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忙碌了一天的王凡没有像往常一样死皮赖脸的往海蒂她们身边凑，自己一个人爬到小山顶上发呆。

    虽然满打满算，两人相识不过两天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足十个小时。但王凡实在是爱煞了这个长腿细腰性格坚强的女孩。

    这个时代信息尚不发达，人的思想较为淳朴。当然淳朴未必是好，没那那么多花花肠子，又常常有所坚持而已。

    倘若打个比方的话，海蒂的性格像极了那种最为虔诚的圣骑士，她内心纯洁无暇，性格豪爽，对待朋友极为忠诚。就是不大信神在这个有魔法的世界，信神的法师反而极少。大概因为平常接触超自然的东西太多了、没了神秘感吧。

    说起来，她这性格，反倒更接近孔子口中的君子。

    豪爽正直之余，女孩性格也不失狡黠。王凡算看出来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以后就只能依靠自己了，同时对自己也确有好感尤其他的一路喊话以及救助婴儿，更是刷爆了她的声望。

    于是，这丫头干脆趁着最虚弱最惨兮兮的时候当伊娜面说出来，免得日后尴尬，也免得伊娜反感：万一伊娜真不乐意了，那就是她烧糊涂了，当不得真可如果伊娜乐意了……反正这个世界本就流行三妻四妾。

    这仨丫头的性格各不相同。在外人面前，伊娜是大大咧咧风风火火，一到王凡面前就成了害羞的小女孩琳娜倒是差别不大，知性中带着热情，只是见了王凡更热情而已而海蒂在外人面前有些冷傲，一见到王凡就成了燃烧着的一团火，说难听点就是大大咧咧口无遮拦……搞得王凡每每在心里哀叹：“傻妞喂，你老这么个直筒子脾气，要被人骗的！”

    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怕戳到海蒂的伤疤。

    说实在的，王凡嘴里说的好听，放飞凤凰放飞鹰的海蒂和琳娜真要突然走了，能把他哭死。

    当然，也不能说王凡虚情假意，从地球带来的道德观让他总觉得自己脚踏三只船太过缺德而已而这个世界呢，别说伊娜了，甚至老亨利老安德森、甚至莱昂纳多，都觉得他干脆四条船一起划得了：难得有几个年轻人在一块儿能这么融洽的，这可比嫁给不知根不知底的家伙天天后院宅斗强。

    但是王凡自己心里过不去。

    这三个女孩子不是花瓶，是活生生的人。他可舍不得压抑她们的个性，把她们困于后宅。她们还小，还不懂得可他两世为人。他可不想她们将来明白时怨他。

    海蒂这丫头到现在都还进不去房间。王凡手拉手带她到门口，她就浑身颤抖。王凡舍不得硬拉她，就自己走进去，转过身笑嘻嘻的看着，用眼神鼓励她。海蒂得鼓好久的勇气，才敢突然闯进去扑他怀里王凡轻轻爱抚，只觉她心跳越来越快，怕反而恶化了病情，只得带她出去。

    这叫暴露疗法，通过反复的、可控的接触她所害怕的事物，逐渐产生适应，从而治疗她的恐惧症。当然，必须确保她的安全，同时要让她相信自己是绝对安全的，不然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他看得出来，这两位女孩经过惊吓，心底都有阴影。琳娜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她以前可不是个能整天在家里蹲着的宅女，三天不让她跑山上疯一圈能把她急出毛病而这些天，她连别院大门都没出过几次。听伊娜说，琳娜经常睡着睡着突然跳起来，然后趴在床头默默流泪。

    她们就好像被人残忍的拔去翅膀的小鸟。虽然在王凡面前强颜欢笑，但她们的心已经怯懦了，自我封锁了。她们的人生，开始变得黯淡无光。她们很痛苦，却自己欺骗自己，说这是爱为了爱，她们才留在他的身边。

    是的，他可以顺势而为，就这样把她们要了。然后她们就会视他为自己此生的唯一，在闺房里期盼他的宠幸，最终在单调的生活中慢慢枯萎。

    岁月是一把可怕的杀猪刀而永生，则是最残忍的诅咒。

    人一旦没了精神追求，绝熬不过岁月的摧残。

    超凡者的生命几乎没有上限但洛希近千年的历史中，活得最久的“老不死”也不过活了二百三十多岁后期还是靠药物休眠才熬了那么久。

    甚至，像莱昂纳多这样一百多岁仍然心理健康的都寥寥无几。绝大多数的超凡者会在一百岁前濒临疯狂然后或者死于明显的、自杀性的疯狂实验、危险探索甚至“体面”的用一副“宝药”结束自己的生命。

    过去，还会有人找药师配一副极为昂贵的魔药，吃完就会陷入长眠直到儿孙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再通过特定的解药唤醒他。但魔药一副只能顶几年，醒来时，僵硬的肢体、晕眩的大脑、越来越陌生的人和事，会更严重的挑战服药者的神经承受能力。心理崩溃继而狂性大发、无差别乱杀一通的比比皆是。因此近两百年来，这样做的人越来越少。

    和地球不一样。超凡者哪怕到了二三百岁，生理指标都没有丝毫退化据说上一代文明有活到五百岁还和年轻人一样的。

    但是，只有高度发达的文明，才能支撑一个人“越活越年轻”，才能让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仍然有着旺盛的好奇心，而且无论何时，他都有机会“终身学习”一把，享受享受“朝闻道夕死可矣”的乐趣。

    而在落后的、文化程度不过初高中水平的乡村里，一个身体如同少年一样骚动、但心理却步入暮年的人，必然是极为空虚、极为痛苦的。

    他们甚至不可能像地球上的老年人一样，因为身体的衰老、欲望的降低而获得心灵的平静，从而“不惑”、从而“知天命”，继而平平淡淡安度晚年。

    相反，他们像十来岁的中二少年一般精力旺盛，却没有任何办法发泄。

    不像小孩子可以撅着屁股兴致勃勃的看一天蚂蚁对这些老家伙来说，他们像小孩一样没法安静下来，但却再也不可能像小孩一样，通过看蚂蚁玩泥巴得到丝毫乐趣。而以这个世界那贫瘠的文明水准，最高难度的“学术活动”，在王凡看来，都不过稍稍高于初中水平。几十年下来，哪怕对最愚钝来说，这也和看蚂蚁没啥差别了。

    雪上加霜的是，熟悉的老友还一个个或疯狂或沉睡或故去。就连打打架吹吹牛都成了奢望。

    堕落？一年一年下来，哪怕最变态的最疯狂的发泄，都成了刷牙洗脸一样索然无味的勾当你猜地球上那些富家公子哥为什么要吸毒？

    越是活得久，就越是觉得他们不过是被身体本能牵引着的一个木偶。

    一旦对满足本能的低级刺激习以为常，一旦短暂的、忘我的欲望发泄结束，可怕的空虚便又涌上心头。

    嗯，这也是高龄法师多变态的其中一个原因。当然，这就扯的有点远了。

    总之，男性超凡者还有得不到的权力可以追逐、搞不完的发明可以折腾，偶尔还可能熬到一百五十岁：如果他没有因为胡作非为而被人讨伐至死的话。

    而被纳入后宫的女性超凡者……绝大多数会在四五十岁之后自杀虽然她们那花一样的美貌和二十岁时几乎一模一样。

    事实上，正因为她们的一切一切都和二十岁时一模一样，而世界却给她们弄了一个四十到一百岁的交际圈：这种令人窒息的错乱感，想想都要发疯。

    这也是超凡者不喜欢和凡人交往的另一个原因：凡人快速变化的容貌、衰老的心态，更容易给超凡者带来一种“整个世界正在快速离他而去”的疏离感。

    虽然他们最终能达到的平均寿命并不比凡人长多少。

    这个世界还有一个极为恐怖的风俗：因为女性超凡者哪怕到了一百岁，面容都还和三四十甚至更年轻的女子差不多。因此，丈夫死时，她们不殉葬就会被视为不贞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因此蒙羞。

    王凡把这种情况叫做“文明赶不上寿命”：洛希世界无论物质文明还是精神文明都太过贫乏一旦人过四十，该见的该玩的全都见过玩过了，从此没了新鲜的刺激在这种状态下再活五六十年，那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当然，这只是王凡根据自己那点可怜巴巴的心理学知识，结合洛希世界实际提出的一种假说而已。听起来既不科学又不魔法。

    洛希世界土著的“正统”解释是：魔法来自魔界，使用魔法的人自然而然会沾染上魔念。魔念侵蚀日久，法师就会被“魔化”。

    根据王室的秘密记录，甚至有个流派认为“魔念”不可压制，需要放纵它，发泄它。其结果就是搞出一片人间地狱，该发疯的法师还是发了疯。最终，整个王国联合起来，连续多年追杀这个流派的鼓吹者，才使得相关言论转入地下。

    至于为什么女法师比男法师更容易发疯？

    那当然是因为女人更缺乏对魔念的抵抗力。

    因此，哪怕偶有女子有了施法天赋，她往往也不敢多加练习。

    至于极为个别的女伯爵……那当然是因为每个人抵抗力不一样了。

    你看，这样一说就科学多了……哦不，魔法多了吧。

    王凡一开始也挺怕自己将来发疯的。但是对一个信奉无神论掌握了科学方法的科研人员来说，神奇的魔法实在是一种致命的诱惑。在一个夜深人静……月光明媚的夜晚，王大胆“誓死如归”的一口气放了一整晚的魔法，发现除了乏了累了并无其他变化时，他就有点半信半疑了。

    再后来，他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对洛希的所谓“正统解释”嗤之以鼻。

    你看，海蒂高烧说点胡话，从伊娜到亨利再到莱昂纳多，然后一路直到神殿圣女教皇，居然全都相信她是疯了？居然以为能用圣物“镇”住？这种医疗水平，它得出的结论能信？

    甚至，他觉得，正是因为洛希世界的人过于相信“魔念侵蚀”，对“必将发疯”的未来充满恐惧，他们的心理疾病才表现的如此严重。

    当然，对洛希的“魔念论”不爽是不爽，他也拿不出什么有力证据反驳。爱信哪个信哪个吧。

    总之，按照他的理论推测，如果他现在把海蒂和琳娜收了，就是对她们再好，被人像宠物一样疼上几年，别说是人了，哪怕是只猫，也该对逗猫棒渐渐无动于衷了吧。

    尤其她们这精神状态，恐怕早晚要熬出病来。

    所以，他一定要扶她们起来，让她们重新燃起生命之火。

    他有很多很多知识，这个世界也还有很多很多秘密。他想和她们一起，探索个一百年、一千年。

    他没有办法容忍，短短十多年之后，她们便痛苦的自寻短见，离他而去。留他一个孤家寡人，在孤独中慢慢变态。

    所以，他想让她们跟着，看看那些可怕的地牢，看着他如何一座座的摧毁它们，看着他如何把被关起来的可怜人救出来也把她们的心，从黑暗中救出来。然后带着她们重新上路。

    这个时代太黑暗了，而他，可能要在其中活很久很久。

    好不容易捞到个永生，结果和一群死气沉沉的囚犯一起永生在牢房里，不得不提前结束自己痛苦的生命？

    哪怕只是为了自己活得更舒服一些，他也要救赎她们，救赎自己治下的人民然后，让她们，让他的人民，和他一起，创造出无穷无尽的新发明、新游戏、新乐趣来，反过来救赎他自己。

    当然，今天跑各路公侯府上，说白了是妥协去的，自然不能带海蒂和琳娜过去。看了不仅不能治两女心病，反而要“强力致郁”了因此就连亨利和安德烈都不愿去。