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到了……

    每年的今天，都有无数人期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新年，新气象。

    总觉得，这一年的各种霉运，各种不顺心，都会在今天以后，变成好运和顺心如意。

    这一天，正当无数人都在准备跨年的计划时，林复然把自己关在房里哪儿也没去，什么也没做。

    坐在书桌前，趴着。

    拿着手机，看着励志电影，想以此冲散自己心里的悲伤。

    但那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人的画面却不断浮现脑海。

    顿时，又无心再看下去。

    放下手机，打开抽屉，看见那些承载着美好回忆的礼物时，心中的悲伤才得以缓解。

    真的很难想明白，为什么生命来了又要走，为什么走了不再来，为什么生命要如此脆弱……

    种种的为什么，汇成一个疑问。

    ——活着，为什么要活着？

    林复然被这次的事情重重地冲击到了，她越想，就越觉得，这世界似乎越来越没有意义。

    世界，好像，不断变成灰白色。

    她的眼中，似乎也只有灰白色。

    曾经那么乐观开朗的她，在经历一个生命的轻易逝去后，变成了现在这样怀疑世界的样子。

    “到底，为什么活着？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死去嘛？”林复然怎么想也想不到答案。

    其实，又有谁知道答案呢？

    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的最终奥秘根本无人知晓，自然，也无法知晓存在的意义，一切，好像都没意义。

    “复然！久樊来了！”复然妈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这给林复然带来了些笑容。

    她微笑着起身，站在镜子前好好整理了一下神情。

    “久樊。”坐在沙发上，林复然面带微笑。

    看着她，陈久樊陷入了沉静。

    因为，她的笑容，那么僵硬，那么地让人觉得不真实。

    过了十几秒，才微笑开口:

    “今天跨年了，跟我出去吧。”

    “去哪儿啊？”

    每次对于陈久樊的安排，林复然都会感到好奇和期待。

    “哪儿也不去，随便走走。”

    陈久樊看起来有些随意，让林复然本来期待的心落下许多，微笑的弧度消失了一秒。

    又陡然恢复:“好，走吧。”

    牵着林复然，陈久樊带着她来到并没有多少张灯结彩的街道上，跨年自然没有过年那般热闹。

    但是，也比平时热闹得多。

    街边的商店，关了不少，不过餐厅饭馆之类的几乎全都在，毕竟跨年的时候有不少情侣都会约会，自然少不了一起吃饭，这正是生意好的时候。

    “你应该还没吃饭吧？”陈久樊忽然问道。

    “嗯，还没呢。”林复然有些尴尬地回答:“每年跨年，家里的饭都吃得比较晚，因为要做丰盛点。”

    “那我们吃东西吧。”

    “诶？”林复然做出担忧:“可是现在吃过了，回家就吃不了了啊。”

    陈久樊眼珠一转，嘴角上扬。

    “谁说要回家了？”

    “我要回家陪爸妈啊。”林复然有些难为情。

    陈久樊一笑说道:“不，今天你不回家，叔叔已经跟我说过了，让我今天把你留在外面，他想跟阿姨单独过。”

    “啊？”

    林复然故作娇嗔:“真是亲爸，直接就不要我了。”

    “好了，走，吃饭去。”陈久樊微笑着，牵着林复然找了会儿。

    最后，选了一家包子店。

    “两位要吃些什么啊？”一个中年女老板，非常热情地招待。

    “emm...小笼包。”牵着林复然坐下后，陈久樊回答。

    “好嘞，马上来。”

    说罢，老板走到蒸笼前。

    林复然盯着准备包子的老板，不由入神，没有原因，只是忽然就这样了，也不受控制。

    看着她这样，陈久樊露出心疼。

    老板打开蒸笼盖子，忽然，一阵浓白色的气体从中升起。

    ……散开。

    仿佛天宫云雾一般，只不过，这白色是烟火气，蕴含着人间之感，代表着普通的生活气息。

    林复然的眼中，划过一丝白光。

    “来喽，用餐愉快啊。”女老板的笑容非常灿烂，这是对待客人最基本的礼貌，对待别人最好的神情，

    林复然不由微笑点头。

    夹起一个放进嘴里，小笼包的馅的味道不断散开，让她身心变得愉悦了一些，也更有精神了些。

    那种对世界的无力感。

    好像……

    弱了一些。

    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只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对抗世界的不好啊，所以遇到了不好的事，一定要好好吃饭。

    而这……

    也是陈久樊带她吃东西的原因。

    林复然说的吃饭比较晚，只不过是借口罢了，因为，他刚刚去到林复然家时，复然妈正在洗碗。

    “好吃吧？”陈久樊十分温和地笑着，轻声问道。

    “嗯。”林复然微笑着点头。

    “好吃，就多吃点。”

    在陈久樊的陪伴和注视下，林复然吃了整整二十个，非常饱。

    陈久樊心满意足，结了账。

    休息了会儿，陈久樊牵着她出店继续走，似乎，真没有什么安排。

    街道上，来来往往几乎都是成双成对，少有独行者，仿佛单身狗们说好了一起宅在家里一般。

    在不想吃狗粮这件事上……

    大家的默契，非同一般。

    忽然，来到一家金店门口，陈久樊直接牵着林复然进了去。

    “久樊，你要买啊？”林复然对此感到惊讶，她并不喜欢金子。

    但陈久樊没有回答。

    坐在玻璃柜前，陈久樊立刻抬手示意工作人员不要打扰。

    林复然看着柜子里摆放着的金手镯和金项链，以及金耳环，虽然并不喜欢戴这种富贵饰品，但依旧不由觉得金子的色泽确实好看。

    灯光下，这些金饰物发着光，金光闪闪，熠熠生辉，明亮。

    ……夺目。

    仿佛是神光一般，只不过这金光有了人的锻造，才有了这琳琅满目的富贵装饰，否则，一样的普通。

    林复然的眼中，划过一丝金光。

    什么也没有买，只是坐了坐，陈久樊便牵着林复然离开金店，继续在街上似是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了一会儿，来到一家灯笼店。

    陈久樊又牵着林复然走了进去。

    瞬间，大红色映入眼帘，整个店里都是大红色的各式各样的灯笼，以及各种红色的鞭炮和礼花。

    “久樊，你要买灯笼吗？”林复然好奇地问道。

    陈久樊摇了摇头:“不是我买，是你要买。”

    “我要买？”林复然疑惑了。

    “可是...我不买啊。”

    “不对，你要买。”

    陈久樊牵着林复然边看边说:“我给你挑一个好的。”

    老板非常热情地给两人介绍。

    林复然虽然疑惑，但既然陈久樊说是这样，她便会自然地接受，索性也跟着一起挑。

    “就这个吧。”

    陈久樊挑了一个很不错的、手提式的灯笼。

    这让林复然更疑惑了，跨年买灯笼都是买的吊式灯笼，买个手提式灯笼不知是有何用意。

    陈久樊付了钱，林复然一只手被牵着，一只手握着灯笼的棍子。

    大白天打灯笼……

    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百。

    但她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这也不是什么很社死的事情，只是挺疑惑陈久樊为什么要给她买灯笼。

    接着走了许久。

    来到了一处绿植园边，陈久樊牵着她坐在了长椅上。

    灯笼放在一旁，林复然看着眼前绿色的一片植物。

    心情……

    忽然轻松了许多。

    自然，总能治愈很多伤痛，这绿色沁人心脾，清新。

    ……美好。

    林复然的眼中，划过一丝绿光。

    “久樊，你真的没有安排嘛？”

    她还是不信陈久樊没安排。

    而陈久樊只是微笑着。

    歇了会儿脚，继续走。

    两人来到了一处天桥上，底下便是来来去去的车辆。

    站在桥边看着远方，林复然的思绪又不经意间出走了。

    “抬头。”陈久樊的声音忽然把林复然惊醒。

    她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蓝蓝的，虽不及夏天时那样湛蓝，但也算蓝得通透，这蓝色挂在天空，遥远。

    ……又近。

    林复然的眼中，划过一丝蓝光。

    到这里，她的思绪，已经渐渐地被拉回到生活中来，只不过，那份悲伤仍然没有消散。

    接下来的时间，陈久樊牵着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见识着各种颜色，期间遇到许多许多满面笑容的路人。

    跨年，几乎所有人都很开心。

    ……

    不知不觉间……

    到晚上了。

    陈久樊牵着林复然来到河边一家清净的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两人静静地坐在落地窗边。

    窗外，能看见不远处有在玩烟火棒的小情侣，也能看见霓虹灯，和那漆黑一片的天空。

    朦朦胧胧地，林复然睡着了。

    走了这么久，这么远，她累了。

    陈久樊静静坐在旁边，就这样看着睡着的她，目不转睛，不玩手机也不曾分神，就这样看着她。

    眼神中……

    有心疼

    有在意

    有欢喜

    就这样过了四个小时。

    离零点剩不到一小时，陈久樊轻轻地拍着林复然的胳膊。

    “复然，复然。”轻声叫着。

    林复然慢慢睁开眼睛。

    此时，她的一双眼睛里仿佛有了色彩，不再那么黑白。

    “久樊，怎么了？”轻声问。

    陈久樊微微笑着:“要跨年了，该去我安排的地方了。”

    林复然的眼睛，忽然放光。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安排。”

    脸上……

    终于出现了真正的笑容。

    ……

    当林复然被陈久樊牵着来到湖山公园的一座小山山脚时。

    不免疑惑:“久樊，好黑啊。”

    看上去整座小山都黑乎乎的，连路旁的灯，也一根没有亮起。

    “所以，才需要灯笼啊。”

    说罢，陈久樊拿出火柴，点燃了林复然打着的灯笼。

    红布中，透着一点烛光。

    照亮着前方几米的道路，也驱散了周围几米的黑暗。

    “走吧。”陈久樊牵着林复然踏上去山顶的小石板路。

    虽然路两边漆黑一片，但有这灯笼在，便有着一份安全感，便能稳稳地走在这条不宽的路上。

    慢慢地，走了二十分钟。

    两人到达山间一处凉亭，复古式的一个小长廊，正对着小城，所以在此处能看见小城的夜景。

    万家灯火，明暗交错。

    其间有无数正跨年的家家户户。

    山坡间，此处小长廊周围的树基本全是松树。

    所以，没有凋零。

    站在凉亭中，林复然打着灯笼看向四周，什么异样都没发现。

    她有些好奇地笑了。

    “久樊，这就是你的安排啊？”

    “嗯，这就是我的安排。”

    灯笼的红光中，陈久樊模糊的脸上透露着非常认真的神情。

    林复然有些尴尬地微笑。

    “没有...别的了吗？”

    陈久樊微微笑起嘴角，转身走到正对小城的一边护栏前，看着小城的夜景沉静了一会儿。

    林复然也慢慢走到了他旁边。

    陈久樊轻缓地开口说:“复然，这世界，并不是只有灰暗的，其中，也有着许多色彩，不是嘛？”

    林复然的心，忽然触动了。

    回想今日所见:

    白光、金光、绿光、蓝光……

    各种各样的色彩，包括现在手中的红光，这都是世界的颜色。

    忽然明白，陈久樊为什么带着她去这些地方，看不同的颜色了。

    “久樊...”眼睛有些发热。

    陈久樊轻舒口气，缓声而言:

    “这世界虽然有灰暗，但也有这些事物的五颜六色。”

    “这世界虽然有坏人，但也有更多好人的和颜悦色。”

    看向林复然，说道:“这世界黑得看不清了，打个灯笼，就行了。”

    林复然的眼睛越来越热，心中的触动越发强烈，“是啊，这世界上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情，有灰暗，便有色彩，有黑暗，便有光芒。”

    认真地看着林复然，陈久樊抬起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庞。

    “别害怕。”

    “天黑了，我来给你照亮。”

    “山暗了，我来为你点亮。”

    话音落，零点至。

    ……忽然间

    小城里无数光点迅速升空。

    ——高空，绽开无数烟火。

    天空，被照亮了，亮如白昼。

    ……而与此同时

    这座山忽然亮起如星光点。

    ——山林，挂满无数彩灯。

    山野，被点亮了，亮如童话。

    林复然的心，猛然跳动，这幅画面是如此的绚丽多彩，仿佛黑夜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灿烂的花火。

    身处绚丽的山林中，看着灿烂的烟火不停地升空绽放。

    她心中的悲伤，眼中的灰暗。

    骤然间，无影无踪。

    因为，陈久樊不仅让她见到了白日里平凡的色彩，更让她看到了黑夜里璀璨的光彩。

    忍不住，眼泪滑落了。

    看着站在眼前的陈久樊，林复然只觉得感动与感激充满脑海。

    松开手中的灯笼。

    她，抱了上去，抱得很紧很紧。

    陈久樊轻轻抚着她的长发。

    “你...就是我的灯笼。”

    “我...会永远照亮你。”

    ……

    ……

    第二天早上，林复然醒来。

    在凉亭里睡了一晚，陈久樊期间一直没睡，坐着把腿给她当枕头。

    “久樊，我们回家吧。”见他倦意十足，林复然轻声说道。

    “好。”

    陈久樊微笑着，说道:

    “新的一年，请多指教。”

    林复然灿烂地笑了，回应:

    “好，请多指教。”

    起身离开这里，林复然边走边回头看了一下凉亭，以及每一棵树上挂满的彩灯，回想昨晚同时升空的烟火。

    感觉，真的很梦幻。

    这样的场面。

    也只有陈久樊才有能力做到吧。

    看着牵着她手的陈久樊，林复然面带笑容，想明白了心中的疑惑。

    “活着，为什么要活着？”

    “倒不如反问一句，活着，为什么不活着？”

    “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五颜六色的事物与风景，有那么多和颜悦色的好人，有璀璨的光芒，有热烈的盛夏……”

    “还有，心中的欢喜之人。”

    “活着，多好啊！”

    “所以，我要活着，我要无比灿烂地活完这一生。”

    “陈久樊，谢谢你，在我怀疑世界时，给了我这份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