，给混忘了。也不知道她羡慕奴婢什么呢？”

    “我羡慕你羡慕你”凤灵柔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替自己换鞋的云蝶。若说起身份地位来，凤灵鹤怎么也比云蝶要高一些，要说起前程来，她说不定还有机会登上妃子之位，可她羡慕一个丫头

    云蝶有什么地方能让凤灵鹤羡慕呢？

    凤灵柔思忖了半晌，口中反反复复念叨着，忽然眼睛一亮，口中说道：“原来如此啊！”云蝶见她似有所悟，便对着凤灵柔问道：“主子，可是想到什么了？”

    凤灵柔含笑点头，低声说道：“我只怕是想明白了”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对云蝶说道：“你去叫凤灵鹤过来一趟吧，我有话对她说。”

    云蝶答应了一声，站起身来，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带了凤灵鹤进来。此时凤灵柔正捧着一碗滚烫的姜汤喝着，见凤灵鹤进来了，便笑着说道：“快过来，也喝碗姜汤吧，灵雅哪里我叫人送过去了。你们两个跟小孩子似的，在院子里吵闹了半晌，也不知道冷。”

    一面说着，一面满面春风的让坐。

    凤灵鹤被凤灵柔的反应弄得一愣，她本以为凤灵柔是叫了她来训斥的。竟想不到凤灵柔笑得如此温婉可亲。脸上还堆着怒气，可神情中却是已有了一丝松动。

    凤灵柔见她迟疑不定，又是一笑，招手说道：“快来吧，这姜汤要热热的喝下去才能驱了寒气。若是放冷了，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凤灵鹤闻言，也便走了过去，在凤灵柔身旁坐了，果然有小宫女捧了碗姜汤过来递到了她手上。低头喝了一口，只觉得辛辣的甜味充斥了整个口腔之中，沿着喉咙滚落到了胃中，竟是蔓延到了五脏六腑。

    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寒气从汗毛里都被逼了出去，三五口姜汤下肚，身上竟是真的暖和了不少。身上暖和了，人便也不由得温和了几分，放下了汤碗，对着凤灵柔说道：“多谢娘娘。”

    凤灵柔含笑点了点头，说道“如今身上的寒气驱散了，咱们不妨说说你心里的寒气吧。”

    凤灵鹤蓦然一惊，站起身来，对着凤灵柔失声说道：“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凤灵柔一笑，扬声说道：“云蝶，带着人都下去，我要和灵鹤说说话，我不叫人，都不要进来。”

    云蝶答应了一声，带着一众宫女退到了殿门之外。凤灵柔这才看向了凤灵鹤，笑道：“这里没有外人了，只要咱们姐妹两个，虽然我们不曾见过，可到底也是一个祖宗的。总比旁人要亲近了几分，你有什么想法，也不妨对着我实话实说，我若是能够帮你，也不会推辞。”

    说完，便闲闲看着凤灵鹤。凤灵鹤却是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半晌，才色厉内荏的说道：“娘娘想来是要拿我的错处吧？我哪里有什么实话要说？莫非是看我不讨喜，想要处置了我”

    凤灵柔摇头而笑，说道：“这里是金国的皇宫，不是东晋。东晋的宗室女，可算不的什么金贵的出身。我若是想要处置你，可犯得着打发了宫女们都出去，自己与你说话？”

    凤灵鹤闻言，便轻轻咬住了下唇，思忖了半晌，再抬起头来，虽是眉宇间的英气犹在，可那脸上的神情却已是大变了。她看着凤灵柔，似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

    半晌，才低声说道：“不知道我是哪里露出了马脚呢？”

    凤灵柔轻轻一笑，心中明白，这话就等于已是承认的了，便低声说道：“其实，你演的极好，我也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凤灵鹤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我思忖了一路了，没想到第一天就露陷了”她苦笑了一下，看向凤灵柔。

    凤灵鹤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既然已是被凤灵柔看穿了，那也就无需遮掩什么了，索性对着凤灵柔笑问道：“只是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让娘娘看了出来呢？”

    凤灵柔见她承认了，便笑着说道：“说起来，你做的已是极好了。只不过若说破绽，可能从你一进门就露出了破绽来了。”

    凤灵鹤听说自己一开始便露出了破绽，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看着凤灵柔说道：“我虽算不得聪明，也好歹也不是个蠢的，若是娘娘说别的也还罢了，怎么会是一进门就有了破绽呢？”

    凤灵柔轻轻一笑，说道：“你的破绽大约便是你做的太像了些吧。”见凤灵鹤闻言挑眉，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来，便笑着继续说道：“你可曾想过，我父皇是什么样的人？”

    凤灵鹤虽是不明白这问话中的含义，可还是思忖着说道：“陛下深谋远虑”

    凤灵柔点了点头，笑道：“不错，这话说的是了。对父皇的了解，只怕我总比你多了几分的。可你想来也没见过父皇几面，便知道他是深谋远虑之人。试问，一个深谋远虑的帝王，又怎么会挑选了这样性情的女子呢？”

    凤灵鹤一怔，半晌才说道：“不错，娘娘说的是，是我太急切了些，若是慢慢的开始变成这幅刻薄又多事的样子，只怕还容易取信于人一些。”

    凤灵柔轻叹了一声，又对着凤灵鹤说道：“不错，若是你慢慢变成这幅样子，说不定我便信了。可你太急了说起来，你为何会如此着急呢？”

    凤灵鹤咬了咬下唇，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我也知道这话不知天高地厚了。若是能够陪王伴驾确实是我的福分，可我心中所想却却不是老死在深宫之中”

    凤灵柔轻轻点头，说道：“这深宫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听闻你虽是宗室女，可家境着实算不得好，宫中富贵荣华耀人眼目，你为何独独不爱呢？”

    凤灵鹤苦笑了一声，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可能不知道，我虽是家境贫寒，可我好歹也是正室所出。这宫中的妃子再怎么显赫，却也是也是妾！”她眉宇之间那英武之气更浓，愈发显得她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刚劲之美。

    “我就是家里再穷，日子再苦，也不要给人做妾的！”凤灵鹤决然道。

    凤灵柔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个缘故。这倒是也算得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了。心中感叹了半晌，这才对着凤灵鹤说道：“所以你便做出一副神憎鬼嫌的样子来，心中想着让人人都厌恶了你，那陛下自然就不要你了。”

    凤灵鹤脸上露出些微的羞愧之意来，说道：“是我想得左了，却没有想到娘娘竟是安排我们做了女官。宫女虽是能够出宫，可这女官”她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只怕做什么也没用了。”

    凤灵柔笑了起来，说道：“难怪你说羡慕云蝶了，原来是因为她二十五岁可以出宫的缘故！”

    凤灵鹤怔了一下，说道：“她竟是听见了？”然后自失的一笑，说道：“想来，这便是我的第二个破绽了”

    凤灵柔却是摇了摇头，笑道：“这是你的第三个破绽！”

    凤灵鹤想不到自己竟是露出了如此多的破绽来，忍不住向着凤灵柔追问道：“那第二个破绽呢？”

    凤灵柔笑道：“第二个破绽，便是你气跑的那个宫女了。”

    凤灵鹤想了半晌，却是摸不着头脑，对着凤灵柔说道：“那是个小宫女，不过才十二三岁的年纪，我想着我若是出了宫，她定然要受人欺负的，因此这才”

    凤灵柔点头而笑，说道：“不错，正是如此，若是你果然如愿了，那宫女绝没什么好下场的。你心中不忍，这才故意气跑了她，心中所存的，却是一点善念了。”

    凤灵鹤苦笑了一声，说道：“可终究我也没能如愿，还是叫娘娘看了出来了。”

    凤灵柔笑道：“看是看出来了，可能不能如愿却是未必的。”

    凤灵鹤一怔，对着凤灵柔说道：“娘娘真我？”

    凤灵柔极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的，不然的话，我有何必当面揭穿你呢？只不过，我要先问一句，你有心上人没有？”

    若是一般女子，被问到这个话题，自然要面红耳赤，羞涩上半晌，可凤灵鹤却是毫不介意的模样，直接对着凤灵柔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先前对娘娘说的是实话，我家贫寒，偏偏身份又高。富贵人家不要我这么个儿媳妇，可穷苦人家，我爹妈又是不愿意的。”

    凤灵柔点了点头，对着她说道：“若是没有的话，我安排一个人给你，你可能认命？”

    凤灵鹤却是吃了一惊，心中忍不住暗暗想着，自己这样与皇后作对，她只怕不会安排什么好人家给自己了吧？可转念一想，总也好过一辈子在这皇宫之中，便咬着牙点了点头。

    凤灵柔点头而笑，说道：“你放心，总要你自己愿意了才成。宫中有不少侍卫，总能挑一个让你觉得称心如意的出来。至于你的嫁妆”

    凤灵柔还不曾说完，凤灵鹤已是苦笑着说道：“我爹妈送我参选，就是因为我的婚事没有着落，若是我家置办得起嫁妆，又何必如此？”说话间，神情便显得有几分低落。

    凤灵柔一笑，说道：“这也不要紧，就是我送你一份也是使得的”说着话，却又突然眉头一皱，口中连声说道：“可惜，可惜了！”

    凤灵鹤见她突然如此，不由得吓了一跳，以为凤灵柔变了卦，连忙说道：“就是没什么嫁妆也使得的！娘娘”

    凤灵柔见她误会，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嫁妆的事，我方才想到一个人选，只是你已把人得罪了，又觉得只怕成不了。可惜了”

    凤灵鹤闻言不由得一怔，她不过才来了一日，难道是说她得罪凤灵雅？

    凤灵柔轻轻摇头，蹙眉说道：“不是，凤灵雅得罪也就得罪了，有什么要紧的。可你却得罪的纪尚宫，这就不怎么好办了。”

    听凤灵柔说自己得罪了纪尚宫的事，凤灵鹤却是一怔，忍不住对着凤灵柔问道：“这与纪尚宫有什么相干？”

    凤灵柔叹息了一声，说道：“纪尚宫有个弟弟，却是极好的”凤灵鹤顿时明白了凤灵柔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立刻摇头说道：“娘娘，我只求不要做妾罢了，旁得并不敢多想什么。”

    凤灵柔看向了凤灵鹤，却见她极其认真的模样。心中也是有的暗暗纳罕，都说是有人辞官归故乡，有人漏液赶考场，可人的志向还真的千差万别，让人想不明白。

    她这里正在感叹着，便听见凤灵鹤继续说道：“我不过是为了让娘娘讨厌我，这才得罪了她。可无论如何终究是得罪的了，如今就不要想了。”

    凤灵柔闻言不由得失笑，说道：“你倒是真敢说，竟是直说是为了让我讨厌你。”凤灵鹤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娘娘，其实陛下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