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并非自己多心，而是灵娥有心了。

    尚且是少女，便有这样的心思了……凤灵柔轻轻叹息着摇了摇头。

    耳中听着凤灵娥的声音低低响起，“这件事是急不得的，你没瞧见如今一个个跟乌眼鸡似的？人人都巴望着往跟前凑呢，我本就年纪小，就是争也争不过她们的，最好的法子，还是韬光养晦。”

    凤灵柔耳中听着那熟悉的声音，却从来不曾听过的语调，心中不由得冰凉一片。原来这小姑娘所有的天真浪漫都是做出来给自己看的，原来她背后竟是藏着这样的心思。

    苦笑了一声，如此看来，真正愿意离开这皇宫中的，只有凤灵鹤一个人了。也罢，她并非没有给过她们机会，她愿意开笼放鸟，奈尔鸟儿自己不愿意飞出笼子，这却是怪不得她了。

    凤灵柔静静转过了身去，一步步走回了宫殿中。见云蝶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便对着她一笑，说道：“你叫人去告诉那几位姑娘一声，就说若是想出宫的话，可以过来告诉我一声，我会安排她们出宫去。”

    云蝶脆生生答应了一声，却是笑道：“依奴婢看，只怕您是白费心了。这些个可没一个是瞧着简单的。”

    凤灵柔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笑道：“简单也好，不简单也好。总之，是要去告诉一声的。”说完，便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让我自己待会儿。”

    云蝶见凤灵柔的脸色不对，小心翼翼的看了她半晌，这才低声答应了一句，按照凤灵柔的意思去告诉了另外三位姑娘。如同她所预料的一般，自然是没有人肯离开这个皇宫的。

    凤灵柔也不意外，浅浅一笑，说道：“那便看她们自己的命吧。”

    云蝶不明所以，忍不住问道：“娘娘为何这样说呢？”

    凤灵柔轻声笑了笑，云蝶竟是莫名觉得身上一冷，下意识的转头去看了看殿门，只见硕大而厚重的暖帘把殿门口遮的严严实实的，不透一丝冷风进来，可后背那寒浸浸的感觉又是如此真实。

    大脑短路了一下，才意识过来，竟是凤灵柔的笑声所致。这才转头又看向了凤灵柔。只听见凤灵柔轻声说道：“虽是她们在跟我玩心眼，可她们到底也知道，是我在护着她们。有我在，后宫的妃嫔就不敢轻易向她们动手，毕竟，要顾忌着我……”

    凤灵柔的嘴角噙了一抹冷笑，这些妹妹既是需要她的庇护，又不肯与她交心，也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假蠢了。这次她一走，她们的生死就要看各自的本事和运气了。

    也只好让她们自求多福。反倒是一心想要出宫的凤灵鹤，凤灵柔是无论如何都要安排好她以后的日子的。总要做个样子给她们看看，最好还是出宫去吧。

    不过，这宫中的繁华啊。凤灵柔抬眼打量了一眼奢华而温暖的凤藻宫。只是不知道有几个人能看透这繁华背后的血腥，这温暖暗藏着的冷酷。以为凭借一点小聪明就可以换一生的荣华富贵？

    凤灵柔微笑着摇了摇头，也罢，她们自己选的路，能无悔便好了。

    次日，凤灵鹤便来到了凤灵柔的面前，说自己收拾好了东西。凤灵柔看得时候，只见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装的都是随身的衣物之类，竟是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甚至那些明显是东晋国赏赐下来的首饰。她都全留在了宫中，一件都不曾带走。

    凤灵柔轻轻摇了摇头，对着她说道：“你这心也太实了，那些珍珠玉器虽是在宫外带不得，难道也不能卖？换些钱出来，不也是好的？”

    凤灵鹤却是低了头，说道：“只怕招祸呢，我一个孤身女子，携带上这些值钱的东西，若是被人觊觎了，拿什么自保？”

    凤灵柔怔了怔，竟是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没想到凤灵鹤竟是深思熟虑过的，当下，便笑道：“是了，是我想得太少了。知道你替自己打算的周全，也就放心了。”

    说完，就使了个眼色给云蝶，云蝶含笑上前，将一个小小的锦缎荷包交在了凤灵鹤的手中，笑道：“这是我家娘娘的一点心意，姑娘不要嫌弃，守着当个念想吧。”

    凤灵鹤接在了手中，用手一捏，便知道那锦缎荷包中盛放的是几张纸。难道是银票？凤灵鹤怔了怔，却又不好当着凤灵柔的面打开。只得收了起来，谢过了凤灵柔。

    凤灵柔安排人送了凤灵鹤出宫，又叫人传话给了纪尚宫，请她好好照顾凤灵鹤。纪尚宫收到这个消息很是惶恐了一阵子，自己思忖了半晌，终于还是来到了凤灵柔的宫中。

    略带了几分忐忑不安，纪尚宫显得有几分窘迫。凤灵柔便笑了起来，说道：“当时你说那颗姜苗是送给你的，我就大约知道了。你从来并没有这伤风感冒的毛病的。”

    纪尚宫更加不安了起来，想不到凤灵柔连这些琐碎的事上也能留心。其实，她哪里知道，凤灵柔并非是留心，而是上一世便认得纪尚宫的，自然知道她并无这个毛病。

    既然她没有这个毛病，既然凤灵鹤一心想要出宫，既然她肯为凤灵鹤遮掩。凤灵柔轻轻一笑，低声说道：“姑嫂间能如此，也是极好的。”那自然就是她的兄弟了。想起来也是个年轻才俊，与凤灵鹤也还般配。

    她原本就曾起过这样的念头，但当时凤灵鹤却是刚把纪尚宫得罪了，因此上也就没有再提起，想不到凤灵鹤自己有本事笼络的回来，那她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纪尚宫这里听着凤灵柔说破，心中却是老大一阵的不安，嗫嚅着说道：“本以为她是个刁蛮的，谁知道接触下来……”顿了顿，这才说道：“性情竟是十分的直爽，因此上……”纪尚宫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了，似是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的模样。

    凤灵柔轻轻一笑，打断了她的话，说道：“灵鹤的性情直爽，说起来也不是生坏事，这样的人相处习惯了，是最好的。”说着话，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比那些瞧着温顺，其实暗藏祸心的好多了。”

    纪尚宫听着这话之中有回护凤灵鹤的意思，不由得抬了头，看向凤灵柔，她原本以为这会成为她在凤灵柔手中的有一个把柄，可听着凤灵柔话中的意思，竟是真像个当姐姐的生怕旁人误会了自己的妹子一般。

    凤灵柔对着她一笑，温声说道：“灵鹤收拾的东西，我也看了一眼，并没什么值钱的。想来要是给她，她也未必愿意带出宫去。因此上，才叫人告诉你一声，好好照顾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凤灵柔低声说道：“我也盼着，她能有个好归宿的。”

    纪尚宫连连点头，这样的事，本来是瞒着人的。若是凤灵柔追问下去，难免会问出来凤灵鹤与纪竹明私下在宫中相见的事来。可听着凤灵柔的意思，竟是不打算追究的，忍不住喜出望外，含笑蹲身答应了。

    凤灵柔见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也是一笑，说道：“若是日后有什么短少的，或者需忙的地方，你也不用跟我客气，只管来告诉我就是了。”说着话，便顿了顿，又说道：“可惜他们的婚事竟是不能好好操持，对外，要说灵鹤是暴毙了……”

    轻轻摇了摇头，毕竟送到金国来的宗室女，竟是被嫁给了旁人，说起来总是名声不好，何况，这也是试探东晋的一个理由，说起来，是委屈了凤灵鹤的。

    幸好，凤灵鹤自己是高兴的，并不觉得这是委屈。

    凤灵柔轻轻一笑，也算是让她得尝所愿了吧？与纪尚宫说了会儿话，等她情绪平复了袭来，自己亲自送她走到了大殿门口，有叫了人送她出去，谁知道才一转身，竟是看见殿中站个人，不由得吓了一跳，低低的一声“哎呀”脱口而出。

    那人嘻嘻一笑，熟悉的笑声中似是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一般。问了声：“可是吓到你了？”

    凤灵柔听得小鱼儿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抚住自己的胸口，嗔道：“怎么说来就来了？可有人瞧见你？”

    小鱼儿嬉笑着说道：“自然是没人瞧见的，我都在大殿里好半晌了，听着你与人说话，这才不曾打扰的。说起来，你放心吧，并没人瞧见我。”一面说着，一面随意再椅子上坐了，伸手拖住下巴看着凤灵柔，笑道：“听说你要到东晋去？”

    凤灵柔倒是一惊，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不过是方才说过的话。竟是知道的这样快？”

    两个人说着话，云蝶已是送了纪尚宫到凤藻宫门口，又折返了回来。见了小鱼儿便笑道：“少主来了？可是多日未曾见了。”小鱼儿好脾气的对着她点了点头，又笑道：“这几日没事，自然见得少了。你也跟着回东晋吗？”

    云蝶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来，先是说了一句：“回东晋？”然后又看了凤灵柔一眼，问道：“娘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凤灵柔见云蝶犹不知情，心中便知道并非云蝶走漏的消息。既然不是云蝶，那又会是哪个呢？心中猜测着，却又是突然想到，殷舷哲也要跟人商量这件事，也许是他那里走漏了消息，也是说不定的。

    既然已是有人知道了，那也不必隐瞒，何况这也不是要瞒着人的事，当下便笑着对云蝶说道：“不错，是跟陛下说过要回去看看的，毕竟，这嫁过来都有一年了。”

    云蝶也只当凤灵柔是心中想家了，便点了点头，笑道：“这可好了，我也能顺便跟着回去看看宫中的姐妹们了，只怕葡萄还不知道呢，我这就告诉她去，商量给娘娘都带什么东西。”

    说完，也不等凤灵柔同意，就蹦蹦跳跳的向着殿门口走去，看着十分欢喜的模样。小鱼儿看着云蝶出去了，这才转头对着凤灵柔说道：“我和假神仙商量了，打算与你一同回去。你看如何？”

    凤灵柔便点了点头，她也有心要带着南宫轩与小鱼儿，毕竟，这样路上才安全。当下便笑道：“也好，只是我不方便和陛下说起这件事。你们自己告诉陛下吗？”

    小鱼儿嘻嘻一笑，说道：“这事不用你来操心，不过是告诉你一声，你知道就行了。”

    凤灵柔点了点头，便与小鱼儿说了一些今日彼此身边发生的事。末了，又说道：“只怕要打起来了……”神色间很是有几分郁郁之色。

    小鱼儿却是浑不在意，说道：“打就打吧，横竖不也是迟早的事吗？依我看，早点还比晚点更好，也省得日日惦记着了。”

    看着小鱼儿浑不在意的神情，凤灵柔不由得蹙眉，说道：“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如今金国的实力有限，真的打起来了，粮草、人马……哪一样不是事情？若是输了……”

    凤灵柔的眼底显出一抹愁死来，对于即将到来的战争，只觉得还无丝毫的心理准备。仔细这一次她能够刺探到有用的消息，能够让金国先发制人，不要落与被动。

    这里正说着话，却觉得胸口没来由的一阵阵发闷。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胸口，就听见小鱼儿急道：“你这是怎么了？”

    凤灵柔只觉得瞬间连呼吸都困难了许多，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如同一下子被压了巨大的石块上去一般，好半晌，才觉得能够呼吸了，低声说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一时间觉得胸闷。”

    小鱼儿的眉头皱了起来，低声说道：“难道来的这样快？”一面说着话，一面便蹙起了眉头来。凤灵柔忍不住对着小鱼儿问道：“什么？你说是什么来得这么快？”

    小鱼儿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你可还记得，上次你体内的内息乱了……”凤灵柔苦笑了一下，这件事她怎么会不记得，不是说，只有三年了吗？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三年之间能够平息了这场战乱才是。

    如此说来，到真是应了小鱼儿的话来，这战争还是爆发的越早就越好。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时间……

    苦笑了一下，也许夭折就是她的命吧，她终究是无法享受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的。她终究是要先一步离开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