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有违人伦的震撼(二更)

作品:《大明神探1546

    最新网址:www.xs.fo</p>所谓荣膺榜眼之位,不是老鸨胡言乱语。

    这个年代也有花魁的选举,便是之前提到的“莲台仙会”,通过公开评选,对名妓进行排名,设置“女状元、榜眼、探花”等科举式名次,形成“花榜”,热闹不逊后世选秀,文化含金量更是远远超出,吸引了士大夫和富商阶层的广泛参与。

    名妓通过上榜提升身价,若能成“女状元”,身价可暴涨十倍,成为达官显贵的争邀对象。

    云韶能成为榜眼,确实已是一人之下,京师里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还真的见不着面。

    海玥和严世蕃对视一眼,却是不惊反喜。

    客人少是好事,少了才能对每一位伺候的贵客记忆犹新,尤其是对方的言谈举止。

    毕竟他们此来,就是询问情报的。

    “咚咚!咚咚!”

    老鸨芸娘介绍之后,这才敲门。

    敲了有三四声,一个清脆的声音才传了出来:“谁啊?不知小娘子正在歇息么?”

    到了云韶这个级别,还真不是做皮肉生意的,讲究的是色艺双绝,夜间甚至主持文会,在觥筹交错之间交际往来更多,那比起单纯的躺下,可辛苦得多,所以早晨往往要迟起,补足睡眠,养精蓄锐。

    说话之人声音稚嫩,一听就知道是婢女,但那老鸨芸娘似乎还不太敢得罪:“清漪,告诉你家小娘子,燕大爷的友人来了,似有要事!”

    “燕大爷是谁?听起来很威风么……”

    婢女嘀嘀咕咕地去了,但很快就回来,语气都清澈了许多:“小娘子说了,等她稍作梳妆,接待贵客!”

    芸娘干笑一声,看向小川:“奴家的事了了吧?”

    小川笑嘻嘻地道:“未了!未了!我肚子饿了,芸娘管管点心吧!”

    “你这小子啊,当年就一丁点大,如今也这般机灵了,跟奴家来吧!”

    芸娘带着小川离开,只剩下海玥和严世蕃,等候了约莫半刻钟时间,里面的脚步声才传来,雕花木门缓缓打开,婢女盈盈行礼:“请!”

    一股清雅的香气扑面而来,不是寻常脂粉的甜腻,而是带着几分冷冽的梅香,又隐约夹杂着檀香的气息。

    两人走入,发现屋内的陈设并不奢华,反倒极尽雅致,紫檀木的案几上摆着一尊青瓷香炉,袅袅青烟升起,窗前悬着一串琉璃风铃,微风拂过,发出清脆的声响,墙上挂着一幅水墨梅花,笔法灵动飘逸。

    “妾身见过两位公子。”

    清润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一位女子款款走出,身着月白色襦裙,外罩轻纱,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丝绦,单就装扮而言并不出奇,不过面上蒙着一层薄纱,隐约可见精致的轮廓,却看不清全貌,偏偏薄纱上又用银线绣着梅花纹样,泛着微光,便有了一股极为美好的朦胧美感。

    海玥不得不承认,这位如此匆忙之下,都能有这般打扮,确实不愧是女榜眼。

    半刻钟的时间,确实太短了,但戴上一层薄纱就很高明,就跟后世戴上口罩,颜值立刻上升几个档次,如果本身就有着美艳容颜,那更是不得了,难怪勾得两位顶尖纨绔死心塌地,为她争风吃醋。

    再看看旁边的严世蕃,眼睛又亮了。

    十八岁的年龄,太饥渴了。

    “不知两位公子大驾,所为何事?”

    云韶只当严世蕃是空气,倒是对海玥更在意些,这种纯粹的打量目光可不多,还带着几分审视。

    海玥也不是对女色不动心,而是动心了外人也看不出来,安禅制龙就有这好处,直入主题:“赵晨赵公子出了事,不知小娘子可知晓?”

    “赵七郎?”

    云韶语气有些诧异:“他许久未来碧玉堂了,不知出了何事?”

    海玥并不回答,反问道:“许久是多久?”

    云韶稍作思忖,回答道:“四十三日。”

    海玥眉头一扬,有些惊讶:“如此精确?”

    云韶语气平和,却又有着浓浓的自信:“妾身自幼便有过目不忘之能,月余前之事,历历在目,断不会记错分毫。”

    海玥微微点头:“那请小娘子节哀,赵七郎不幸遇难了!”

    云韶默然,半晌后双手合十,默默念诵了一句经文,似乎在为赵晨超度。

    海玥等她做完,才再度开口:“小娘子信佛?”

    “信。”

    云韶语气幽幽:“公子莫要诧异,纵是风尘中人,也知因果轮回之理,教坊司中,朝夕礼佛,持《金刚经》念诵的,不止妾身一人……今生虽陷泥淖,却常怀善念,惟愿来世得脱苦海,重归清净!”

    海玥叹息:“并无诧异,在困境下寻求精神解脱,这无可厚非,小娘子愿为赵七郎诵经,看来也是希望他往生极乐,得以解脱的?”

    云韶似乎感受到了他真切的悲悯,目露异色,轻轻点头:“确是如此。”

    “好!”

    海玥进入正题:“赵七郎的遇害,仍疑点重重,我们来此就是为了寻找线索,还望小娘子相告。”

    云韶道:“妾身知无不言。”

    “赵七郎首次来碧玉堂见小娘子是在何时?”

    “去年莲台仙会之后,九月十七。”

    “只他一人?”

    “还有几位公子,妾身不便透露其身份……”

    “其中是否有桂载桂公子?他也与赵七郎遇害案有关,甚至一度被指认为凶手,所幸嫌疑已经洗清。”

    “没有,桂公子是去年十一月十五日,首次与妾身相见。”

    “当时赵七郎在吗?”

    “当夜是九韶会,赏乐听曲,赵七郎也在。”

    “然后他们为了你,开始争风吃醋?”

    “并无此事。”

    “小娘子之意,他们在碧玉堂从无矛盾?”

    “去年初见时,两位公子从无矛盾,若说有些许误会,是在百日之前,确有些争吵,妾身亦从中规劝……”

    “可知缘由?”

    “不知。”

    “那据小娘子所见,是赵七郎在为难桂公子,还是桂公子为难赵七郎?”

    “谈不上为难,然赵七郎似是更为心绪焦躁,言辞间常带锋芒,屡屡与桂公子相激。”

    “这是心中有烦恼之事?”

    “应是如此。”

    “他烦恼之事,小娘子可知?”

    “……”

    海玥问话之际,严世蕃也收敛了好色之心,仔细打量着对方。

    虽然被薄纱挡住了大部分表情,却也能隐约看到,当最后一问时,对方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顿时心头一喜。

    烟花柳巷之中,最容易出情报。

    因为那往往是男人最松懈的时候,平日里压抑在心底,不会对身边人言的事情,却可能在这种环境里轻而易举地透露出来,更别提醉酒和行房之后的特殊时间了。

    这也是严嵩禁止他及冠前出入烟花之地的原因,严世蕃别的时候都给桂载当跟班,唯独逛青楼时不跟,还被桂载嘲笑过,不然倒也用不着这般打听。

    而从目前看来,这个八面玲珑的名妓肯定知道不少隐秘,尤其是对贵客心情的揣摩,毕竟这是风尘女子的基本功。

    海玥也有类似的想法,但他更清楚,只凭一席话语,就想要一个烟花女子说出关键的情报,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种地方最讲究一个交易。

    钱,他没有多少,严世蕃更穷酸。

    但权,两人倒是能提供一些。

    至少对于一位青楼女子来说,哪怕是名妓,也足够用了。

    所以问到了关键,海玥缓了一缓,开口道:“小娘子流落风尘,可有他念?”

    毋须拐弯抹角,直接问愿不愿意从良?

    云韶眼眸一垂:“多谢公子怜惜,若能清清白白做人,又有谁愿意在此地煎熬?可这世道要活命,哪由得人挑拣……”

    海玥道:“小娘子担心除籍帖?”

    云韶缓缓地道:“嬷嬷不会放我们离开的……”

    顶级名妓赎身价可达千两,关键是官妓从良,需教坊司出具“除籍帖”,私妓则需保人画押的“卖身契销毁凭据”,碧玉堂隶属于教坊司,想要给这等女榜眼开除籍帖,可不是一般门路可以办到的。

    所幸教坊司归属于礼部,严嵩又是礼部右侍郎。

    海玥看向严世蕃。

    这点小事,都毋须严嵩出面,严世蕃便可以办到。

    这位目光一亮,表面上强行严肃,实际上明显有些蠢蠢欲动起来,眼神开始流连曲线:“本公子于礼部还是能说上些话的,只要小娘子有此心,必可脱出樊笼,得见天日!”

    “多谢公子怜惜!”

    严世蕃说完,还想着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云韶已然起身行了一礼,再未多言,转入屏风后面,打开柜子,取了一摞画卷出来。

    ‘看来燕修的面子足够大啊!刚刚的老鸨也是颇有几分惊惧,这位确实不是普通的市井之人!隐雾村一案后,他马上回京师,是要做什么吗?’

    海玥目露思索之际,云韶已经将东西递了过来:“这些是赵七郎在妾身这里题的诗词,恰恰是那段烦闷之际,请两位公子过目!”

    “雕鞍踏碎故园春,陌路逢亲各侧身……”

    “……纵使相逢应避目,恐教泪渍染锦衣。”

    海玥和严世蕃相互传阅,仔仔细细地看了,前者目光闪烁,后者则越看越怔神。

    这些诗句的好坏暂且不论,但与碧玉堂这个环境也不匹配啊?

    青楼之地,虽然不是一定要吟淫诗艳曲,却也不至于这般愁苦,其中更要表达出作者怀念父母的感情?

    严世蕃皱眉苦思,不想在美人面前丢份。

    海玥则直接问道:“小娘子以为,赵七郎为何写下这等诗句?”

    云韶沉默。

    海玥道:“只是猜测,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会为旁人所知。”

    云韶缓缓地道:“依妾身些许愚见,赵七郎不仅是思亲,而是至亲就在身边,却又难以相认,才会那般苦闷难安……”

    “这是什么道理?等一等!”

    严世蕃眼睛瞪大。

    他原本也有些猜测,但是往下三路子想,认为那对姐弟或许有些不伦之事,毕竟勋贵府邸里面这些龌蹉事情太多了,别说姐弟,甚至就连母子闹出来的都有不少桩,简直挑战人的承受下限。

    而郭勋不是传统勋贵,他父亲那辈还落魄,后来勉强接替爵位,又在政治豪赌中赢得了圣眷,才有了今日不可一世的张狂,这等人家的内宅也最是不安份,所以如果传出这等丑闻,完全不奇怪。

    可现在的,严世蕃身躯猛震,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浮现出来:

    “赵晨赵七郎,莫非不是武定侯夫人的弟弟,而是武定侯夫人的亲生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